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偉建停了片刻,接著說:“再說,港口建設周期長,萬一中途資金鏈斷掉,項目就會爛尾,從而造成重大經濟損失,到時不管你是否在位,都要追究你的決策責任,你覺得這個風險值得冒嗎?”


    何強堅持說:“對於我們來說,建設港口是一件新鮮事物,風險自然是存在的。但是我們有信心,可以將風險降到最低,並力爭將港口早日建成。”


    張偉建勃然大怒,但是想到何強跟羅潔英的親密關係,最終還是忍住了沒有發作,冰冷冷地說:“既然你一意孤行,我也不好強令你們停工……好自為之吧。”說完,不等何強解釋,立即掛斷電話。


    何強握住手機愣了好一會兒,最後苦笑著決定不去理會。


    誰知過了不久,市委副書記董超也給何強打來電話,說:“何老弟,目前你們縣經濟形勢很好,屬於全市經濟排頭兵,這份政績對於你今後的職務升遷已經足夠。你現在搞港口,如果成功了,那屬於錦上添花,對你作用不大;反倒是失敗了,會成為別人攻擊的靶子,給你的前程蒙上陰影。而且,你為了這事,得罪張偉建市長實屬不智。將來羅書記高升離開,萬一張市長接任市委書記,那你將來的前程堪憂。”


    何強無奈道:“我隻是抱著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念頭去做工作,並不想得罪任何人。可是,為了不得罪人,放棄為民造福的項目,委屈求全,這個我做不到。”


    董超搖頭說:“你這個人怎麽不聽人勸呢?再說了,這個建港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要是建到一半,你被調走了,換了一個聽話的人接你的班,直接就將港口項目停了,你又能奈何?更要命的是,因為港口項目爛尾,造成的巨大經濟損失,得由你一個人來承擔。到時候對項目進行審計在所難免,萬一你在其中還得了一點好處,或者有人使壞,那麽等待你的將會是牢獄之災,這個我可一點都不是危言聳聽、故意嚇唬你。”


    何強苦笑道:“聽老兄這麽一說,我還真的有點後悔了。但是現在木已成舟,想迴頭已經不可能。你要知道,我們剛剛舉行了導堤開工典禮,還通過報紙、廣播、電視在全縣進行了廣泛宣傳,幾乎做到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步,你讓我現在將工程停下來,這不是赤裸裸地打臉嗎?這樣,我還有什麽臉麵留在寧港?”


    董超沉默片刻,說:“這確實是個騎虎難下的問題。這個項目,在你手上已經成為燙手山芋,為今之計,你最好多務虛,少務實,盡可能少投資,慢慢拖到你的繼任者手上。之後項目是死是活,跟你已經沒有大關係,你也不算食言。”


    何強歎了一口氣,說:“如若真是這樣的結果,這個項目就變得毫無意義。”


    董超冷笑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張偉建和董超兩人的來電,讓何強感到十分鬱悶,好在羅潔英還支持他,不然他真的沒有勇氣堅持下去。建設港口明明是個利國利民的大好事,現在卻成了他的精神負擔,仿佛就是為他個人建的。


    到了傍晚,何強又接到老同學林棟梁的電話。林棟梁自從到河東兼任市委書記以來,何強跟他接觸並不多,尤其是今年春節以來,兩人隻是在春節期間互致祝福,卻還沒有見過一麵。今天何強接到他的電話,不免有些吃驚。


    不出何強所料,林棟梁給何強的電話也是談港口的事。他之前也聽說過寧港要建港口,但是沒有放在心上,這次無意中看到了《海西日報》刊發的消息,不禁大吃一驚,便打電話詢問詳情。


    何強也沒有隱瞞老同學,便把建港的前因後果,以及阻力挫折簡單地說了一遍。林棟梁吃驚道:“老弟,你膽量不小!市長三番五次表示不認可,你都要堅持上項目,就不怕出力不討好嗎?”


    何強苦笑道:“照目前的形勢,討好肯定是談不上,隻要少挨些批評就好了。”


    林棟梁埋怨道:“這是何苦呢?人家為官,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生怕多做多錯。可你倒好,領導不同意,還要頂著上,這不是自討沒趣麽?你是不是在寧港待膩了,想逼著領導給你換地方?”


    何強心裏咯噔了一下,說:“老兄,你就不要嘲笑兄弟了。事已至此,隻好硬著頭皮上了,哪怕明知不可為,也要為之。”


    林棟梁哀歎道:“老弟,你這是不撞南牆不迴頭啊。你可是全省最年輕的副廳級幹部,原本前途一片光明,要是因為此事將仕途變得黯淡,那樣就太不值得了。”


    何強感受到林棟梁和董超的真誠關心,內心一陣溫暖。


    晚上,鄭穎到何強宿舍串門時,何強將自己跟張偉建、董超和林棟梁的談話內容告訴了她。她聽後調侃道:“是不是開始後悔了?”


    何強故裝好漢地說:“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迴家賣紅薯。”


    鄭穎微微一笑,說:“你若是真有這個胸襟,我一定全力支持你。如果有人想給你小鞋穿,那我就想法讓他先試用。”


    何強知道鄭穎並非說大話,以姑外婆家的實力,就是一個省委書記都要買賬,更別說區區一個地級市的領導。不過,何強覺得,不到萬不得已,這些親戚關係最好不要使用,以免授人以柄,造成不良影響。


    兩人隨便閑聊中,鄭穎突然話鋒一轉,嚴肅地看著何強的眼睛,問:“表哥,你跟夏芷若不會有什麽事瞞著我吧?”


    何強心髒頓時一緊,立即板起麵孔說:“你胡說什麽?我跟她能有什麽秘密?”


    鄭穎譏笑道:“你在說謊……我看得出來,她對你可不是一般的好。”


    何強一時頭暈,不知道對方究竟掌握到什麽情況,他解釋道:“她對我好難道不應該麽?那次我和你可是從劫匪手上救了她一命,而且我還為她受了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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