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九月,重陽過後,胡人們果然從自家部族之中挑了好手參加馬球盛會,因為消息傳得很廣,吐穀渾和幾個跟大隋交好的突厥部族以及向大隋稱臣的西域諸國也派了人來,要求參加。


    涵因數了數,一共十六支隊伍,於是按照淘汰賽的賽製定下了比賽的賽程。比賽很是火爆,所有的門票一開賣就銷售一空。


    最後一場決賽的時候,倒票的黃牛黨甚至將票價翻了三倍,還是供不應求。而且這些日子來了幾個大族公子,因為王淑妃剛去世,皇帝無心享樂,本來皇家每年舉辦的秋闈就取消了,一般在這個時候舉辦的馬球會自然也泡了湯,讓這些長安知名的紈絝掃興不已。恰在此時,有人告訴他們,現在在涼州正在舉行馬球大賽,熱鬧程度不下長安,於是便有人真的動了心思想去長安看看。


    陸寄文是陸憲的嫡長孫,是陸寄悠的親弟弟,隻是他跟自己姐姐性情截然不同,是個徹頭徹尾的紈絝子弟,對經學仕途毫不上心。原先崔皓輝是長安紈絝子弟中的頭,當時他年紀還小,也隻能跟在人家後麵,崔皓輝走了之後,長安風雲變幻,不聽的有家族失勢得勢,如今陸相成了朝中說話最有分量的人,他也水漲船高,成了這些長安紈絝的頭。


    他一直聽說崔皓輝到涼州從軍,就想著會會從前的老大。如今聽說涼州有馬球盛會,心裏就像長了草一樣。因時下各地盜賊蜂起,路上不安全,他再三央磨,家裏也堅決不同意他去。陸寄文這人一向執拗,幹脆說自己去城外莊子的別墅,叫自己的貼身小廝帶了幾件衣服一些銀錢。騎了快馬就直奔了涼州。


    小廝勸他,他卻不聽,說:“嘉寧公主一個女子還能跑到涼州去,我一個男人又怎麽不行。我跟他們打了賭,定要去涼州看那馬球賽,難不成讓我跟那幫小子認輸,我的麵子往哪擺,不行,涼州我去定了,我跟你說。不準你跟家裏偷偷聯係,否則我就打折你的腿。”


    經過這一番恐嚇,小廝沒辦法也隻能跟著自家公子向涼州而去。


    不過一路沿著官道向西。出了隴山關,他們還是遇上了盜匪,也就是當初李光弼劫李湛一行人的附近,原來那個盜匪已經散了,現在這塊地方又被其他山賊占了。


    好在對方隻是劫財。並沒有殺人滅口的意思,把他的馬匹、財物悉數劫走之後,就放他走人了。


    陸寄文此時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一想從隴山寨出來之後一路奔來,也沒注意沿途有沒有村鎮,也不知道這附近有什麽可以落腳的地方。他隻好一咬牙,說道:“就接著往前走把。”兩人走了半日,也不見半點有人煙的樣子。


    正在又累又渴之際。忽然從後麵傳來“嘚嘚”的馬蹄聲,陸寄文和小廝迴頭一看,竟然是支商隊,他們看這些人眼熟,正是昨晚在客棧同宿的商隊。因為沒有房間,他小廝為了搶房間跟人發生了爭執。差點暴露了他的身份。結果那商隊管事過來了,見了陸寄文便喝止了商隊的人,還把自己的房間讓出來給他,倒讓陸寄文很不好意思。


    早晨的時候,這位管事還說這塊不太平,讓他跟商隊一起走,他沒當迴事,又嫌商隊拖著貨物走得慢,便先騎了馬跑了出來,誰知道竟遇到了劫匪。


    此時見到他們差點沒掉下眼淚來。陸寄文見商隊管事走過來,也沒了世家子弟的高傲樣子,拱拱手,笑道:“吳管事。”原來這正是涵因的商隊,從滎陽采買了江南的貨品,正在往涼州運。


    吳管事笑道:“和公子有緣,有見麵了,不過公子的馬呢?”


    陸寄文尷尬的搖搖頭:“哎,遇到了強盜,把我的馬搶走了。”


    “那公子和我們走吧,我們把你帶到前麵的村鎮,咱們再商議如何行事。”吳管事很是熱心的幫忙,讓走投無路的陸寄文大為感動。


    到了前麵的村鎮,吳管事便問他是想要迴長安還是想要去涼州:“如果公子還想去涼州的話,就跟我們走,如果公子想迴家,我就派人去給你家裏捎個信,叫他們派人來接你。”


    陸寄文生性高傲,若是這樣灰頭土臉的迴去了,不僅在家裏要挨罵,更是要被自己的那幫狐朋狗友笑話死,他哪裏受得了。


    於是他一咬牙說道:“請吳管事帶我去涼州,我……呃,我又朋友在那邊,至於路費,等我到了那邊找到我的朋友就還你。”


    吳管事笑道:“什麽路費不路費的。路上遇到這是我們的緣分。那公子就隨我們走吧。涼州有各地往來的商隊,就算我們不能送公子迴去,也能為公子找到其他商隊,到時候跟著一起走便是。”


    陸寄文笑道:“那就厚顏多謝吳管事了。”他一路跟著吳管事到了涼州,並且在商團的貨棧安頓了下來。他嘴裏說的熟人就是崔皓輝,隻是崔皓輝是軍人,在西北大營,他也不知道怎麽找到他。吳管事便安慰他,找不到熟人就在客棧安心住著。他觀察了吳管事很久,這一路上沒發現他有什麽圖謀,而且也沒有探究他的身份,於是漸漸放下心來,認為自己遇上了真的好人,便在貨棧安心的住了下來,想等到馬球會結束之後再遣人通過驛站給家裏傳個信。


    商隊走的比較慢,他到了涼州的時候,比賽的賽程已經過半了。吳管事讓他不要急,現在馬球賽的門票已經銷售告罄,他去想辦法幫他弄票。


    離下一場馬球賽還有兩天時間,陸寄文手上沒有錢,也隻能幹等著吳管事把票弄來,他閑來無事,便在上街閑逛,剛走到路口,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迎麵而來,他仔細打量了一會兒,方走過去,行禮道:“這不是崔二哥麽,可還記得小弟?”


    崔皓輝見有人跟他打招唿,愣了一愣,也認出了人,才笑道:“我當誰,竟是陸老弟,你怎麽在這呢。”


    陸寄文笑道:“我聽說這裏的馬球賽甚是熱鬧,就過來看看,聽說崔兄如今升了折衝府尉,統領一府之兵,真是可喜可賀呀。”


    崔皓輝一笑說道:“隻是僥幸立功。”


    “得了,崔二哥別跟我客氣,我可在長安就聽說了你苦守涼州的事情,跟你說吧,我到涼州,一半是為了看馬球,另一半就是想見見你這個老哥哥。”陸寄文笑嗬嗬的說道。


    崔皓輝笑道:“正好我這些日子休假,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我就給你接風。”於是便把他帶到了集芳苑,集芳苑的老鴇豈敢怠慢,忙給他安排酒宴。崔皓輝還把集芳苑的頭牌璿玲叫了出來。


    陸寄文笑道:“我在驛館打聽了,咱們這最金貴的頭牌就是這位璿玲姑娘,聽說就算是權貴,伺候不伺候也要憑她的心情,沒想到哥哥竟有這等本事,這璿玲姑娘一叫就出來了。”


    “嗐,不過是這集芳苑的老板要賣哥哥一個麵子,哈哈。”崔皓輝笑道。


    兩個人又嘻嘻哈哈的喝了一通酒,看璿玲跳了個舞。陸寄文對崔皓輝感歎道:“嗬嗬,我父親總說我們這不好那不好,看二哥如今成了大英雄,又在涼州地麵上這麽吃得開,兄弟真真是佩服極了。”


    崔皓輝笑道:“家父如今已經被排擠到江南去了,我也隻能多替家裏分分憂了。哎,好了,不說這些掃興的,我問你,你來看這看馬球,我卻知道那馬球賽的票很不好弄,你可弄到了。”


    陸寄文說道:“哎,來晚了,路上又遇到了劫匪,我是跟著一個商隊過來的,那商隊老板說幫我弄票,還不知道行不行呢。”


    崔皓輝笑道:“堂堂宰相家的公子,竟被打劫了,你呀,不過就衝這樣你都敢來涼州,哥要敬你一杯。”


    陸寄文笑著舉起杯:“讓崔二哥笑話了。”


    “咦,對了,你怎麽沒去都督府投個拜帖,你不知道這是李湛的地盤,他夫人鄭國夫人就是我表妹,你可記得當初我讓你幫忙照顧稻香村,別讓那些地頭蛇欺負了去,那就是她家的生意啊,她若知道你來了,肯定是要好好招待你的。”崔皓輝笑道。


    陸寄文恍然大悟:“哦,原來是她家,是了,我姐姐倒是常常提鄭國夫人,我卻跟她沒見過,倒是跟稻香村的杜姑娘打過交道,那杜姑娘是個爽利人,哎,不過我的東西都被偷了,什麽都沒有找上門去,說不定被當成騙子打出來。”


    “嗬嗬,沒事,我替你引見引見。”崔皓輝笑道:“她之前也說,本來想要當麵謝你,不過嫁了人終歸不方便,這次正好……”


    陸寄文忙擺手拒絕:“二哥可別,嗬嗬,還是算了吧,我現在這樣子白白成了笑話,我打算看看比賽就趕緊迴去了。”


    崔皓輝笑道:“那你就搬我那去,比在亂糟糟的貨棧要好,我在馬球場定了包間,觀賽是最好的。你就跟著我吧。”


    陸寄文心裏暗想很是天無絕人之路,笑道:“哎,多虧有哥哥,那小弟就多謝了。”當年晚上,陸寄文就向吳管事鄭重的道謝、告辭,次日搬入了崔皓輝在涼州的院子。


    待陸寄文搬走了,吳管事來到都督府的廳堂,對著屏風後麵那個隱約的人影迴到:“迴夫人,陸公子已經跟著崔公子走了。”


    “這次的事你辦的很好,辛苦了。”涵因喝了一口茶,滿意的笑了。


    ps:


    感謝白籽籽的粉紅票,另外為雅安受災的人們祈禱,希望他們平安。為十多年前被投毒的朱令祈禱,希望有一天能將那位兇手繩之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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