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陽燦爛,照耀著這關西大地。本該是盛春時節,生機盎然,可是陽光灑下來,照耀著的卻是這戰後無盡的悲涼。


    許右卿抹著汗水,肩上背著一個大包袱,手裏撐著一根木棍,跟在湟州撤退的隊伍,走在湟水河邊的大道上。烈日照在他那已經變成古銅色的臉上,讓他不由眯起了眼,皺起了臉來……


    難道說,終於可以迴去了嗎?


    他這麽想著。


    “許先生,等一下。”一個臉上帶傷的士兵,一拐一拐的從他後邊走來,跑到他跟前,衝他笑了一下。


    許右卿有些厭惡的退後兩步:“你要作甚?”


    “許先生,能不能幫我寫封書信?”那個士兵繼續說道。


    “書信?前陣子不是送過家書迴去了嗎?怎麽還要寫?”許右卿詫異問道。


    士兵低下頭:“幫我寫封遺書……”


    “遺書?”許右卿震驚了一下,可隨即臉色一沉,這種事情,如今輪到他來辦了嗎?


    聽到那個士兵這麽說,周圍的士兵都看了過來,有幾個跑過來道:“許先生,幫我們也寫一封吧!”


    許右卿停了下來,士兵們簇擁著他,紛紛扯下身上還算幹淨的一截衣袖或者底裙,當做信紙,雙手遞給許右卿。許右卿皺起了眉,怎麽要他做這種事呢?


    這些士兵,一個個髒兮兮,臭烘烘,一身破爛,湊在一起時那股難聞的氣味頓時湧入了他鼻孔,讓他差點唿吸都困難……他皺著眉毛,一言不發,不知道怎麽辦。


    “許先生,幫個忙吧……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迴去,您行行好行不行?”那個士兵又說道。


    許右卿皺著眉,沒說話,他可是一字千金的人,怎麽能隨便寫呢?


    “許先生可是當世大儒!怎麽,這點小事都不願意做嗎?”一個帶著諷刺的聲音從人群後邊傳來,許右卿迴頭一看,來人是顧章平,他的另一個外甥。


    顧章平穿著一身多處損壞的盔甲,打馬走到許右卿麵前,跳下來輕蔑一笑:“怎麽,許先生有何難處啊?”


    許右卿一瞪眼:“人都沒死,寫什麽遺書?我們這不是要撤退嗎?”


    “撤退?”顧章平眉毛一揚,“仗還沒打完呢,什麽撤退?”


    “你們這不是放棄了湟州嗎?怎麽就不叫撤退了?”許右卿問道。


    顧章平忍住氣,用粗糙的手指點著許右卿的胸口:“放棄湟州,那是迫不得已!城裏內外的屍體都已經發臭了,如今春日水暖,再待下去就要得疫病,你莫非連這點常識都不懂?”


    “那我們,退到哪裏?”許右卿又問道。


    “黃粱川!我的人已經在那裏紮寨了,撤到那裏,將士們還能好好歇息一兩日,一兩日後,恐怕又要開戰了。”顧章平解釋道。


    “黃粱川?怎麽才撤這麽點遠?為什麽不退到蘭州去?”


    “啪!”


    顧章平狠狠甩了許右卿一個耳光,差點給他打蒙了,隨後許右卿耳邊傳來怒吼:“許右卿!我們守土有責,豈能一退再退?你是不是白癡?你讀那麽多的書都去喂狗了嗎?”


    “你……”許右卿咬著牙,“我是你舅,你竟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顧章平毫不猶豫噴了他一臉口水,“你這個奸臣,真不知道董昭為什麽還留著你?若是老子當元帥,早把你一刀剁了!”


    “你……你們……”許右卿捂著臉,咬牙切齒,他幾時受過此等委屈?


    “將士們叫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少端起你那臭架子,離了京城,你什麽都不是!”顧章平劈頭蓋臉罵了出來,罵的唾沫橫飛,許右卿都快睜不開眼了。


    “你自己最好也備一封遺書,你許右卿若是為國捐軀,聖上應該會很高興的,說不定還能給你封個侯呢。”遠處看熱鬧的顧章和忽然來了一句。


    許右卿氣的大口喘氣,話都說不出來,這兩個小崽子,居然敢如此對他,居然不認舅?


    “許先生,麻煩你幫我寫好不好……”旁邊的士兵陪著苦澀的笑,弱弱的又說了一句。


    “我不寫!誰愛寫誰去寫!”許右卿一發狠,大怒道。


    “砰!”


    許右卿剛說完就直接飛了出去,摔在遠處草科裏,摔了個狗吃屎,疼的他直齜牙……他爬起來迴頭一看,是一臉憤怒的沈青。


    沈青指著許右卿:“把他給我拉下去,打二十鞭!”


    “你敢?你敢如此對我?聖上以後都會砍了你們的腦袋!”許右卿昂著脖子大聲喊道。


    “鏘!”


    一柄淡藍色的劍霎時脫鞘而出,瞬間就指在了許右卿額頭:“在皇帝砍我們腦袋之前,信不信現在就殺了你?”


    那淡藍色的劍在陽光下閃著寒芒,許右卿第一次近距離感受到這種殺氣,隻要那劍再近一寸,他小命就得不保……


    “你……你們這些武夫,你們胡作非為,你們……你們要殺便殺吧!”許右卿猶然昂著脖子,做出他那所謂的文人風骨來,在他眼裏,這些人都是不入流的草莽,他豈肯低頭?


    可是一隻手卻攥住了沈青的胳膊,幾條腿在沈青身邊跪了下來,沈青一驚,迴頭一看,竟然是那些軍士。


    “沈副帥,你不要這麽對許先生了,打仗的時候,他給我送過炊餅呢……”


    “是啊,他還給我帶過水呢……”


    “許先生雖然不愛說話,可他跟我上茅廁的時候,都讓著我呢……”


    幾個士兵求起了情來,讓沈青愕然不已,她聽著這些話,心頭一軟,默默的放下了劍。


    看著劍放下,許右卿鬆了口氣,沈青怒視著許右卿,用冰冷的聲音道:“許右卿,你聽到了嗎?”


    “什麽?”許右卿昂著頭,冷眼看著沈青。


    沈青手一指,指著身邊這些軍士,厲聲道:“在你眼裏,他們不過是小兵,是武夫,是不入流的草莽,他們平時對你唿來喝去,讓你極為不滿,你十分厭惡他們是不是?”


    許右卿沒有說話,偏過了頭。


    “可是,他們居然能為你做過的點滴小事,為你跪下求情,你知道為什麽嗎?”


    許右卿冷著臉,還是沒說話。


    “他們每個人都有一樣東西,可你卻沒有,你知道是什麽嗎?”沈青厲聲道。


    “什麽東西?”許右卿皺眉問道。


    “他們,都有良心!他們知道感恩!而你沒有!”沈青丟下一句話之後,便轉身離去了。


    “我……”許右卿想反駁,可是沈青已經轉身離去了。


    許右卿陷入深深的困惑之中,他沒有良心?他怎麽會沒良心?


    沈青的聲音從遠處響起:“將士們,如果你們想寫家書……或者是遺書,來找我……我來幫你們寫。”


    “啊?好……”


    幾個軍士看了許右卿一眼,隨後拔腿就去追沈青去了,還是沈副帥好啊……


    許右卿正困惑之時,一雙筆直的腿站在了他麵前,他抬頭,是顧章和。顧章和冷冷道:“許大人,倘若董昭沒有把你帶來湟州,我現在應該不知道死在哪裏了,你說是不是?”


    許右卿閉著嘴,不說話,他懶得反駁。


    “算了,你這種人是不會懂的,你隻會沉浸在你的權勢,你的財富,你的書生意氣之中……”顧章和長歎了一口氣,轉頭看向那烈日,“好好看看這片大好河山吧,這片土地,可都是你厭惡的那些將士們用每一滴血打下來的,好好看看吧……”


    顧章和說完也轉頭走了,許右卿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


    而另一邊,日月山之上。


    堡寨前的平地之上,鋪滿了屍體,一具具排列的整整齊齊,總共三百多具,有好多屍體都沒有全屍,慘的不像樣子……


    這些都是那日董昭三人殺的,三個人殺掉了三百多人,還不包括受傷的……


    烏托汗在最後一個鷹將安滿的陪同之下,看著這些屍體。他穿著華麗的絲袍,走在這些殘破的屍體前,額頭上皺起了四道深深的皺紋來。


    “三個人?三個人就衝進去把普晢給擒了……還殺了那麽多人?”烏托汗強忍住即將爆發的脾氣,冷眼看向了伏在一旁的閆無春。


    閆無春此刻已經麵色煞白,大力神丹藥勁一過,他已與沒練過武功的人並無區別,甚至單挑都未必打得過一個普通士兵。他低聲道:“大汗,前兩日在烏鴉穀,木先生本來是救迴來了二殿下的……可是後來董昭三人扮做我們的人混進堡寨,強行擄走了二殿下……我等無能……”


    “砰!”


    烏托汗直接一腳蹬在了閆無春肩膀上,將閆無春踢翻,咆哮了起來:“你們一個個自稱世間難得的虛境高手!還帶了那麽多弟子,堡寨內還有幾千人馬,居然被三個人闖進來,亂殺了一通之後,還將我兒抓走了!還抓的是第二迴?你們都是廢物嗎!你們在西域名號叫的震天響,到頭來,居然連一個毛頭小子都拿不住,本汗要你們何用?”


    閆無春說不出話來,他們四個虛境高手,其餘三個皆死在董昭之手,就連他,也是磕了藥,跟八個弟子合力,才擊敗董昭。但是擊敗董昭時普晢已經被擒,他也無力迴天了……


    “大汗……請息怒……”閆無春爬起來,又跪在烏托汗麵前低頭道。


    烏托汗怒不可遏,厲聲道:“來人,將閆無春以及昆侖派的人,給本汗拖下去斬了!”


    閆無春瞬間變色,這烏托汗,居然真的翻了臉,他想起董昭那一晚說的話,頓時心一寒……果然是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嗎?


    “大汗,不可啊!”一雙手被包成大白繭子的木淳慌忙跑來,跪在烏托汗麵前,給閆無春求起了情來。


    “木淳?你什麽意思?”烏托汗問道。


    “是……是我讓放的,是我讓閆先生放人的……大汗,閆先生已經盡力了啊。可是那董昭抓了二殿下,為了二殿下的安危,我也沒辦法啊,董昭是個瘋子啊!”木淳大聲道。


    閆無春鬆了口氣,這個藥師倒是個厚道人。


    接著,木淳將這幾天發生的事都說了出來,烏托汗聽著聽著,越聽心越驚,這個董昭,到底要幹什麽?


    “董昭在哪裏?”烏托汗沒有追究閆無春了,問起了董昭的下落來。


    “在日月山東邊,羊角崖下。”旁邊一個將官說道。


    “羊角崖?”


    “是的,那兒有個石門,裏邊似乎是個洞穴,他們三個劫持二殿下躲進那洞穴裏去了。”


    烏托汗重重唿了一口氣:“為什麽不打破石門,衝進去?”


    “那石門打不開……”


    “帶我去看!”


    “是!”


    烏托汗怒氣衝衝,帶著大隊人馬,直奔羊角崖下,當他看到那崖下的石門時,也是吃了一驚,這兒怎麽會有山洞?他的人在日月山經營數月,居然沒發現?


    “去叫門!”烏托汗下令道。


    “是!”


    一個手下軍士立馬衝到那石門前,厲聲道:“董昭,我家大汗在此,請出來一見!”


    沒有聲音迴答。


    那個士兵又喊了好幾次,可那石門就是沒半點動靜,這氣的他直接就用腳踹,可一腳踹去,卻被那石門反震的腳底板都痛,他抱著腳齜牙咧嘴,無計可施。


    “這石門打不開?”烏托汗擰著眉頭問道。


    “對,我們試過各種方法了,怎麽都打不開。”旁邊人迴答道。


    烏托汗大怒:“將火炮擺來,給我炸!”


    “是!”


    隨著他一聲令下,不過兩個時辰,五門火炮就被推了過來,烏托汗手一揮:“開火!”


    “轟轟轟!”


    火炮轟鳴,對著石門噴出焰火,瞬間炸響,炸的山石紛紛碎裂墜落,那石門旁邊平地都被炸出巨大的坑來,可是一輪火炮過後,那石門隻是被炸的坑坑窪窪,表麵不過脫了三四寸,還是巍然不動。而墜落下來的山石很快就將石門給堵住了。


    烏托汗臉色愈發的冷:“繼續炸!”


    “是!”


    火炮繼續裝填,繼續轟鳴,而密道內的人卻遠在山體之內,還未察覺呢……


    此時的密道之內,林萍看著正在床上換衣服的慕容幽蘭,目瞪口呆,張口便道:“二姐,你!你昨天跟昭哥睡一張床?”


    “對啊。”慕容幽蘭微微一笑,“有什麽不合適的嗎?”


    “你你……我……”林萍瞬間變成了結巴,“那你們是不是那個了?”


    “是啊?怎麽了?”慕容幽蘭毫不意外的說道。


    “你……我……你……”林萍張大嘴巴,看著慕容幽蘭,說不出話來,她甚至看到了慕容幽蘭脖子上的吻痕,雖然她不明白那是什麽,但總覺得心裏不好受……


    “他已經是我男人了,小妹。”慕容幽蘭很開心的說道。


    “怎麽能這樣呢……昭哥說過還沒成親不能這樣的啊……”林萍自言自語道。


    “那是你們漢人的規矩,我是羌人,我們不講這些。”慕容幽蘭毫不介意道。


    “可是……我,可是你們,你們該跟我提前說啊!我我我……”林萍很不開心,明明她才是第一個遇上董昭的人,雖然那時候她才十六歲,什麽都不懂……


    這時,身後腳步聲響起,一隻大手輕輕的放在了她頭頂的秀發上:“阿萍,怎麽了?”


    林萍迴頭,眼眶一紅,掄起小粉拳就對著董昭胸口打:“討厭,你討厭!你們兩個,居然瞞著我做那個事!你們太過分了!”


    董昭任由她打著,又想笑又覺得不能笑,畢竟,他心裏麵滿滿的都是愧疚,他感覺誰也對不住。林萍還隻是小粉拳,要是白梨知道了,那就是雞毛撣子招唿了……


    董昭一把將她抱在懷裏,說道:“我……對不起……我……”


    “行了行了,這有什麽大不了的?還對不起?不過是先後問題而已,小妹,你要是不開心,不妨打我兩拳好了。”慕容幽蘭直起身,站在林萍身後說道。


    “我……我不打你……”林萍弱弱道,可一頭埋進董昭懷裏的她,卻抱著董昭不放。


    “我昨天那是用溯源神功給他療傷呢,雖然手段有些……嗯,有些你不願看見,但昭哥的內傷差不多好了呢。”慕容幽蘭勉強解釋道。


    “嗯?療傷?”林萍這時才去認真看董昭的臉色,確實比昨日好了很多,她不放心,一把脈,這才發現董昭的內傷已經好了十之八九了,頓時驚訝的看向慕容幽蘭。


    慕容幽蘭笑道:“看,我沒騙你吧,溯源神功就有這麽厲害。”


    “好了,吃點幹糧,我們該辦正事了。”董昭放開林萍說道。


    “辦正事?我才穿好衣服……”慕容幽蘭臉色一紅,嘴巴一撅。


    “不是這個!”董昭打斷了胡思亂想的慕容幽蘭,正色道:“我該帶著那個王子去日月山看看了,烏托汗應該迴來了,我也該行動了。”


    可是忽然一陣陣響聲讓三人驚了起來,林萍立馬朝通道外跑去,邊跑邊道:“好像是崖底洞口那裏傳來的聲音。”


    “這麽大的聲音,難道是?”慕容幽蘭皺起了眉。


    “是火炮!烏托汗迴來了!”董昭立馬知道了。


    “走,帶著那個王子,咱們去見見烏托汗!”


    “走!”


    三人帶上兵器,拖著餓的快虛脫的普晢,直奔崖底洞口而去。


    “轟轟轟轟!”


    火炮轟鳴聲不斷,可煙塵散去,那石門依然屹立不動,雖然千瘡百孔,可就是打不動,也不知道石門有多厚。


    “給我去推!”烏托汗一聲令下,幾十個高大健壯的迴部兵便衝上前,伸手撥開石門邊的石塊,用力往死裏推,可是那石門仍然紋絲不動。


    這時,烏托汗身邊,一個極其壯實,個頭比閆無春還高一個頭的人站了出來。此人頂著一個大光頭,豹頭環眼獅子鼻,下巴留著卷曲的黃須,赤裸著健壯的上身,腰間係著一條鑲金獅蠻帶,兩條腿如兩根鐵柱一般筆挺。


    隻聽他開口道:“大汗,讓我去試試!”


    烏托汗看著此人,點了點頭,這個人乃是他的貼身護衛,名叫麥麥提,號稱大力神王,是跟雅沙齊名的西域罕世高手。


    那麥麥提走到那扇石門前,張口猛吸了一口氣,然後舉起一隻缽盂大的拳頭,對著那石門就是一拳!


    “轟!”


    那一拳竟然砸出了炮響,直接將那石門砸出一個半尺深的洞來,石門震顫了一下,可還是沒被打開!但是眾人卻被這個麥麥提的蠻力給驚呆了。


    “呀啊!”


    “砰!”


    麥麥提又是一記炮拳,狠狠的砸在了石門上,石門再次震顫,又多了一個半尺深的洞,可是仍然還未被打開。正當麥麥提再次準備發力時,忽然石門裏邊傳來了動靜。


    “麥麥提,怎麽停下了?”烏托汗問道。


    麥麥提一迴頭,憨態可掬的對著烏托汗一笑:“大汗,這裏邊有腳步聲。”


    “有腳步聲?他們來了……弓弩,火炮,準備好!”烏托汗舉起了一隻手,下起了令。


    很快,火炮裝填完畢,利箭搭上弓弦,麥麥提緩緩往後退,退到了石門三丈之外。


    隨著石門緩緩打開,四個人走了出來,餓的快虛脫的普晢走在最前邊,普晢背後是董昭,而林萍跟慕容幽蘭則站在董昭左右。董昭走出石門後,看了一眼那坑坑窪窪的石門跟山壁,冷笑了一聲,隨後看向了烏托汗,而烏托汗也看向了他。


    這是兩人第一次見麵。


    “唔唔!唔嗚嗚嗚……”普晢被一塊破布堵住了嘴,雙手被董昭反剪在身後。他看見烏托汗,頓時拚命的晃,嘴巴拚命嗚嗚嗚個不停,可是根本晃不脫董昭的手,也說不出半句話來,隻能用期盼的眼神望著他爹,一臉哀色。


    “對麵那個,你就是西域烏托大汗?怎麽看著不像啊?”董昭蔑笑著說道。


    烏托汗拉下臉,也冷笑一聲:“你就是董昭?安西元帥董昭?”


    “不錯,正是本帥,你還沒告訴我,你是不是烏托汗呢?”董昭冷笑道。


    烏托汗眯了眯眼,嘴角一揚:“我若說不是呢?”


    “是嗎?我看著也不像,畢竟,他兩個兒子頭上都是頂塊布的。這麽說來,他老子也該頂塊布,可是你頭上卻沒有,顯然,你不是烏托汗。”董昭笑道。


    烏托汗看著這個麵帶笑意的年輕人,冷笑一聲:“隻要權柄在手,就算穿著一身破爛又如何?”


    說罷他直接一揚手,身後無數弓弩手頓時就拉滿了弓弦,一片片寒光利箭對準了董昭幾人。


    董昭眼神一冷,隨即開口:“說得好!可你這權柄能執掌到什麽時候呢?你家阿裏已經沒了。”說完,董昭將普晢提到身前,“你這個兒子,恐怕很快也沒了呢。”


    烏托汗卻不接董昭的話茬,卻說道:“董昭,你費盡力氣來到此處,掘我大兒的墳,抓我小兒,你想做什麽?”


    董昭笑了笑:“你號稱雄才大略,稱霸西域,怎麽連這點事都猜不到?難道你跟你這個兒子一樣蠢?”


    烏托汗重重吸了口氣:“說!你到底想怎麽樣?在我國境內鬧了這麽久,也該提條件了吧?”


    “你境內?”慕容幽蘭站了出來,指著烏托汗,“這是我家!這日月山,青海湖,本是我們清源教,我們羌人的家園!你們迴部人是入侵者,你們全都該給我滾出去!滾迴你們西域去吃沙子,啃積雪,這輩子,下輩子,永遠也別來這裏!”


    “嗬嗬嗬嗬,哈哈哈哈……”烏托汗大笑了起來,“你家?你們羌族人的家?你們清源教,活著的時候,在中原與西域兩大國之間的夾縫裏生存,一會巴結這邊,一會巴結那頭,首鼠兩端,牆頭草兩邊倒!你們這種弱小的族群根本不配擁有這般江山!”


    “你!”慕容幽蘭氣的指著烏托汗,咬牙切齒。


    “弱者是沒資格談條件的!你說是吧?董元帥?”烏托汗笑了笑,看向了董昭。


    董昭也笑了起來,他一把拉起慕容幽蘭的手:“她可不是弱者,介紹一下,慕容幽蘭,我妻子。她的家事便是我的家事,烏托大汗,你服不服?”


    慕容幽蘭心中一暖,挽起了董昭的手,昂首筆直站立在董昭身邊,那句“我妻子”讓她心都快化開了。


    “嗬嗬嗬嗬,難道你是強者嗎?董元帥,你不也像隻老鼠一般,到處啃房梁,偷香油,隻敢在別人防衛薄弱的後方搗亂,你敢跟我迴部大軍正麵打嗎?”烏托汗冷冷道。


    “是嗎?既然烏托大汗您這麽說,想必你是強者咯?”董昭反問道。


    “當然!本汗至高無上!”烏托汗傲然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董昭笑的彎下了腰來,手拍著膝蓋啪啪作響,笑了好一陣,這才指著烏托汗,輕蔑的勾了勾手:“你敢跟我單挑麽?你說你是強者,來,本帥讓你一隻手如何?”


    “哼!本汗乃一國之君,犯不著親自動手!”烏托汗重重的哼了一聲。


    “那好,烏托大汗,我問你,你迴部大軍既然這麽強,你打下湟州了嗎?”


    “你……”烏托汗被氣到了,一直打不下的湟州已經快成了他的心病。


    “你手下高手眾多,可是呢,都是廢物,你看——”董昭掰著手指數了起來,“你家雅沙,被本帥斬斷四肢,變成了廢物;你家扈裏斯,被我一刀斬了;你家血狐,也被我一刀斬了;你家雨落花,被我踩死了;你家閆無春……”


    “夠了!”烏托汗氣的發抖,看著董昭如數家珍般炫耀著戰績,他怒不可遏,這個人,居然斬殺了他那麽多高手跟大將,這個人……可惡至極!


    “哦,還有——”董昭拉長了嗓子,指著地上嗚嗚叫的普晢,“你家這個紈絝廢物,被我抓了兩迴,兩迴啊!真的是廢物啊,我看還不如給他塞迴娘胎裏呢,這麽弱,弱的跟地上的爬蟲一般,你這麽討厭弱者的人,應該不需要他了吧。”


    “你!你住口!”烏托汗氣的發抖,這個董昭,居然敢如此挑釁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還說你是強者,還他媽至高無上?笑死人了!你們迴部人原來隻有這麽點能耐,連我都打不過!”董昭嗤笑了起來,抱起膀子,然後用手指指著眼前這些人,“還好我師姐沒來,她若來了,定殺你們個片甲不留!一群膿包!”


    “對,一群膿包!”慕容幽蘭附聲道。


    “對,你們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林萍也終於開了口。


    “你……”烏托汗這時目光才看向林萍,他指著林萍,指尖都在打顫:“你,你是班珠的徒弟?你師傅可是我們西域的活佛,本汗封你為聖女,你怎能站在漢人那邊?”


    林萍站出來道:“我從來都不是什麽聖女,我是昭哥跟寧姐三年前救下來的人,我一直都是漢人,什麽西域聖女,我不稀罕!”


    “你……你個白眼狼!班珠怎麽收了你這種徒弟?”烏托汗又被氣到了。


    “你這種野心勃勃,枉顧人生死,挑起戰端,使的數十萬人深陷戰火,民不聊生的魔鬼,沒有資格來指責我!更沒資格指責我師傅!我師傅一生慈悲為懷,是真正的高僧上師!你這種東西,連他的腳趾頭都比不上!”林萍正義凜然的罵道。


    “你……你竟敢辱罵本汗?”烏托汗指著林萍,氣都快勻不上了……


    “滾出這裏,滾迴你們西域去,本帥就放了你這廢物兒子!這就是本帥的條件,否則,本帥不介意跟你們玉石俱焚,讓你跟你這廢物兒子的狗命永遠留在日月山!”董昭厲聲高喊道。


    “嗬嗬嗬嗬……”烏托汗摸了摸胸口,勻了口氣,“小子,你太嫩了,你當本汗隻有兩個兒子嗎?本汗的兒子多的是!死了阿裏本汗要打仗,死了普晢,本汗照樣打仗!照樣會殺進中原,讓你們給我兒陪葬!”


    董昭聞言不由變色,慕容幽蘭道:“你瘋了嗎?虎毒不食子,你這種事也幹得出來?”


    “哈哈哈哈……”烏托汗仰天大笑,“本汗是要當天下共主的人,區區一個兒子,本汗不在乎,開炮!”


    他身後的迴部炮手聞言,猶豫了那麽一下,隨後點燃了火炮的引線!董昭見狀,立馬將普晢一推而出,帶著兩人撤身就往石門裏跑,這個烏托汗瘋了!


    “轟轟轟轟!”


    “嗖嗖嗖嗖!”


    炮聲響起,弩箭如飛蝗般射出,被董昭扔出的普晢霎時間就被射成了刺蝟,慘叫著跌落下來,隨後炮火炸響……


    普晢的身軀在石門前,被毫不留情的炸成了碎肉……


    烏托汗怒不可遏,甚至都懶得看一眼他兒子還有沒有一塊完整的屍體,厲聲道:“轟開那門,殺進去,我要他們死!”


    “是!”


    迴部人朝著關閉的石門一擁而上……


    談判破裂,這場戰爭,結束的唯一方式,唯有一方徹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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