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瑕目瞪口呆,半晌才抓住陳瑜的肩膀搖晃著說道:“娘,娘她怎麽死的?你快說,你快說!”

    陳瑜含淚把之前的時一五一十對陳瑕講了一遍,“被優留單於殺啦!”陳瑕一邊聽,一邊哭,“我總以為娘在匈奴,遲早會見到一麵,哪知等我真的要來的時候,她卻等不得啦。孩兒不孝啊!”

    當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怎麽能不叫陳瑕痛心疾首,他捶胸頓足,兄弟倆更是抱頭痛哭。

    慕容倩和墨喜兒全都過來相勸,慕容倩覺得自責,“若不是因為救我的緣故,可能你們一家早就團聚了,想不到現在人鬼殊途,再沒有這個機會……”

    墨喜兒道:“其實他為我又耽擱了多久?哪怕早一天找到母親,也不至於如此。”

    陳瑜還算冷靜,握著弟弟的手,勸道:“幸虧你沒來,那優留單於串通通天教,以阿曼為誘餌,就是要除掉我們兩兄弟。我自詡聰明一世,卻沒想到中了淳於炎的奸計,你資質平平,若是真的孤身到此營救阿曼,恐怕也難逃毒手。

    說到底,是我太過自信,沒料到淳於炎會先下手為強。本來縱有千軍萬馬我一人脫身,也輕而易舉,隻可惜始終救不了阿曼。我如今已經是個廢人,你若還認我這個哥哥,我求你一件事,你務必答應!”

    陳瑕哭道:“我這次來,其實是想和你決一死戰的,卻沒想到,根本沒有機會了。你要我救阿曼,就算你不說,我也一定會救。”

    陳瑜搖頭道:“我不求你這件事。因為就算我不說,你也一定會做!”

    “那就是替你報仇?”墨喜兒道:“你就算死也要帶著自己的兄弟,對不對?”

    陳瑜苦笑道:“多行不義必自斃,淳於炎害我們全家,遲早我弟弟也會取他狗命。所以我也不求這件事……”

    “那到底你所求何事?總不會想叫瑕哥哥饒你一命?”慕容倩皺了下眉頭,說道:“其實你和他都是長生不死之身,我知道瑕哥哥下不去手的。”

    陳瑜歎了口氣,“小弟,你先答應我……我才對你講。”

    慕容倩道:“瑕哥哥,陳瑜詭計多端,你可不能輕信!”

    陳瑕沒什麽主意,從來都是聽慕容倩的,她這麽一說,陳瑕頓時有所猶豫。

    陳瑜緊緊抓著陳瑕的手,說道:“小弟,你還記不記得,當初你要我救摩勒一命,我對你說:我這個人可從不會平白無故地就做什麽好人,替摩勒療傷可以,但是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這件事我當時卻沒有說,所以你我曾以勝邪劍為誓,有朝一日,我把勝邪劍歸還於你,你就會兌現你的承諾。”

    陳瑕點了點頭,“的確有這麽一件事……”

    這個時候陳瑜身上的鐵籠,已經被段愛撬開了一條,雖然鮮血淋漓,卻可以伸出一隻手來,那手上幾道傷痕猶在流血,可骨骼、筋脈已經自行接在一處,他探手抓住勝邪劍的劍柄,深吸了一口氣,忍著劇痛,將寶劍從體內拔出,那把帶血的劍,光芒四射,比之前銳利了許多。

    陳瑜運功好一會兒,已經臉色慘白,強打著精神對弟弟道:“今天,我便把勝邪寶劍給你。這件事,你務必要保密,就算你最親近之人,也不能告知!你附耳過來。”

    陳瑕低下頭,陳瑜在他耳邊輕聲低語,兩人的內力都是極高,其他人豎著耳朵也聽不到一個字。隻見陳瑕的臉上變顏變色,時而悲痛,時而躊躇,似是一件極其為難的事情。

    慕容倩心道:這件事莫非與我有關,瑕哥哥最親近的人便是我了,為什麽陳瑜不許陳瑕告訴我?我偏偏就要知道。

    陳瑜說完,陳瑕已經是淚流滿麵,依舊低著頭,不發一語。

    陳瑕又看了看慕容倩,“你放心,我再也不會殺他至親至愛之人,原來失去一個至親之人,是那麽痛苦。我說的這件事,是要替我自己恕罪,對你們鮮卑有利無害,隻是你知道的太多,搞不好隔牆有耳,對你和陳瑕沒有半點好處。將來一切平息之後,你就知道我所言非虛!”

    慕容倩隻是淡淡一笑,陳瑜作惡太多,她實在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陳瑜,轉念又一想:蠱祖說善惡本就一體,或許陳瑜真的尚有一絲天良不泯也未可知。

    交代完畢,陳瑜把勝邪劍塞進陳瑕的手中,坦然笑道:“哈哈,我就是鴦掘摩羅,如今殺業已完,應該皈依佛祖去啦。我是天下至惡至邪之人,是爹爹口中妖孽,喜兒口中的畜生,唯獨陳瑕,還是叫我聲哥哥,單單是這一點,我也算欣慰啦,這世上至少還有一個人……還有一個人對我很好。勝邪可辨忠奸,就以我的血喂飽去勝邪劍,足以叫它重煥生機,對付淳於炎!”

    陳瑕拚命搖著頭,“不……不行……我下不去手!”

    慕容倩這才明白,陳瑜的最後一個要求,竟是要陳瑕親手殺了他。陳瑕至善之人,拿著勝邪劍,去殺一個至惡之人,的確可以叫勝邪劍威力更勝。可那個人是他的親哥哥,他怎麽能忍心呢?

    陳瑜也知道,以陳瑕的心地,他無論如何下不去手,可這把劍就隻有在陳瑕的手中,才可能發揮到最大的威力。“是我當初吃掉了你的小指,我是想叫你一直做個笨蛋,我先把它還給你,希望對你有作用,叫你變得聰明一點,想明白這件事的利弊!”

    他不管陳瑕是否答應,一狠心將小指咬斷,遞到陳瑕眼前,喝道:“吃!笨蛋!”

    陳瑕望著血淋淋的斷指,戰戰兢兢:“不……不要!”

    “我要你吃!我是你哥哥,你小時候最聽我的話了。”

    可不管陳瑜怎麽罵他,說他,陳瑕還是無動於衷,隻是哭道:“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一個親人都沒有啦。”

    陳瑜一聲長歎,“我若不死,淳於炎怎麽會善罷甘休?他斬斷我雙腳,為的是要我死不成,活不起,我為人一生孤傲,豈能如他所願?你覺得我像這樣活著,有什麽意義嗎?聽我的話,替哥哥我達成心願。我陳瑜今生虧欠你們的一切,來生自當報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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