“你來找我,僅僅就隻為了這件事?幫你找到一些銷贓的黑店?”科別列夫欲言又止地問。

    “不然呢, 你有什麽別的建議?”

    “難道這個與午夜殺手的線索有關?”

    伊薇特踟躇了片刻, 最後還是告訴了他:“我剛剛去警察局查看了案件記錄,那兇手殺人之後每一次都取走了被害者的財物和首飾, 所以想從這方麵入手。你在幫我問的時候, 著重關注一下那些比較不講原則、就連嚴重可疑的東西也照收不誤的店。”

    她記得有幾位受害者帶著耳環,兇手直接扯下, 把耳垂都扯破了,想來柔軟的金銀也會因此變形。銷贓的鋪子也需要眼力, 才能鑒定物品好壞, 以及什麽東西該收和不該收。這種一看就是暴力強搶的不同於一般小偷小摸,在警察如此風聲鶴唳如臨大敵的關頭, 一般的小鋪子大概也會安分幾天, 隻有後台硬勢力強的敢照常營業。

    “原來如此,你的想法雖然不錯,但有個致命的問題。”科別列夫搖搖手指,“通常情況下, 做黑道生意的店會允許一位陌生麵孔的客人到自己的‘隱藏菜單’裏任意挑揀嗎?”

    “不會, 但我可以試圖忽悠過去。”

    “……你對自己的騙術很有信心?我告訴你,那些人都是些窮兇極惡的家夥——等等, 我好像忽略了什麽?你說剛剛去警察局查看了案件記錄?你是怎麽騙過那些藍皮魔鬼的?”科別列夫驚訝地問。

    阿爾比恩的警察可不是後世華夏親切和藹的人民警察, 他們為女王服務, 為納稅人服務, 但對於平民就不那麽友好了, 他們抓酒鬼、抓流鶯、抓無照小販、抓街頭遊蕩的失業者。又因為他們和被稱為“龍蝦”的阿爾比恩士兵製服相似,隻是顏色是深藍色,民眾通常叫他們“藍皮魔鬼”。

    “那個倒不是騙,隻是在他們表示反對意見之前,悄悄進去看了一會。”

    科別列夫有些無語地看著她,心想教廷現在的人怎麽會這麽奇怪的?一點都不想那種循規蹈矩的教條主義老古板。

    他原本住在基輔羅斯,那邊的社會更封建化,而且教會融入了皇權,僅僅宗教法庭懷疑某人信仰不虔誠,就可以直接抓走定罪。而阿爾比恩報紙上從上世紀就充斥著痛心疾首的道學家,認為社會道德淪喪,世風日下,牧師主教一個個主持完彌撒就脫下祭袍穿上繡花禮服去參加舞會,然後辯稱自己信仰“自由派神學”(當一位教士不相信三位一體宗教教義,又不想失去他教職收入時,他就會自稱屬於自由派神學。——by尤利西斯)。

    總之,狼人還是撿起自己碎裂的三觀,繼續說到:“但這樣一來,你把大量不必要的時間花費在與凡人中的渣滓打交道上,為什麽不嚐試更加簡單的方式呢?”

    “比如?”

    “在某些事情上,我認為我們可以互相幫助。”

    ……

    第二天,伊薇特就聽從了科別列夫有關於“互助”的提議,出現在了教區濟貧院開設的一家免費學校裏。

    “先生,我敢向您保證,我手下教出來的孩子是最聽話乖巧的,前陣子伯明翰最大的清潔公司還從我這一次接走了5個孩子去做學徒,這座城市工廠就和星星一樣多,所有煙囪都需要大量熟練的清掃工去維持煙道避免堵塞。您知道的,學習這門手藝最佳年齡是6歲,這樣男孩們就能在十幾歲骨架長開前提供更多的優質服務,而且年齡越小越好,這樣就連最細最狹窄的煙道他們都能爬進去,而我教出來的孩子,僅僅4歲就能夠出色的完成這一工作了!”

    說話的壯漢是這座學校的教師,腰上掛著一根可怕的藤鞭,正滔滔不絕向伊薇特推銷他的“學生”。

    教區濟貧院的免費學校是阿爾比恩最底層的學校,養不起多餘孩子的父母會以低廉的價格把子女賣到這裏,然後經過教師們用嚴苛的方式教會他們服從,再轉賣給工廠、匠人當學徒。

    這種學校是工業革命臭名昭著的“童工”鏈條中重要的一環,而煙囪工可以說是其中最不人道的工種了,從事這一行的孩子基本上是消耗品,失足摔死或者吸入太多粉塵和灰燼早早病死十分普遍。

    伊薇特聽到這名教師充滿自豪的介紹,心中十分不喜,隻淡淡迴了一句:“我並不是來找煙囪工的。”

    “當然,我隻是向您展示我的孩子們服從性有多麽棒~”教師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似乎認為她是一位精英中產階級家的小公子,於是心下了然:“您應該是來找一位跑腿使喚的男童吧?我這裏有幾個孩子跑的比其他人都快……喂,就是你,薩米,撩起褲腿讓先生看看你健壯的腿肚子!”

    被他叫住的一瞬間,一位七八歲的小男孩下意識驚恐地一縮,然後老實照辦了。

    “您看,先生,這小機靈鬼溫順又健康,選他不會有錯的。”他拍著那孩子的小腿,那場景讓伊薇特想起馬市販子向顧客展示牲畜牙口的場景。

    這人……真是一刻鍾也不想和他多待。

    伊薇特此次來是為了狼人科別列夫委托她做的事,以此為交換,科別列夫會幫助她與銷贓的鋪子接洽,為她的調查提供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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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裏是不是有一位叫做埃迪·斯穆夫的孩子?領過來讓我看看?”

    本來滿臉堆笑的教師表情一下僵住了。

    “那個臭小鬼……啊,不,您說的那個埃迪完全是個無可救藥的搗蛋分子,我曾為他找了一位經驗豐富的師傅,那位先生雖然要求嚴格了一些,但手藝毋庸置疑,可那小混蛋竟然反抗他的教導,結果因為太過頑皮被退了迴來,給我們學校的聲譽造成了嚴重影響,也讓我們失去了一位慷慨的常客……那小混蛋是如此的不知感恩,我保證他以後一定會走上犯罪墮落的道路,最終把自己折騰上絞架的!先生,我勸您一定要謹慎……”

    “就他了,多少錢你出個價吧。”伊薇特絲毫不為所動。

    就這樣,伊薇特以小半頂河狸皮帽子的價格,輕而易舉地買到了一名男孩,趁與魔鬼一般無二的嚴酷教師登記的功夫,她隨口一問:“需要告知他的家人嗎?”

    雖然狼人沒有說是為什麽讓她帶迴這個孩子,但她心中不免有好幾個猜測,有可能這孩子身上有狼人血統,隻是還沒覺醒。不過既然他曾被送去當學徒,那現在至少八九歲了,科別列夫和他的族人似乎今年才來到阿爾比恩定居,年齡上也對不上;如果這孩子也是外來者,可他名字不像是基輔羅斯人。

    “我會給他姐姐寫封信告知這件事。”教師迴答,然後疑惑地問:“您不是他姐姐的客人?他父母不是死了就是跑了,然後隻剩下他和他姐姐。”

    原來如此,正常人家也不會把孩子送到這來吧……

    伊薇特正想著,教師領著一位不到十歲的肮髒男孩從樓梯上走來,遠遠就傳來了教師惡狠狠的威脅:“聽著,臭小子,好不容易有一位和善的先生願意買你去當跟班,你給我小心點,要是再像上次不聽斯泰倫先生的話,讓你被退迴來,我就半價把你賣到碎石場去,相信我,那裏的監工會用皮鞭教會你服從,和你一起做工的都是罪犯和流氓,你絕對不希望這樣的。”

    臨近房門的時候,教師停止了說話,打開門把男孩推了進來。

    伊薇特看著這個狼人首領點名要的孩子,心中的一個猜想越發篤定。

    他目光明亮而充滿好奇心,和其他畏畏縮縮被打怕了的孩子截然不同,有一種生機勃勃的野性和頑皮。

    藍道爾說過,狼人隻能是狼人和人類的後代,雙親都是狼人即使在狼人看來也是亂|倫的畸形兒,過於濃鬱的詛咒之血會使他們暴躁和身體異常。在狼人年幼時,無法通過任何方式分辨他們,隻不過狼人的孩子總是叛逆桀驁,而且出生後親族就會離去,把後代交給人類的一方撫養,這樣狼孩必然在成長過程中受到冷眼和欺淩,然後一天天在胸中積攢憤怒的情緒,一直到那個臨界點被突破,狼孩就會覺醒為真正的怪物,然後用壓抑多年的怒火撕碎所有帶給他不幸的家夥。

    這個孩子是狼人的後代嗎?他以後會殺死那刻薄貪婪的教師嗎?

    我是帷幕的守護者,我應該對人類報以善意和同情……

    伊薇特這樣告訴自己,可她始終無法對表麵上是教師,實際是人販子的家夥產生半點好感。

    她把目光轉向用一雙骨碌碌的眼珠好奇看著自己的男孩,伸手摸了摸他亂蓬蓬毛茸茸的腦袋:“你就是埃迪·斯穆夫吧?我叫伊維斯·德·費雪,很高興認識你。老師叫你來的匆忙,有什麽行李要帶的嗎?你可以迴去收拾收拾,因為以後大概都不會再迴這裏了。”

    “真的嗎?太好了!”埃迪高興地跳了起來,讓身後的教師越發麵目陰沉。

    伊薇特表情也為之一變,因為她看到,從男孩鳥窩一樣的頭發裏,一些芝麻大小、彈跳力極其優越的小生物正手牽著手,攜家帶口準備搬遷到她手上。

    她若無其事地收迴手背在背後,暗中發動超凡能力把整個袖子加熱到七八十度,讓那些小東西烤了個半熟紛紛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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