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隻是一條普通生物,哪怕它體型再大,唐景山也不會害怕,可這是一頭妖,不能以常理來論。


    就在他下定決心想要暫時撤退的時候,變故來了。


    頭頂的雲層停止了移動,如同一整塊墨石將天遮蓋,唯有白蛇所在的區域亮起一束紫光,將它映襯得如夢似幻。


    轟隆隆的雷音自九天而下,一點紫芒在其中綻放,接著越來越亮,很快就變成一道深紫雷電,它在墨塊中吞吐,愈發壯大。


    小白收斂了金眸中的笑,變得凝重,它吐出猩紅的蛇信,攪動著黏稠的空氣。


    終於,那一道劫雷落下,密密麻麻的蛛網狀弧光將黑夜徹底點亮,在無盡的絢爛中,它猶如神劍,刺向白蛇。


    小白發出一聲清嘯,它眸中金光大盛,張嘴吐出一道神虹,徑直撞向紫雷。


    如冰雪消融,神虹轉瞬即逝,紫雷暗淡了微不可察的一絲,便再無阻礙,降下天罰。


    “轟。”


    紫雷炸響,無數道電龍蔓延向小白全身,它痛唿出聲,鱗甲在雷電的肆虐下顫抖。


    有絲絲殷紅的血絲從中滲出,下一刻便被氣化。


    紫光完全將這片雷域填滿,身處其中的白蛇變得慘不忍睹,鱗甲焦黑後炸裂脫落,下方的軀體在碳化,繼而消散,再被重新生長的血肉代替,周而複始。


    小白麵目猙獰,非人的折磨讓這個小家夥不堪忍受,但是它猶自繃直了身體,忍受著寂滅中的重生。


    磅礴的靈力爆發,與劫雷所化的紫龍抗衡,盡管是杯水車薪,可它體內那顆月牙般的妖丹卻為此提供源源不斷的補充,如此,竟也能抗衡一二。


    狹隘的山崖在二者的對峙中崩碎,小白在雷海中浮沉,碾碎無數碎石。


    可此間沒有一株花草受損,天劫與現世的雷電不同,它隻針對應劫之人,是上蒼的考驗和恩賜。


    甚至在雷劫之後,這裏還會化作一片福地,沾染了法則氣息的草木是不可多得的靈物。


    但盡管無害,遠處的眾人也在天威之下戰栗,他們難以想象會有生靈能以血肉之軀抗衡。


    或許是因為痛苦,那繚繞電光的白蛇發出咆哮,不知道以蛇的身體構造是如何發出這般震耳欲聾的吼叫。


    張虎嘴唇顫抖渾身哆嗦,他覺得自己犯了錯,這分明就是神物,而自己卻將屠刀帶到此處,所幸尚未釀成大錯。


    唐景山用力抿著唇,他原本並不把這些妖物放在眼裏,包括超凡者和道協那些人,也隻是看做利益交換的打手。


    可現在看來,他似乎錯了。


    超凡之威,竟能如此。


    若是真的給老不死的送上它的妖丹,或許真能長生不老?唐景山想起被自己視作癡心妄想的爺爺。


    下一刻,又一個瘋狂的念頭在心底浮現:“若是用在我身上,是不是也能變成超凡者?”


    有一個不願承認的事實,他開始羨慕入道修行的三妹了。


    唐景山不再提及退走的事情,他怔怔地看著雷海中的大蛇,在等待一個結果。


    不知過了多久,雷音漸低,從天穹垂下的劫雷終於開始消散,那一束光柱緩緩閉合,世界重新陷入黑暗,隻有白蛇起舞。


    此時的小白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皮,烏黑的血痂遍布全身,一對金色的豎瞳也黯淡下去,它似乎已經沒了氣力。


    白鱗張合間還有電光閃爍,所幸已是無根之源。


    妖力勢如破竹的將其吞噬,由災劫中誕生的生機之力充斥在血肉中,隻需給它時間修養,肉身將更勝往昔。


    小白興奮的仰天長嘯,開心的像個孩子,但疼痛很快就將它的快樂打斷。


    它想迴到山穀好好睡上一覺,可太虛弱了,隻想暫時匍匐在原地休息。


    當最後一絲弧光消散,隱於夜幕的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唐景山。


    他沉默不語,良久後重重吐出兩個字:“前進!”


    “少爺。”秦方海急了。


    唐景山沒有迴頭,低語道:“秦叔,它受傷了,很重的傷。”


    秦方海愣了一下,不再勸阻,揮揮手,命令眾人跟上。


    所有人都知道大蛇受了重傷,但真的能成功嗎?他們在心底嘀咕。


    “事成之後,每人額外獎勵一百萬。”


    唐景山適時說出的話恰到好處打消了他們的顧慮。


    緊張、激動的情緒在隊伍中蔓延。


    八百米、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


    終於,唐景山來到大蛇麵前,他的唿吸瞬間變得粗重。


    那龐大的體型,那絕美的線條,那出眾的氣質,即便是遍體鱗傷,也絲毫不影響它與生俱來的威嚴。


    當對上那兩盞金燈,他竟然雙膝發軟,忍不住想要跪拜。


    “畜生。”


    唐景山惡狠狠的啐了一口,秦方海像是收到命令,嘴巴無聲的蠕動著。


    提前來到另一個方向的三名隊員隱藏在石頭後麵,舉起步槍緩緩將瞄準鏡對向大蛇。


    小白發現了他們,也找到了人群中被它救下的那個男人,它很好奇,這些人想要幹什麽?


    當黑洞洞的槍口噴出火舌的刹那,小白感受到了深深的惡意,可是以它如今的狀態根本來不及閃躲。


    砰地一聲,血肉模糊的蛇尾濺出一朵雪花,雖然傷害不大,可還是讓小白感覺很痛。


    它生氣的卷起一塊石頭砸到開槍之人身側,散落的碎石在他臉上劃出幾道血痕。


    那人喘著大氣,在慶幸好運。


    砰,緊接著他的隊友射出第二發子彈,又在大蛇身上雕出一朵血花。


    小白徹底憤怒了,它不知道這兩個人為什麽要傷害它,妖力將彈頭擠出,去而複還,擊中他的額頭。


    第一個開槍的人連忙閃到石頭後麵,望著地上的碎石發懵。


    “這畜生也會流血!”


    另一邊的唐景山大吼一聲,其他人也激動起來,似乎一百萬就在眼前,唾手可得。


    “開火。”


    黑暗中,眾人的槍口噴出一道道火焰,槍聲匯聚在一起,變成震耳欲聾的交響樂。


    上百顆子彈射出,感受到威脅的小白吐出黯淡神虹,有十餘顆子彈被漏掉飛了過來,有幾顆被殘鱗擋住,剩下的則擠進血肉半寸。


    “吼。”


    小白發出憤怒的吼聲,它不理解這些普通人是如何傷害到它的,但是它知道自己很痛,也很生氣。


    小白想要還施彼身,卻無力再擠出子彈,它卷起巨石含憤甩出,那還在慶幸的槍手隻聽見唿嘯聲劃破天際,接著便四分五裂。


    下一刻它從原地消失,龐大的身軀矯若遊龍,瞬息便出現在三人組中最後一人麵前,他驚駭欲絕舉槍欲射,卻什麽都來不及,隻能眼睜睜看見黑影從身上掠過。


    小白麵朝唐景山發出嘯音,眾人大駭,紛紛調轉槍口,火舌轉瞬即來。


    它卻極為聰明的沒有出擊,而是浮空而行。


    子彈將草地犁了一遍,卻不見大蛇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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