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睦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慕容倩不在恩公身邊,原來是鮮卑發生了重大變故。恩公定然早就預料到此事,所以先把女兒交給阿傑,就算將來他死了,慕容氏也後繼有人,之後由阿傑在伊吾盧把她撫養長大,繼續統領部落。沒想到陰差陽錯,阿傑竟被自己一箭射中咽喉,慘死在鳴沙山,這才叫慕容倩流離失所,那些剩下的兵丁逃去蒲類國,而慕容廣被困古琴山,雙方失去了聯係,所以一年多來,慕容倩便隻能流落江湖。沒想到這一切竟然是自己造成,實在愧對恩人。

    按理說,就算阿傑死了,慕容倩身邊也應該有仆從、保鏢或者奶媽之類的人物,可那些人怎麽也在這一年之中全都消失,竟叫一個公主流浪在外?原來那天王植率先進城,並未出榜安民,而是擅作主張,把城裏的原來住在城裏的那些鮮卑人全都給抓去做了苦力,慕容倩躲在廢墟之中,才逃過一劫。陳睦要修築大量的烽火台,若是用伊吾盧的駐軍肯定不夠人手,所以一切隻能聽王植的安排,他也沒有過問此事。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先控製住這兩個人,免得他們先一步找到慕容倩,那就更對不起恩公了。

    陳睦點了點頭,“原來是這麽迴事,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既然你們也和慕容廣做對,那我們還能算是自己人。”

    拓跋紅大喜,笑道:“那是自然。”

    陳睦卻假意說道:“我就怕把公主交給你們,然後你們除掉慕容廣,從而變得更加強大,會不會對我們大漢不利啊?”

    拓跋紅忙把手一擺,“這話從何說起?我們以天山為界,與大漢從來井水不犯河水。再說我們是遊牧的部落,走到哪裏就住在哪裏,如果你們漢人不許我們在天山以南,那我們就去漠北也無所謂啊。怎麽會對大漢不利呢?這樣吧,隻要你交出慕容倩,我們也與大漢締結永不侵犯的盟約,還贈送你牛羊各一千匹。”

    陳瑕聞聽忙拉住陳睦的手,“爹……我聽不明白,你是不是要……”

    陳睦喝道:“小孩子,別多事。我自有道理!”

    陳瑕心中忐忑,替慕容倩擔心,隻是爹不許他說話,他也不敢亂講,陳睦接著說道:“那真是最好不過,慕容倩就在我的府中,兩位請隨我一行。”

    陳瑕聞聽再也按捺不住,“爹,你要把小倩交出去嗎?”

    陳睦怕這傻小子壞事,解釋道:“當然,她得迴去見她自己的爹爹,我知道你與她要好,但是你忍心叫小倩沒有父母嗎?”

    “可是……”

    陳睦捏了他的手一下,暗示他閉嘴,“沒有什麽可是,小倩是要迴家的。”

    說完又對拓跋紅笑了笑,“小孩子不懂事,那小倩是我兒子的玩伴,他舍不得送走呢。”

    陳睦這麽一說,拓跋紅更加相信陳睦知道慕容倩的下落,臉上頓時喜氣洋洋,“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嗬嗬。”

    陳睦說了聲“請!”帶著兩人一同迴府,將二人安排在偏廳暫且休息。他則帶著陳瑕轉入後堂,摘下牆上的勝邪寶劍,交在兒子手中,然後扶著他的肩膀說道:“好孩子,爹不是要把小倩交出去,隻是雙拳難敵四手,我又沒有兵器在身,他們則是西域的高手,我怕擒不住他們二人,因此用計先將他們穩住,你拿著我的勝邪寶劍,立即去找你師父,叫他一同來助我捉拿這兩個惡賊。”

    陳瑕這時仿佛有些開竅了,“哦,爹,你……你是不是用了騙術?”

    陳睦會心一笑,“不是騙術,是計謀!還有此事不要叫你娘知道,免得她擔心。”

    陳瑕一一記下,扛著寶劍直奔唿衍潔的住所。到了門前,直接破門而入,把事情的經過簡單說了一遍,唿衍潔料想來人不是等閑之輩,否則陳睦一人足以應對,之所以叫陳瑕把寶劍帶來,是怕他自己帶劍去偏廳,那兩人會起疑心,其真正目的是要唿衍潔將寶劍帶給他。

    唿衍潔接過陳瑕的寶劍,猶豫了一下,這次其實是唿衍潔報仇的最好機會,他本來是高高在上的鄯善將軍,怎麽會真的甘心與人為奴?他隻是在等待一個機會而已,一個可以重新崛起的機會,大漢有班超那樣的能臣,又有竇固那樣的勇將,唿衍潔沒有可能超越那兩個人,所以投靠大漢不是出路,想要做人上之人,建立不朽功勳,就隻能與大漢為敵。他也不可能再迴鄯善,但他卻可以投奔匈奴,之所以委身於此,也無非是為了銀萍而已,投靠匈奴簡單,殺了陳睦也簡單,卻難以叫銀萍跟著自己。思來想去,他還是覺得時機並不成熟,現在殺了陳睦,銀萍隻會恨自己。

    陳瑕見他遲遲不說話,便催促道:“師父,爹在等你呢。”

    唿衍潔迴過神來,摸了摸陳瑕的頭,“我知道,瑕兒,我今天想教你一件事。”

    陳瑕捂著耳朵,懶洋洋地說道:“又教我什麽啊,爹的事最重要了。”

    唿衍潔微微一笑,“你記不記得,那天在鳴沙山我說過的話?”

    “那天你說了好多的話,我記不得了。”陳瑕懵懵懂懂的樣子,惹人憐愛,唿衍潔對陳睦自然心懷怨恨,可陳瑕畢竟年幼,又跟著他學藝那麽久,雖然射瞎了唿衍潔的一隻眼睛,二人還是有師徒之情在,唿衍潔歎了一口氣,“那天我說過,在真正的戰場上,絕不能有任何婦人之仁,哪怕你的對手是你認識的人,你熟悉的人,又或者,就是你的親人,隻要他和你不是同一陣營,你隻能殺了他,否則死的就可能是你。”

    陳瑕不解其意,“為什麽和我說這些,我不明白。”

    唿衍潔苦笑了一下,“如果你以後在戰場上見到我,到時你自然就會明白,那時你也不用手下留情。”

    “我為什麽要在戰場上見到你?”陳瑕問道。

    唿衍潔道:“因為世事難料……沒有對手,我也會覺得寂寞的,嗬嗬。”

    唿衍潔的話隻說了一半,他之所以敢這麽說,是因為陳瑕太愚鈍,不可能明白他的弦外之音,陳睦必須要死,但陳瑕卻還年幼,唿衍潔自詡英雄,不想殺一個無知頑童,那麽遲早有一天,陳瑕會長大,他長大了就一定會為父報仇,那時便是師徒兵戎相見之日,陳瑕那時如果不懂武藝,唿衍潔不是個嗜殺之人,陳瑕如果一無是處,那殺了他,唿衍潔也隻會覺得無趣,所以他教陳瑕也的確盡心盡力。

    誰能料到他的複仇計劃已經布置了到十幾年之後,而陳睦心胸坦蕩,竟把勝邪寶劍交給他,可見陳睦對唿衍潔已經毫無防範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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