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令!”


    君佑祺抬頭看天,未時剛過。他讓父皇等著,父皇啊父皇,你的兒子挑了個好時辰篡位,你占了皇位幾十年,是時候換人了。


    兒臣會是你的更替。


    陽光被烏雲遮蔽,寒風陣陣,空氣中隱有濕氣。


    朝廷暗潮洶湧、暴風雨前的寧靜已然過去,山雨欲來風滿樓。


    祁天國的江山、即將易主。


    浣月國的江山,多年布劃,亦盡在他掌控。


    他要的不止是祁天國,更要的是全天下!


    他不止將會是天下之主,亦會是……祁天國、甚至整個天下的終結。


    他要整個天下都為他陪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霸道猖狂地笑了起來。


    ……


    雲起山莊遍地的屍首,惡戰後血腥漫天。


    君寞殤一襲黑色錦袍,頎長的身影站在雲闕居庭院中,半麵俊美,半麵戴著黑灰色的玄色麵具。


    氣勢尊崇,卻又邪魅如鬼!


    一陣寒風吹過,吹動著他漆黑的衣袂隨風飄舞。


    漆魅的身影似比那橫七豎八的屍首更可怖。


    東堂主暗影身影輕功一縱,於他身後單膝跪地,“王爺,屬下無能。”內心莫名地對主子畏懼不已,聲音克製著不打顫。


    “這麽說,驚雲還沒找到?”他嗓音冷寒得似萬年寒川,又陰森邪涼。


    “有探子看到鳳四小姐被十皇子的人捉了。”說出這句話,暗影是怕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君寞殤血色的妖瞳裏瞬間蓄滿殺氣,“廢物!”


    “屬下該死!”暗影冷汗涔涔。他也不想的,等他折迴樹林找鳳四小姐的母親魏雪梅時,她人已經不知去向了。隻是沒想到,鳳四小姐也落到了君佑祺手裏。


    蓄起十重真氣的一掌朝暗影打過去。


    砰!一聲。掌風從他身邊擦過,打中他身後不遠的假山,假山爆-炸,炸得滿院飛石。


    石頭四濺,部份碎石擊中君寞殤與暗影。


    暗影咬緊牙關,強忍痛楚。冷汗自他額際滴落,方才主子那一掌要是打在自己身上,後果可想而知,“多謝主子不殺之恩!”


    君寞殤像是不會痛,鐵拳緊握,關節喀嚓咯嚓地響,“是本王廢物!血洗雲起山莊,依然救不驚雲。”她還懷著他的孩子!


    “王爺,不是您的錯……”


    “還是小看了君佑祺,原本要對付他手下那些死士,派官兵出馬,要是有本王加入,費不了多少力。可本王竟被君佑祺纏鬥脫不開身。他在霸天島受的傷,好了至多七成,他如此的不要命、一直想與本王同歸於盡!輸就輸在,本王不想跟他一起死,本王還要好好地陪伴驚雲一生!本王被君佑祺纏著,沒辦法分身去救她,你們一幹沒用的東西,竟然尋不到她……”他血森的眸仁銳利深沉,“倘若驚雲真的在君佑祺手裏。風雲政-變,此次江山之爭,本王就得輸了!”


    “王爺……”他想勸主子,不要為了女人放棄江山,可是,一想到主子對鳳驚雲至情至深,


    別說江山,連命都可以不要。想勸的話,又咽迴了嘴裏。


    他勸,隻會徒送自己的命。


    敢勸江山比鳳驚雲重要,怕是主子會毫不猶豫要他的命。他可不想重新償試主子剛才的掌風,自問他血肉之軀,沒那假山石頭硬。


    又是一陣寒風襲來,刺骨的冷。


    君寞殤體質寒涼,卻根本感覺不到冷。


    血森的瞳子裏盈滿愧疚、擔憂、沉冷的男性嗓音飄散在飄風裏,蓄滿濃濃的思念,“驚雲……你在哪?”


    ……


    陸宅後院的廚房裏,灶台的火上煎著藥,廚房的門是打開的,鳳驚雲邊煎藥,累得靠牆睡著了。


    在她睡著的時候,其實君寞殤與君佑祺兩方派遣的人都來找過她,隻是二方人馬都是高手悄悄翻牆進院搜尋。


    由於從院中一眼看過去,就是廚房的窗戶與門平排,窗開著,門也開著,來搜尋的高手一眼望過去,看見廚房裏沒人,沒進去搜就走了,畢竟京城偌大,要找的地方太多了。


    而鳳驚雲那個時候正靠著牆睡覺,她所處的位置是在門背後,門又完全開著,她就站在門背後與牆的夾角裏。


    陰錯陽差,沒搜門背後。


    沒人搜到她。


    其實陌生的環境,她就是在打盹兒,都是相當警惕的,沒有真的完全進入睡眠,隻是小眯會兒。


    隻是兩方不速之客來者都有殺氣,沒接觸的情況下,她分辨不出是哪方人馬,萬一弄錯,君佑祺下了殺令,而她手無縛擊之力,後果不堪設想。


    況且,也不排除是別的找陸宅的人來尋仇的什麽恩怨。


    安全起見,她就眯著歇息,沒露臉。


    如今朝廷局勢隨時變幻,她現在隻是一個弱女子,解毒要緊。沒解毒的話,自身都難保,更別提別的。


    天空不知何時陰暗了下來,太陽完全被烏雲遮住,空氣又悶又濕,又冷得刺骨。


    風雨欲來。


    不知是天空要下雨,還是京城即將腥風血雨。


    冬天真的好冷,她環抱著身軀,即使穿著厚厚的衣裳,沒有內功護身,還是冷。


    從昨晚到今天下午都沒睡,對於一個孕婦來說,實在是辛苦的極限。


    一隻涼得像冰的手輕拍著她的肩,她朦朧的睜開眼,見到慕容澈的魂魄站在她麵前,


    容顏如畫,清雅之極。


    她恍如見到天上的神仙下凡,真是從沒見過那麽好看的……鬼。還是隻男鬼。


    “澈……你……”他受了傷,不是該在玉佩裏修養嗎?她打著嗬欠啟唇。


    他嘴角浮起了一彎淺淡的笑,扶她走到灶台邊。


    灶台邊不知何時擺了張凳子。


    是他搬來的吧。


    她又側首看了看廚房門口的屋簷下,一名丫鬟正傻站著,眼神呆滯。一看就知道被澈施了**術之類的。


    慕容澈飄到灶台前,從藥罐子裏舀出一碗藥,拿了個勺子舀了一勺子藥,湊到嘴邊輕吹了吹,“雲,可以喝藥了。”


    她看了下外頭的天候,未時都過了,天空陰沉沉的,沒有一點陽光,難怪澈的鬼魂能現身。


    站久了累,她坐在他準備的椅子上,“澈,謝謝你。”他不現身的話,看門口發傻呆的丫鬟,肯定是來廚房拿東西的,而她又太困了,指不準她就被陸宅的人發現了。


    而且藥離煎好的時辰也過了,他不出現,藥也會煎糊了。


    “你我還之間,何需言謝。”他目光溫潤如玉,“來,先把藥喝了。”


    她啟唇喝下他喂到嘴邊的藥,接過他手中的藥碗與勺子,“我自己喝吧。”被一隻男鬼喂,盡管他長得太讓人賞心悅目,終歸是男的。


    她畢竟是君寞殤的人,還是保持些距離的好。


    慕容澈其實是很想喂她喝藥的,很想照顧她,見她喝了他喂的藥,望著她絕色的容顏,清冷沒什麽表情的臉。


    他就是抑製不住地喜歡著,愛慕著。


    內心悄悄升起了一個願望,若是能這樣照顧她一生一世,那該多好,可惜,他是隻沒有實體的鬼魂。


    白日能出現,還得完全沒有陽光。


    沒有陽光的時候,對他這隻鬼來說,是天公作美。


    明白她心中的顧忌,他將藥碗與勺子遞給了她,寧靜地看著她將藥喝完。


    見她皺著眉頭的苦瓜樣兒。


    他唇角泛起了有些愉悅的笑魘,在他眼裏,她天不怕、地不怕,聰明得過份。竟然……怕喝苦藥。


    也有些心疼。早知道先在藥裏加點蜂蜜,可他不懂醫理,也不知道加了蜂蜜會不會改變藥的效果。還是不加的好。


    待她喝完藥,他主動接過碗勺。


    她的手不小心觸到他修長的五指,那是像有實體的空氣一樣,她蹙眉,“你的手太涼了,冷得像冰塊。”要是他沒受傷,他的溫度隻是像陰風一樣。現下卻像實體的那種寒冰。


    她站起身,注視著他如畫的眉目,他的臉色很蒼白,細看之下,明顯的重傷未愈。


    是啊,他清晨的時候差點煙消雲散,傷勢怎麽可能不重?


    隻是她沒細看,沒那麽關心他。


    她沒有跟鬼打交道的經驗,頭一次又碰上這麽容易相處的男鬼。


    難免考慮不周,忽略了他的傷勢。


    抬手摸上他冰冷的臉,又在他身上摸了摸,她都覺得此舉有點褻瀆了他。他就像天上的嫡仙,隻可遠觀遙望,可望而不可及。


    感覺被她摸,他整個人都僵硬著不動了,她臉一紅,不是純心吃他豆腐,隻是想確定他的傷勢……


    很遺憾,她會治人,可不會給鬼看病啊。


    鬼連脈搏、實體都沒有,就是看出他傷重,她也沒辦法。


    她秀氣的眉宇攥在了一起,“澈,你要好好養傷。先顧著你自己。”


    “我有分寸。”沒有什麽比她的安危更加重要。至於他自己,魂魄沒有消散已是托了她的福,養傷又哪及她的萬分之一。


    手指握了握,他想執起她的手,看看她為他劃破的手指傷口,有沒有好些。


    卻又不想唐突了她。


    清越的視線落在她包著紮帶的食指上,細凝一眼,又看著她蒼白的麵容,他眼裏滿是關心,“雲,你的臉色不好。”


    “內功也散了,又中了毒,哪能好。”見他擔心的目光,她又笑著說,“不用擔心,我是世人眼中的神醫嘛,總會好起來的。”


    他不管她是不是什麽神醫,在他心中,她隻是他心愛的女子。拿起她用過的碗勺,他走到水缸邊,用瓢舀了水到木盆裏,把碗、勺子,連同她煎藥的藥罐子一塊洗了。


    他的動作很優雅,修長白皙的手指拿著塊布在刷碗,指比碗白,似怡風清月。


    從沒想到,一個男人做起家務來,竟是如此的好看,就像一道最美的風景。


    她覺得澈很細心,他是怕陸宅的人發現有人偷用過了碗灌,才洗的吧。


    想起霸天島上,君寞殤邪魅如鬼的身影在灶台前為她炒菜,連著好幾天,他親自為她下廚,親自為她捉海鮮、抓魚,從不假手於下屬,他暗暗地為她學習廚藝、從做的飯炒菜很難吃,進步到普通客棧的那種廚子水平。


    那個世人眼中的邪魔厲鬼,那個不可一世的半月教主,為了她洗手做羹湯……


    想念君寞殤了。


    澈洗好了藥罐與碗、勺,將之放迴櫥櫃裏,迴過身,見鳳驚雲明明瞧著自己,她的眼神卻有些遊離。


    她的表情很溫柔,不若平常的冷若冰霜。


    像是在想念著誰……


    是君寞殤吧。


    在雲起山莊雲闕居的時候,君寞殤宿在她的房間裏。


    清澈的瞳子裏劃過一縷黯然,他悠悠飄了過來,沒有打擾她。


    能夠思念一個人,那種感覺很美好。


    就像他,在玉佩裏修習念力,經常會走神想她。


    雖然沒有記憶,他卻覺得思念她的滋味,很充實,像是有什麽填滿了心房。


    鳳驚雲迴過神,看到身旁的透明鬼魂,見他居然看著自己發呆,這隻鬼……


    她微搖了搖頭,又瞥了眼門外呆滯了的丫鬟,“她肯定是來取東西的,這麽久沒迴,應該會有人找過來。我們先離開廚房。”


    “這家主人不好客,平常幾乎沒人來拜訪,後院有兩間客房,都很幹淨,你要麽去客房裏休息一會兒?”他聲音清逸溫潤。


    她打了個嗬欠,“好累,我是要睡一會兒。”


    見她疲憊的神色,他又次將她打橫抱起,怕她不高興,都不敢低首看她,一路往客房飄。


    要是有人看到的話,還以為鳳驚雲會淩空飛騰呢,畢竟沒人看得到澈那隻鬼。


    客房的門開了又關。


    此時,院子裏一道女聲響起,“迎香,你傻站在廚房門口幹嘛?”


    澈將鳳驚雲放下,從虛掩的窗戶縫裏,看到又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走到廚房門口,拍了拍那被澈施了**術的叫迎香的女子。


    迎香呆滯的眼神迴複清明,“海棠姐,你怎麽來了?”


    “還說呢,小姐叫你拿煮雞蛋,你怎麽那麽久?小姐等著吃呢。”丫鬟海棠走進廚房裏,看到灶台的上一堆雞蛋殼,朝迎香怒喝,“你把小姐的五個煮雞蛋吃了!”


    鳳驚雲的聽力很好,雖然隔得很遠,還是聽到了那兩個丫鬟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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