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主手裏的錢掉到了地上,嘴巴張得能塞進去一個雞蛋。


    守著盛陽山這個江湖門派,怎麽可能不知道沈不然是誰,而且,剛才還看見盛陽山的人嗚嗚渣渣地說要給沈不然送請帖呢。


    大魔頭沈不然啊,攤主還沒迴過神,人已經走了。


    趕緊把銀子撿起來,這人,也沒傳說中的那麽可怕呀,還挺平易近人的。


    這話得虧沒讓秋無意聽見,不然能罵出去三條街。


    -


    沈玨從一個小攤子,逛到另一個小攤子,買的都是一些小玩意,每次都很大方地吩咐唐倦給錢,高調得不能再高調了。


    “是為了讓盛陽山的人注意到我們?”唐倦心裏琢磨了一下。


    “我這不省得他們找不到我麽。”沈玨給了唐倦一個我很貼心吧的笑容,此刻站在一個賣糖畫的小攤子前,很有興趣地問老板,“都能畫什麽啊?”


    “都,都行。”糖畫老板不認識沈不然,但是認識唐倦,他在這生活一輩子了,見過好幾次這位盛陽山的首徒,在聯想到剛才飛奔在這條街的小道消息,這唐首徒身邊的估計就是沈大魔頭了,一想到這兒,老板手都在抖。


    “都行啊。”沈不然杵著下巴,思考著畫個什麽比較好。


    唐倦也有點期待,畫個自己吧,或者畫個沈玨也行,這樣他就能把沈玨捧在手裏了。


    “胡淵鵬吧!”沈玨想了半天,說出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見過胡掌門嗎?”還貼心地問老板。


    老板木然地點點頭,那還是見過的,胡掌門在的時候,每當冬季都會下山來施粥贈糧,他們都熟悉得很。


    “那快畫吧!”沈玨淡淡地扔下一塊碎銀子。


    一旁的唐倦心都碎了,為什麽要給他師父畫糖人,他都沒有這個待遇。


    這幽怨的眼神,藏都藏不住。


    “我就是想試驗一下,這個老板的手藝怎麽樣,不然我怕一會兒他把你畫醜了。”沈玨趴在他耳邊小聲地說。


    這樣啊,一句話,唐倦已經陽光起來了,看吧,他就說,他家沈玨怎麽會想不到他呢。


    “那一會兒在畫一個你。”唐倦也小聲地迴道。


    兩人小聲嘀咕地讓老板的手更是抖得厲害,不會商量著一會怎麽幹掉我吧,胡淵鵬的臉都給畫扭曲了,一扭曲手上更是慌亂,胡掌門直接不成人形了。


    ……他很想開口說,重新畫一個,但是不敢。


    完蛋了,他要成為第一個因為糖畫畫的不好,被沈大魔頭幹掉的人了。


    沈玨餘光看著老板手下的糖畫越來越離譜,心道果然是手藝不行,得虧他沒讓人直接畫唐倦,不然得畫成什麽樣啊。


    “好了嗎?”看著差不多了,老板還在那一個勁地抖,也不知道在抖什麽。


    “好,好了。”老板結結巴巴的,頭都不敢抬,心說自己的命也妥了,馬上就能去投胎了。


    結果沈大魔頭隻是拿走了他那幅醜兮兮的糖畫,然後輕飄飄地給他留下一句,“你這手藝還得再練練。”然後就走了。


    沒生氣,也沒殺人。


    語氣還挺溫和。


    給他一種沈大魔頭也是人,並不兇神惡煞的感覺,心下稍定,說起來,沈大魔頭長得還挺文雅的呢。


    兩人舉著那幅醜不拉幾的糖畫,接著往前逛。


    唐倦一直在憋笑。


    “你笑什麽?”沈玨不解。


    別人不知道,唐倦大概能體會老板的心情,“大家都很怕你。”


    沈玨小聲地嗤了下,“這很好笑?”


    “有點。”唐倦微笑著打量他,“如果不說你是沈不然,大概還是很受歡迎的。”沈玨長得溫文爾雅,又很愛笑,笑起來又很溫柔,讓人覺得很好相處,這樣的人任誰都會很喜歡的。


    “說到底,大家怕的是沈不然這三個字,並不是我。”沈玨舉著糖畫,神態放鬆,“你說,給我送請帖的人,怕我嗎?”


    唐倦一愣,“什麽意思?”


    沈玨笑了下,“走吧,找找那群慫貨。”


    -


    秦向之派出來送請帖的四個人,此刻正蹲在小酒樓的一角,唉聲歎氣。


    “這也太湊巧了吧,就跟在這等咱們一樣。”老大愁眉苦臉,本來以為這是個好差事,沈不然一般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他們就佯裝出來找找就行,反正也是找不到的。隻要把邀請的事宣傳出去就行,不用真的送請帖。


    現在怎麽迴事,沈不然就這麽自己蹦出來了?


    他不敢相信,那些說要剿滅沈不然的名門正派呢,難道就沒有人出來主持正義了嗎。


    鬼知道,他們剛才差點在街上撞上沈不然跟唐倦,多危險啊,這要是被發現了,就沈不然宰他們四個,那還不是一刀一個嗎。


    太恐怖了。


    “老大,現在怎麽辦。”四個人隻敢縮在這,不敢輕舉妄動。


    “人還在街上?”老大朝著外麵張望了一下,但是看不見是什麽情況。


    “不知道啊,要不,咱們派個人出去看看。”


    “派誰出去?”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想去。


    “總不能一直躲在這吧。”老大皺眉,“老四,你去,小心點,別被發現了。”


    他們四個到處嚷嚷著要給人送請帖,現在卻哆哆嗦嗦的生怕被人發現。


    怎麽看都很沒出息的樣子。


    “我,可,可,可不敢。”老四是個結巴,一著急,就更結巴了。


    “要我說,咱們就在這躲著,我就不信,等天黑了,沈不然還在街上逛。”


    “放,放屁。”老四不同意,“沒,沒人了,咱,咱們不是更,更明顯了。”萬一沈不然守株待兔地等著逮他們怎麽辦。


    四人無語了,這可咋整。


    早知道就不搶這差事了。


    四人跟鵪鶉似的,埋著頭,小聲蛐蛐。


    -


    “吃好了嗎!”一個溫潤的聲音在他們身邊響起。


    老大警惕地抬頭,一眼就望見正衝著他們呲牙笑的唐倦站在老四身後。


    “唐,唐,唐少俠。”


    老四怒了,“別,別特麽學我。”


    誰學你了,老大緊張的白眼都翻不出來,兔子似的跳起來,一塊起跳的還有另外兩個。


    老四也終於覺察到不對了,慌忙轉身,一下子對上唐倦的笑臉。


    “唐少俠好,唐少俠您怎麽來了。”三人感歎,老四這是嚇得都不敢結巴了嗎。


    唐倦露出慈愛的笑容,“陪他來的。”他指了指旁邊坐著的沈玨。


    四人驚慌失措,腦子裏想的都是,跑嗎?跑吧,能跑掉嗎,夠嗆吧!


    看著四人臉色跟變色龍似的,沈玨覺得新奇,還真讓他猜對了,壓根就不敢來找他,秦向之從哪找到的這四個棒槌。


    “聽說你們在找我?”沈玨的聲音從容淡定,還帶著些許笑意。更讓人覺得不寒而栗了。


    四人齊刷刷地搖頭,他們沒有。


    沈玨嘴角的笑意收斂了。


    四人緊張的吞口水,他們隻是小蝦米,隻想跟著姓秦地弄點錢,沒想過要搏命。


    “我勸你們想想再說。”


    四人:我們也沒說話啊。


    “不是說,要給我送東西嗎?”沈玨依舊神色淡淡的。


    四周原本是坐著食客的,不知道是誰一嗓子,這人是沈不然,接著一哄而散了。


    清場的效果真好,唐倦在心裏感歎。


    “說話啊!”沈玨輕輕敲了下桌子。


    四人齊刷刷地跪倒在地。


    “秦向之讓我們給送請帖,邀請您參加開山大典。”老四拖著那張燙手的請帖,雙手舉過頭頂,“其實也不是真的想邀請您,就是讓我們把這個消息傳出來,讓所有人都知道就行了。”


    忽略掉顫抖的手,看上去還是很鎮定的。


    沈玨不說話,隻是無聲地打量著這幾個人,“怕什麽,我又不吃人。”他笑道。


    是不吃人,隻殺人。四人不敢說,更不能把頭埋進褲襠裏。


    沈玨捏住請帖的一角,拎起來,然後對老四說,“把頭抬起來。”


    老四快尿了,他深吸幾口氣,才顫巍巍地把腦袋抬起來一點,這個視角能看見沈玨的鞋子。


    “我也有東西,要帶給秦大俠。”沈玨把那個醜糖畫遞過去,“跟秦大俠說,我一定會賞臉光臨的。”


    -


    秦向之麵色凝重地瞪著手下剛送來的糖畫,猜不透沈不然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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