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在並不平坦的路上吱呀吱呀的行駛著,從楊江鎮往南,向南邊的臨溪村駛去。


    馬車是董昭在楊江鎮上買來的,已經有了四個人,兩匹馬不好坐。


    小黑小青在前邊奮力的奔跑著,董昭坐在車頭,心中翻騰,目光低沉,白梨架著車,臉色冰冷,一言不發。車內,林萍跟葉眠棉並排坐著,身邊堆了好幾個箱子,而李瞳,被五花大綁綁起,隨意的扔在車廂中間,昏迷未醒,也沒人去看他。


    葉眠棉大眼睛眨動著,她是個不安分的主,很快就打開了話匣子。


    “阿萍,你是何時遇見董昭的?”


    林萍此刻換了一身月白衣裳,將頭發用一根藍色絲帶簡單紮了起來,她籠了籠青絲,開口道:“去年這個時候吧,在東楊嶺。”


    “你們很熟嗎?”


    “一起待過幾天,那時候寧姐姐也在,若不是他們兩個,我早就沒了。”林萍靜靜說道。


    “哦……那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啊?”葉眠棉很感興趣。


    林萍微微蹙起細長的眉毛:“他是個老實人。”


    “胡說!他怎麽會是個老實人,他那天晚上還把我抓迴去,看著那個白梨打我屁股呢!”葉眠棉顯然對這事耿耿於懷,一臉不滿。


    林萍淡淡道:“我年紀小,但自我見過的人裏邊,除了我外公,父母之外,沒有比寧姐姐和昭哥更好的人了。”


    葉眠棉對這個迴答很不滿意,忽然,車廂內的李瞳身子動了動,腦袋微微揚起,葉眠棉急忙喊道:“董昭,這個道士醒了啊,怎麽辦啊?”


    她剛說完,隻見車門簾子處伸進來一根劍鞘,照著李瞳那個剛剛抬起的後腦勺,又是“梆”的來了一下,李瞳眼睛一瞪,一閉,又暈了過去……


    葉眠棉目瞪口呆。


    傍晚時分,馬車在一戶磚瓦房前停了下來,屋前有棵大板栗樹,這裏是林萍的家,四個人下車,葉眠棉跟林萍把昏迷的李瞳綁在門口的板栗樹上,然後幫著董昭卸下車上的箱子,箱子極重,林萍試了一下根本搬不起,葉眠棉也吃力,最後還是董昭夫婦搬下來的。


    箱子一打開,裏邊明晃晃,亮晶晶的不是金子就是銀子,還有寶石,首飾等東西,都是何員外家的,金銀加起來足足四五千兩,難怪那麽重,林萍一個弱女子怎麽搬得起?這些錢董昭看到的時候猶豫了下要不要拿,白梨卻直接說反正是不義之財,不取白不取,家裏缺錢缺的緊,拿了又怎麽樣?


    “好多錢,分我一箱!”見錢眼開的葉眠棉當即伸出魔爪去抓,被白梨一手打開,葉眠棉碰上白梨那冰冷的眼神,當即縮了縮脖子,退了兩步。


    銀子被放進了林萍家裏,馬兒也拉去喂草了,而昏迷中的李瞳,則被綁在了板栗樹上。


    弄完了瑣碎事,白梨指著被綁在板栗樹上的依舊昏迷的李瞳,問道:“你那便宜師兄,要怎麽處置?”


    董昭想到這李瞳居然與那種人為伍,心中一寒道:“先綁著吧,晚上再說!”


    林萍走來,乖巧的說道:“昭哥,白姐姐,你們先歇息,我去做飯……”簡單說完,林萍就準備去廚房收拾,董昭卻喊住了她,說道:“不急,你先休息下,等會我們一起做飯。”


    林萍聞言,明亮的眼睛裏有了光彩。


    這時,一旁的白梨這才仔細打量起這丫頭來,好嘛,小巧的瓜子臉,皮膚又白,五官精致無比,站直之後比葉眠棉還高一點,身段也是沒的說,最好看的是那眉眼,細長又黑的柳眉下,一雙動人的大眼睛天然含情脈脈一般,揚眉惹人愛,蹙眉惹人憐。之前她一身狼狽白梨沒去看,如今簡單收拾一番便有這般姿色,著實令白梨心驚。


    又一個禍害!


    董昭你這該死的桃花眼!


    簡單的祭奠了林萍的外公之後,三人迴屋,便看見那葉眠棉在院子裏蹲著,一邊蹲一邊撿東西,撿的不亦樂乎,小臉上開心的不行。


    “板栗?”董昭仰頭,看著門口那顆大板栗樹,是啊,九月了,正是板栗落地時節,他笑了笑,走過去,問葉眠棉:“撿了多少啊?”


    葉眠棉一迴頭:“不告訴你!誰要吃誰自己撿!”說著她又是半蹲著小跑起來,到一旁撿去了。


    “哎喲!”


    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傳來,董昭偏頭一看,綁在樹上的李瞳被一個掉下的板栗刺球砸在了額頭,整張臉都痛的扭曲了起來,葉眠棉迴頭一看,“噗嗤”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這個倒黴蛋。”


    李瞳被砸醒了,睜開眼,看著眼前的四個人,最後盯著董昭,說道:“七師弟,你把我綁起來幹什麽?”


    董昭上前,也盯著他,說道:“你怎會去那裏?”


    “我去化緣啊!”李瞳有些憤怒。


    “你那叫化緣?人家還問你銀子要不要了你怎麽說?”董昭直勾勾盯著他,盯的他發毛。


    “化緣,人家給銀子不是很正常嗎?”李瞳爭辯道。


    “放屁!道士清修,化緣不過是求一頓飯食,還得為人消災祈福,而你,為何眾目睽睽之下,被石中庭拉出來,話都不敢說?你要是光明磊落,為何不敢當場站過來?你是不是心裏有鬼!”


    “七師弟……”


    “誰是你七師弟!”董昭打斷道。


    李瞳低下頭來,額頭上有了個包,他皺了下眉,說道:“觀裏一片淒涼,我們要重建鍾離,這都是要錢的啊……”


    “要錢?要錢你就去跟這等豪紳惡霸為伍?要錢,你就在別人麵前低聲下氣,忍氣吞聲?你真是丟師祖師叔祖的臉!”董昭駁斥道。


    “我丟臉?你知道是誰讓我來的嗎?就是我們的好師傅,楊玉真楊真人讓我來的!”李瞳大聲道。


    董昭聞言瞳孔微微一縮,一時不知道怎麽接話。


    “你哪裏知道青蓮山現在成了什麽樣!你自己去看看,我們的大殿,門廊,閣樓,甚至門牌都毀了,我們迴山,那裏是一片死地,什麽都沒有!從頭開始有多難你知道嗎?不要錢來,怎麽重建?”李瞳聲嘶力竭道。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們是什麽人,你們是道家的清修之人!他終南山老祖張愆當年可以在秦嶺結廬而居,宿草臥石,我們鍾離觀老祖申摶可以在青蓮山布衣草鞋,木簪竹杖,你們卻隻想著過好日子,好日子過下來,八百多鍾離觀弟子居然被江淮四幫四個二流門派給打趴下了,你們都不長記性嗎!”董昭聲音也很大,口水噴了李瞳一臉。


    “你朝我吼什麽吼,有本事你去吼師傅啊?”李瞳說不過,搬出了楊玉真來。


    “我當然要吼他!不吼他鍾離觀又要完了,你們這幫記吃不記打的東西,我會好好收拾一頓的!”董昭絲毫不懼。


    “你……”李瞳欲言又止,這不是他印象中那個唯唯諾諾,逆來順受的七師弟,如今仿佛已經變了一個人,變的他根本就不認識了。


    董昭轉身就走,不再理會他,風一吹過來,又一個刺球砸來,打在他臉頰上,他又“哎喲”一聲,但迴應他的還是葉眠棉那“噗嗤”的笑聲,其他人根本懶得看他。


    你倒是先放我下來啊……


    夜幕降臨的時候,白梨出來給他鬆了繩子,冷冷道:“老實點,今晚別想跑!”


    看著眼前這個比梨花還漂亮的女人,李瞳絲毫不敢說個“不”字,他親眼看著她打斷了宋揚的腿,在翠柏莊,這個女人一直冷言冷語,動輒就喊鄢聰對他們喊打喊殺,這個漂亮女人可不是什麽善茬。


    晚飯是坐在一起吃的,董昭打來一隻野雞,一隻肥兔,把雞燉了,兔子烤了,林萍找來幾根蘿卜,一把野菜,蒸上幾個粗麵饅頭,搞來一碗鹹菜,就這麽湊合著吃了。


    李瞳以為他被鬆了綁就解脫了,他摸了摸腦後鼓起的兩個包,一臉怨氣,但是,更讓他怨惱的還在後頭,吃完飯後,他又被白梨製住,五花大綁再次將他綁起,粗麻繩直接給他吊在板栗樹上,他那個怨啊……


    “你們不要這樣,我不會跑的!你們相信我啊,七師弟,你信我啊……”被吊在樹上的他大聲喊道。


    葉眠棉笑道:“屋裏就兩張床,沒地睡了,我們三個弱女子,怕你半夜進屋,你就在樹上將就一宿吧。”說完這妮子哼著曲跑進了屋,大門門栓一鎖,不見了人。


    “你們……你們好歹給我換棵樹啊!”李瞳喊道,但根本沒人理他,隻有夜晚的冷風吹涼著他的臉頰,板栗樹不時落下的枯葉擦過他的衣角,他驚恐抬頭,生怕下一個刺球又直接砸他腦袋上,他這輩子都沒這麽怕過板栗球。


    九月十五,董昭再次走上了青蓮山石階。


    李瞳一臉哀怨的走在前頭,董昭白梨隨後,林萍葉眠棉也跟了上來,葉眠棉想見見世麵,董昭就不好丟下林萍一個人在家,就把她也帶上了。


    石階冗長,一步一步踏著,到半山時,林萍有些累了,她畢竟不會武功,體力差,白梨伸手牽著她,林萍朝白梨笑笑,白梨心頭一滯,這姑娘,長得又漂亮,溫婉動人,又勤勞,又善良,還很剛烈,又不會主動跟人爭,哪個男人見了不喜歡啊……要是董昭也喜歡她怎麽辦?


    至於葉眠棉,這個沒心沒肺的丫頭她才不擔心呢。


    走著走著,上完最後一階台階,觀星坪就在眼前了。


    記憶中的那整潔寬闊的大坪已經變了很多,地磚不再平整,因為長期沒人打理,雜草從縫隙裏長出,將磚縫越頂越大,當楊玉真等人迴青蓮山後,也隻是清理掉了雜草,觀星坪的地磚已經鬆動,踩上去會時不時晃,有的一腳踩下去就是個坑……


    其實李瞳說的確實有一定道理,沒錢,怎麽修?


    光是這個偌大的觀星坪,要重新鋪上磚石,就得上千白銀,更何況鍾離觀還有那麽多建築,真要振興鍾離,恢複到原來模樣,沒有上萬兩銀子真的很難。


    走過坑坑窪窪的觀星坪,五人朝著三清殿方向走去,走到那邊一看,哪裏還有什麽三清殿,隻剩一個門廊,三清殿舊址處簡單砌起了一個土磚小殿,殿後幾間木屋,一個走廊,這就是如今鍾離觀的全部樣子了。


    至於其他的亭台樓閣,如今還是廢墟,所謂舊景隻在記憶中,眼前盡是蕭瑟處,莫不如是。


    到了小殿前,有人出來了,出來的是梁穗吳非二人,兩人見到一身狼狽的李瞳,先是一驚,再看見董昭,又是一喜,眼光瞟到董昭身邊三女,又是一惑。


    吳非笑笑,頭一個走上前來,跟董昭白梨打招唿,他年紀比董昭大,而且去過董昭婚宴,於是大大方方的喊道:“師弟,弟妹,你們怎麽來了。”


    梁穗隨著吳非上來,也跟董昭打起了招唿,兩人完全無視了李瞳,就這麽跟李瞳擦肩而過,對他一身狼狽不聞不問。


    “這兩位姑娘是?”吳非笑著問道。


    董昭介紹道:“這個是葉空葉大俠的女兒,那個是青蓮山腳下臨溪村的林萍。”


    梁穗那張娃娃臉笑道:“董師弟真是有福啊。”


    董昭尷尬一笑。


    這時,楊玉真,風遙走了出來,風遙看見董昭,當即跑來,抓住董昭臂膀,激動道:“七師弟,你終於迴來了!你終於迴來看我們了!”董昭笑笑,他對風遙印象也不錯。


    “瞳兒,你怎麽迴事,怎麽會弄成這個樣子?昨晚怎麽沒迴來?”楊玉真麵對著李瞳,語氣有些不滿問道。


    李瞳無奈瞥了一眼身後不遠處的董昭。


    楊玉真轉過頭來,直直的打量著董昭,董昭也雙眼如炬,打量著楊玉真。楊玉真一身棉布長袍,眼角處皺紋很深了,看起來憔悴了不少,但依然有曾經七八分風度。


    “楊道長,別來無恙?”董昭開口道。


    楊玉真瞳孔一縮:“你叫我什麽?”


    “楊道長。”


    “你該叫我師傅!”楊玉真有些不滿。


    “我師傅,是沈女俠,我去年七月就被趕下鍾離觀了,我不再是鍾離觀的弟子了,而且我師姐是伊女俠,請恕董昭不能再叫你師傅了。”董昭淡淡道。


    吳非大驚道:“董昭,那你不認我這個師兄了嗎?我承認,當初確實對你很過分,我對不起你,但廬江之戰後,我變了,你也蛻變了,我想跟你做兄弟,你還認不認我?”


    董昭笑笑:“當然了,吳兄,我們是兄弟。”


    吳非已經不再是當初目中無人的那個天之驕子了,他經曆了很多,也成熟了。


    梁穗道:“董昭,那我呢……”


    “梁兄也是。”


    梁穗會心一笑。


    “董昭!你什麽意思?你上山來就是跟我說清這些的嗎?你須知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口口聲聲稱我楊道長,是要與我斷絕關係的嗎?你那師姐,難道就教了你這些!”楊玉真見狀,憤怒道。


    “我上山不是來找楊道長你的,我是來找汪師叔祖的,還有,你罵我可以,別詆毀我師姐!她對鍾離觀有再造之恩,你若再口不擇言,我不管你曾經是我的誰,我一定讓你後悔!”董昭也沒了好顏色,沉聲說道。


    楊玉真聞言一時噎住,死死盯著董昭,董昭毫不怯懼的盯著他,這時白梨走出來說道:“姓楊的,你是不是沒長記性?當日在翠柏莊,是誰在慕容熙手下救的你,又是誰找人治好了汪澄的毒,你當你自己是什麽東西,你也敢詆毀我寧姐,你這種忘恩負義之徒,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你……”楊玉真看著白梨,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師叔祖他不在山上,他去京城了。”梁穗開口道。汪澄此時並不在山上,董昭以為他在,也就沒問李瞳。


    “他去京城做什麽?”董昭不解。


    “他說去見一位故人,一個叫度然的老和尚。”吳非道。


    “去見度然大師?那他什麽時候迴來?”董昭很奇怪這兩人居然認識。


    “大概不會好久,幾天之內吧。”吳非說道。


    董昭黯然,他沒想到汪澄不在,於是,他也沒心思待在這青蓮山了,但臨走前,他想去彭漸跟黃湛墓前看看,就開口道:“我去師祖墓前看看,看完我就下山了,若是師叔祖迴來了,吳兄你告訴師叔祖,我在麻園鎮外翠柏莊等他。”


    吳非點點頭,風遙卻一把抓住董昭的手,說道:“七師弟,你在青蓮山多待幾天,沒事的。”


    董昭笑笑:“風兄,我還有家眷在此,不方便。”


    三個女人肯定是不想住道觀的,她們又不是張瑤那種女道姑,住山下林萍家不好,難道要住這裏看楊玉真那張苦瓜臉不成?


    董昭四人往墓園而去,梁穗吳非也跟著去了。楊玉真看著董昭的背影,神色複雜,然後咬了咬牙。


    風遙安慰道:“師傅,七師弟已經成家了,他早已退出鍾離觀,您莫要這樣與他不睦了。”


    楊玉真眼光一瞥:“你也站他那邊?你沒看見你大師兄被他打成這副樣子了麽?”說完他手一指狼狽的李瞳。


    誰知風遙也絲毫不懼,一手指著身後那座小殿,說道:“師傅,你也別忘了你這殿堂木屋是靠什麽修起來的,還不是在七師弟留在淮陽山那個包袱裏拿出來的錢!不然我們到現在,隻能住草屋!莫說玄女閣下對我們如何大恩,七師弟在廬江難道不是為我們舍生忘死?您要是忘了,我可沒忘!”


    楊玉真又為之一滯,講不出話來。


    踏過鋪滿枯葉的山路,撥開攔路的枯枝,在這有些蕭涼的青蓮山上,有條不紊的腳步聲響著,不多時,幾人便到了鍾離觀墓園,站在了彭漸墓前。


    董昭跪了下來,他細細撫摸著那塊墓碑,用指紋感受著墓碑上的凹凸,迴憶著與這個老人的點點滴滴,不知不覺淚流滿麵。


    “師祖,我來看你了……”董昭開口,已是哽咽不止。


    白梨從包袱裏取出早就準備好的香燭紙錢,無聲的蹲在董昭身邊,點火,燃香,灑紙。做完這一切,她也默默的跪了下來,他的師祖也就是她的長輩,誰讓她嫁給他了呢。


    後麵的梁穗吳非也不知不覺眼眶紅了起來,當初這個老人還在的時候,鍾離觀是江北第一的武林名門,可如今……都怪自己不爭氣,怪自己不成器,也怪周文山楊玉真過於狂傲,忘卻了道人的本分。


    “您放心,鍾離觀一定會迴到當初的樣子的,孫兒在此立誓,有生之年,必定讓鍾離觀複興,一定讓您在九泉之下瞑目!”董昭發誓道。他再次撫摸著冰涼的墓碑,摸到那一行小字上,那一行字是伊寧用手指刻上去的,他感慨萬千,上天還是眷顧他的,給了他並不好的命運,但也派來了世上最好的人來指引他,他此生又怎麽敢辜負他們的期望?


    白梨悠悠歎了口氣。


    祭拜了彭漸,董昭又去祭拜了黃湛,當他從墓園出來之時,已是晌午後了。


    再次迴到觀星坪時,楊玉真已經換了身衣裳,束好衝天冠,手持鍾離劍,站在正中央,看著董昭。


    “這是要打架嗎?”葉眠棉問道。


    “看來姓楊的不死心啊,昭哥你要小心。”白梨柔聲道。


    林萍也關切的看著董昭:“昭哥,不要受傷了。”


    董昭點頭,拿起小展刀,朝著楊玉真走了過去,在他三丈外停了下來。


    “董昭,聽聞你昨日大鬧楊江鎮,想必這幾個月長了很多本事,為師想見識見識,如何?”楊玉真道。


    董昭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想跟你刀兵相見,楊道長你還是收手吧,免得你要是打不過,顏麵盡喪,這傳到江湖上,於你於我都不好聽,師叔祖若是迴來,誰的麵子都掛不住。”


    “我會輸給你?”楊玉真動怒了。


    “你無非就是想給我個教訓罷了,你不過頂著個師傅的名頭在我麵前做以大欺小之事,不過你真的以為,你能拿捏現在的我?”董昭又頂了一句。


    “手上見真章吧!”楊玉真不再囉嗦,拔出了鍾離劍。


    董昭緩緩拔出了小展刀,想了想,還是用了右手,雖然兩隻手都練的很嫻熟,但他還是決定先用右手。


    見董昭拔了刀,楊玉真當即腳尖一點,以一個穿山豹的身法直接縱來,手中劍光淩厲,劍氣盈盈,照著董昭咽喉就刺!


    “姓楊的你居然這般陰險,上來就下死手!”白梨見狀一驚,不由握緊了劍柄。


    “乒!”刀劍相擊,火花蕩出,董昭以刀隔開鍾離劍,楊玉真一劍被格,複手腕一轉,一劍橫削,董昭仰身避過,楊玉真手腕急速抖動,劍影如花般迷眼,再次上前,分刺董昭鳩尾,膻中,氣戶!


    三清臨門!


    楊玉真使出了太乙劍法的劍招,劍光狠厲至極,劍劍直逼董昭要害,逼得董昭步步後退,一時間,腳下本就鬆散的磚石不斷被踩斷,然後飛出,灰塵漫天!


    “還手啊,你這笨蛋,董昭你不是挺厲害嗎?”葉眠棉不滿的大聲喊道。


    白梨卻暗自鬆了口氣,他知道董昭要幹什麽。


    董昭一路被迫格擋,閃避,楊玉真邊刺邊喝道:“你就這點本事,還手都還不了,還在我麵前大話連篇,為師告訴你,打不過別人就別放狠話,不然,難堪的是自己!”


    隨著楊玉真一劍刺出,董昭以刀身擋住,忽覺一股大力傳來,董昭手一沉,楊玉真劍尖一顫,一震,董昭當即被崩開,後退兩步,右手虎口生麻。


    “這招叫鍾外離音,看明白了沒?”


    董昭不作聲,楊玉真再上,一劍撩出,董昭舉刀一攔,那劍劍影晃動,朝著董昭左胸又一劍刺來,董昭準備舉刀再格,不料楊玉真那是道虛影,真正的劍朝著他的右臂,一劍劃下!


    “呲拉!”董昭連退數步,右手手臂上衣襟裂開,鮮血淋漓,董昭皺了皺眉,楊玉真停手道:“如果你就隻有這點本事,還是收迴你那些話的好,別以為你在外邊混了個甚麽大俠之名就可以來這裏放肆!”


    “昭哥!”林萍慌了,就要上去查看董昭傷勢,白梨卻手一攔,說道:“這才剛開始,不要急。”


    葉眠棉好奇的看著白梨,然後又轉頭去看董昭。


    董昭聽得楊玉真的話,笑了笑,說道:“楊道長,你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之人,方才這一劍,不過是還你往日師徒之情而已,接下來,你看好了。”


    董昭朝右臂一捋,抹去血跡,然後交刀於左手,手腕一轉,手指摩挲著熟悉的刀柄,然後眼神一凜,腳尖一點,朝著楊玉真掠了過去,一刀劈下!


    楊玉真臉色一變,董昭這刀好快,他眼神一凜,絲毫不敢大意,抬劍就是一擋!


    “鏘!”楊玉真感受到了磅礴的內力朝他手腕,手臂,肩膀壓了下來,登時臉色又變,董昭一刀被擋,一腳便出,蹬向楊玉真胸口,楊玉真見用腳頂已然來不及,隻得抬起左手一攔!


    “砰!”楊玉真左手被他一腳踢了個結結實實,手臂震痛不已,他眉頭一皺,忽見董昭身子一轉,刀花一晃!


    “殘月!”一刀斜劃,楊玉真持劍一擋,“乒”的一下,他擋是擋住了,但手臂的震麻之感傳來,他一時氣血翻湧,不自覺的往後而退,董昭欺身而上,掌中內力蘊,刀身寒芒起,一刀畫了個大圓,倒掄過來,狠狠朝楊玉真那衝天冠劈下!


    “滿月!”董昭一聲大喝,聲勢如雷,楊玉真勃然變色,不敢硬接,連忙撤身往側麵一閃,那淩厲的刀鋒擦著他的肩膀而過,狠狠劈進了地磚裏,“轟隆”一聲,上十塊磚石為之崩開,煙塵四散。楊玉真嚇得心都一跳,若是硬接了,這不死也得重傷吧。


    趁著董昭刀還插在地上,楊玉真眼色一變,從側麵一劍朝董昭刺出,誰知董昭也不慢,一手拔出刀,反手就是一蕩!


    “乒”的一下,刀又將楊玉真快刺中的劍給蕩開,然後手腕一抖,刀一轉,就繞上了楊玉真的鍾離劍,一刀一劍轉著圈,楊玉真用盡內力,但手中劍越來越不受控製,忽董昭手一頓,一刀刺來!楊玉真抬起劍,以劍身一擋,不料董昭刀一彎,複一崩直,一股極強的力傳來,楊玉真再也控製不住,虎口崩開,鮮血迸流,手中鍾離劍竟然被一刀崩飛了出去!


    “叮當!”隨著鍾離劍落地,董昭一刀架在楊玉真脖子上,冷冷盯著他,說道:“還要我收迴之前的話麽?”


    不知何時,鍾離觀的所有人都出來了,很多人完整的看完這一場打鬥,一個個震驚的下巴都快掉了下來,董昭,居然贏了楊玉真?


    剛才楊玉真好像沒有還手之力吧……


    董昭入化了嗎?


    “哈哈哈哈……”楊玉真忽然大笑不止,然後眼神一黯:“你出息了……當初是我看走了眼,竟然不識得你這塊璞玉……好啊,好啊,鍾離觀終於有個有出息的孩子了……”


    “你我師徒,到此為止!楊玉真,我不欠你什麽了。”董昭收刀,轉身走向了白梨那邊。


    白梨疾步走了上來,毫不猶豫撕下一塊裙角,鄭重的給他包紮胳膊,然後溫柔的望著董昭,自己沒有看錯人,這個男子真是個有誌氣有出息的,想到這裏,她眼含笑意。


    董昭抬腳準備下山,風遙,梁穗,吳非三人追了上來,風遙拉住董昭的胳膊,問道:“七師弟,你什麽時候會再迴來?”


    董昭笑了笑說道:“若山中有難,我必會再來。”


    三人點點頭,隨後董昭示意白梨,白梨掏出一張千兩的大銀票遞過來,這是何員外家得來的。三人看見這大銀票,先是一驚,然後連連搖頭,風遙道:“這如何使得?我們怎麽能用你的銀子?”


    董昭將銀票塞進風遙手裏,說道:“鍾離要重建,肯定要錢,我錢不多,你們先拿著,以後就不要學李瞳下山去討錢了,你們三位,是我董昭兄長,鍾離觀以後,就靠你們了……”


    “七師弟……”三人望著那銀票,一時低頭。


    董昭還是下山了,三人駐足在觀星坪台階口上,久久遠望,難以釋懷。


    三人身後,一個瘦弱的身影,撐著一副拐杖,望著那下山的背影,眼神卻陰冷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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