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下話,他從懷裏掏出東西往她身上一拋,踩著重重的腳步,轉身走出屋外。


    低頭,五福看見自己膝上多了個錦囊,不大、砸在身上不痛,她打開倒出裏頭的東西,是一枚印章,用白玉雕成骨頭的形狀,骨頭中央鑲著一顆紅色心形寶石,骨頭上方打了洞,穿上皮繩可以掛在頸間當項鏈,印章上刻著兩個字——愛妻。


    五福輕輕撫著紅色寶石,陷入沉思。


    那次四爺領她們出門逛市集,果果什麽都沒買,隻買了一袋紅色的小豆子,非常漂亮,形狀像顆心,不能煮、不能吃,隻能在手上把玩。


    聽說它的名字叫做相思豆,相思會毒人心腸、教人黯然神傷,一如有毒的小果子,所以每當丈夫遠行,此地的婦人便會縫一個錦囊,在裏頭擺進相思紅豆,提醒丈夫早歸。


    四爺笑道:「天底下哪有那麽輕省的事兒,隻消一袋紅豆子就能教男人牽心。」


    她問:「不能嗎?」


    他點頭道:「如果你不在男人心裏,就是把男人的骨頭燒成灰、埋在相思樹下,他也不會對你生出一分懸念,倘若他心裏有你,不需要紅豆錦囊,隻消一個眼神,男人便會牽牽掛掛。」


    相思,刻骨相思……所以,她在他心裏?


    【第十一章】


    五福派嫣紅、碧絲站在門口等著。


    四爺一迴來,嫣紅就開始「急得團團轉」,嘴裏喃喃自語,「果果到哪裏去了,怎地請個太醫,這麽久都不迴來。」


    碧絲則飛奔迴房報訊,然後五福扁起嘴巴哀哀叫,喊痛、裝病樣樣來。


    熙風被嚇到了,還以為常嬤嬤給五福下暗手,不光掐打推捏,指甲裏還蔵毒,否則怎會疼得那樣厲害?


    他快步進屋,拉起她的衣袖,檢視上頭的青青紫紫,急忙問:「痛得厲害嗎?羽黃有沒有幫你看過?」


    「看過了、看過了,看不出究竟啊,就是掐傷,沒道理痛得這般厲害。」一旁的羽黃急急添話,怕最後還有她的事。


    「怎麽個痛法?快說清楚!」


    熙風動作利落,一把將五福抱到膝間,又是探額頭又是號脈,著急在他臉上明明白白,不熱的天他卻急出一身汗。


    五福望著他的模樣,很真心啊……如果這樣的緊張也能演得出來,她認了!


    是的,他離去後,她沙盤推演,自問又自答,企圖抽絲剝繭,剝出他深藏的那顆心。


    雖然他口口聲聲說真心,確實是難以置信呀!


    她有什麽條件值得他看重?比她好的女人比比皆是,要不是別無選擇,他怎會挑上自己?這種話說出去,十個人、十一個不相信,包括散播謠言的那一個。


    但想起那些熱情如火的夜晚,想起兩人對話的每個場景,想起他們的默契與心意相通,她無法否認他對她的真心。


    她明白正常人隻要有一分的理智,就可以提出一百個不合理,但感情這件事,怎麽能夠用道理來詮釋?


    如果可以,就不會有那麽多話本寫著無數的愛情悲劇,所以……她試著讓理智退位。


    五福自歎,她認了,如果他的真心也是作戲,如果「刻骨相思」隻是哄騙她的手段之一,她認了!


    環住他的腰,她把自己偎進他懷裏,聽著他一下下快得不象話的心跳,那是得多著急,才能跳出這種頻率?


    「我想我弄錯了。」她側仰起臉,對著他好看的下巴說話。


    「弄錯什麽?」他低下頭,與她四目相對。


    疼就是疼、不疼就是不疼,這麽簡單清楚的事,怎麽可能弄錯?


    「我不是胳臂疼。」


    「不然呢?哪裏疼!」


    「是這裏疼。」她輕輕壓住自己的胸口同時,他才發現果果根本沒有去請太醫,她就待在屋裏。


    這會兒正衝著他笑得歡,說:「姑爺被小姐騙了,就說吧,沒有人比我家小姐更英明了。」


    果果臉上寫著滿滿的崇拜,誰讓她家小姐就是天生英明呢。


    見果果意猶未盡,還想發表一篇「我家小姐最厲害」時,羽黃和紫裳急急把她架起來往外推。


    瞬間,屋子清空,五福仰頭望他,明明騙了人,臉上卻沒有半點心虛,隻有滿滿的笑意。


    「笑什麽?那麽高興我被你騙了?」熙風悶悶不樂,把她抱迴床上坐著。


    「對。」她盤起腳,眼睛注視著他,笑得莫名其妙,笑得讓人發慌。


    「耍弄人好玩嗎?」


    她搖搖頭,認真迴答,「不好玩,但是,好感動。」


    她腦袋不靈光了?是被常嬤嬤嚇著嗎?怎會說出這等亂七八糟的話?還是……


    因為自己對她剖心,她便認定可以對他為所欲為?


    他板起臉孔,臉色極差。


    五福莞爾,再不解釋清楚,怕又要有人奪門而出。


    輕輕拉住熙風的衣袖,以防他跑掉,現在輪到她來表心。


    「你很清楚,我很會裝傻、裝無害,你經常認為我是扮豬吃老虎,我同意你。但我從沒有撒嬌扮弱過,所以今天晚上,是我人生裏的第一迴,而我很高興那個對象是你。」


    她的認真吸引住他,向來都是如此,一個隨口提及的話題就會讓他受到吸引,更何況她認真非常,認真到他無法別開自己的眼睛。


    「所以?」


    「你被我欺騙,你焦急、你擔心、你為我的疼痛感到恐懼,你臉上把所有情緒全表現得清清楚楚……旁人不明白,妾身卻是清楚的,外頭傳的那個平庸四爺不是你,是聰明四爺想給別人的錯覺,妾身知道的四爺聰敏睿智、運籌帷幄,倘若這樣的男人叫做傻,天底下就沒有聰明男人了。


    「這麽聰明的四爺,怎會被五福這麽瞎、這麽笨、這麽漏洞百出的謊話給欺騙?很簡單,因為關心則亂,因為關心會讓人發傻,因為發傻,所以妾身確定,我住進爺心底。


    「我娘常說:「一個男人努力上進、拚命賺錢、爭取榮耀……都不代表他深愛他的妻子,隻能說他有責任感,有榮譽心,願意妻子因他而驕傲。」我問:「怎樣才能證明他深愛妻子呢?」


    「娘告訴我,「那要看他能為妻子做多少傻事?妻子生孩子的時候,他會不會在屋外哭,會不會希望自己為妻子承擔痛苦?會不會分明沒睡足,強撐著睡眼、為妻子摘下清晨初綻的蓮花?會不會把好不容易掙來的十文錢,不拿去買米,卻給妻子買一雙繡花鞋?」


    「聰明的四爺為我犯傻了,如果這時候我還不相信四爺的真心,那我連自己的良心都過不去。盡管理智告訴我不可能,四爺要的是什麽樣的位置我很清楚,坐在那張椅子上的男人不會一夫一妻、不會不離不棄,但是我決定相信四爺,即使到最後,我的相信是錯誤的,我依舊願意心存感激,感激四爺曾經陪我共同作了這樣一場好夢。」


    他靜靜迴望她,明知道她對自己沒有全然相信,明知道她心裏依舊有若幹懷疑,但是,沒關係。


    他重新把她抱迴懷裏,在她耳畔低聲道:「言語會騙人,但曆史不會騙人,你把我今天說過的話好好收著,十年、二十年後再來檢視我,檢視是否所有坐上那個位置的男人都一樣,無法一夫一妻、不離不棄。」


    五福笑了,點點頭,這是個好方法,再多的承諾都是假的,感情不能光是靠嘴巴說說,留給時間去證明最公平。


    抬起手臂摟住他的脖子,她輕輕吻上他的臉龐,低聲道:「其實,我是真的痛,隻不過不是膀子痛,而是心痛,你受傷的麵容、你轉身離去的背影讓我的心好痛。」


    被這樣的甜言蜜語哄著,讓他怎麽能夠忍受?本就是護在心頭的女人呐,一個天旋地轉,她被壓翻在他身下,但她卻搖搖頭,推開他的胸口,拒絕他的求歡。


    自己講了這麽多,總也得聽他說個幾句才能過癮,雖然她很清楚自家四爺是個行動派的主兒,不是舌粲蓮花的家夥。


    「好福兒……」他忍不住哀求,一雙手在她滑嫩的皮膚上流連。


    「我們說說話先,告訴我,今兒個早上你到底在氣什麽?是氣我講錯話嗎?」


    他望向她,現在不是討論事情的好時機,但她選在今晚對自己剖心,那麽……


    好吧,他也該對她開誠布公。


    深吸氣強壓下欲望,他坐直身子開始敘述一個年代久遠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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