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點多,雲熙輕輕的打開九樓艾德辦公室的門,他了解雪亭的個性,知道她一定沒有迴去在趕下周要交的報告。

    雲熙看到雪亭拉起三張椅子屈躬著柔軟的身子、微張著那片令人遐想的厚唇熟睡著,而身上隻蓋著她那件淡藍色薄外套。他呆站著,看著他已好久不見、曾經屬於他的女人嬰兒般的睡容。

    雲熙昨晩迴去拿了件橘黃色的薄蠶絲被,這是他們兩在大一逛商場時,被一個導購認為他們兩是小夫妻,甜言哄著兩人強行推銷買的。

    雪亭很愛這床被子,在他那裏過夜時總會抱著它睡,她說,這一件被子是屬於他們兩人共同擁有的第一個物件,她還說,老了以後誰先走、誰必須先帶走。

    他們兩分手後,雲熙離開家裏搬出去住,他隻帶著這床被子。因為上麵沾有她的香味跟體溫。

    雲熙幫雪亭蓋上這床曾經屬於他們要一起到老的諾言、放上了早點在桌上,悄悄的退出了辦公室迴到八樓。

    雲熙開啓了筆電,把idsa中的數據結構表的分析及所有缺漏數據再次快速瀏覽了一遍。昨天晩上他迴去把它先整理好了,他知道雪亭對醫療數據不熟,這些單詞對她來說太過艱澀,而他隻是不忍雪亭如此辛苦,想替她分擔一些。但他知道不能就這樣拿給雪亭,不隻是了解她的好勝心太強,而且他也應該要相信雪亭有能力把工作完成才是。

    但現在讓雲熙煩惱的,不是他母親昨天又再催他跟玫琳結婚,因為隻要他一直保持沉默,母親也拿他沒有辦法。而是今天早上看到段菲警告他雪亭已經知道他電話的事,雪亭很生氣的留言。

    他自嘲的笑了下,段菲做事永遠不靠譜。最近他自己知道不隻煙抽多了,這幾天的嘆氣聲比他這輩子加起來的都多。

    ……

    雪亭定了十點的鬧鈴,但不到時點就被會議室外麵的吵雜聲吵醒,她在蒙蒙中聽起來像是科研院的工程師們在搬機器設備進來,並討論著今天要做的測試內容,看起來科研院的人星期六也都來加班,所以今天雲熙也會在?

    她昨天的進程還不錯,雖然有很多單詞看不懂,但她從數據之間的關聯內容中找到蛛絲馬跡,然後她才反過來去查單詞確認這是什麽字段。她本來預計今天有機會完成所有的數據結構抓取分析,明天再花個半天寫進程計劃表,也許還可以有個大半天來補眠,誰叫她前天遇到倒楣事讓她浪費了一整天的時間。

    她還躺著沒有起來,隻是先轉動一下麻痹的手腳暖身一下。

    雪亭慢慢的挪了一下身子避免三張椅子突然的移動不穩定,餘光卻看到那滑落在地上橘黃色被子的一角。

    六年不見的被子再次蓋在她的身上,她好像聞到了雲熙身上那個暖暖的、被陽光曬的飽飽的味道。雖然雲熙身材單薄,但她抱著雲熙時的感覺,總讓她覺得有股厚實的幸福感。

    她望著視線所及漸漸變的模糊的灰白色地板,一縷眼淚又從那眼角中不停的流了出來。

    .

    雪亭等走廊上沒有聲響後才走了出去。

    她看著衛生間裏鏡中的自己,昨晩到淩晨才睡又哭泣過的她看起來好憔悴。近幾年已經習慣了出門化妝武裝自己的她,有點不太敢這副模樣走出去見夥伴。

    她正在猶豫著要不要等眼睛消腫再走出去時,恰巧推門走進來一位個子小巧卻清純可人的女孩。

    她臉上有著淡淡的裸彩,幾乎素顏下,那眉目清秀水靈、樸素恬淡,不算楚楚動人、沒有動人美貌,但在那溫文爾雅的氣質中,卻散發著超然的自信。

    她一見到雪亭,興奮開懷的大笑著。

    「哇,您一定是雪亭姐了,百聞不如一見,您果真是傾國傾城。」

    女孩對她輕輕的發出驚唿聲。

    雪亭常會麵對這樣的場景,她可以分辨出這女孩是發自內心的讚揚。但不知道為什麽,雪亭對她有點排斥感,她不自覺的用著防衛的語氣迴覆著。

    「傾國傾城?我第一次聽到有人用這個形容詞在我身上,因為傾國傾城的女人最後都沒有好下場。」

    「雪亭姐真的很對不起,我沒別的意思,我一個理工女,語文能力不好用詞表達不對,請您原諒我。」

    女孩緊張的神情,兩手疊放在一身素雅的小洋裙前麵,直向雪亭九十度大鞠躬道歉。

    雪亭看著突然心驚了一下、後退了一步,不但對這女孩沒有好感,反而更感排斥。

    她不斷在腦海中的迴憶池搜尋著,這個場景、這個感覺雪亭太熟悉、太心酸、太疼痛,這感受讓她整個人感到要爆炸了一樣,隻想要打開窗子從靜安公寓的25樓跳下去。

    曾經也有人讓她有過這種感覺。

    那個女人兩眼垂淚、可憐楚楚的對著她九十度大鞠躬道歉、求著雪亭放他走,但那雙充滿淚水的眼睛中卻透露著對雪亭的鄙夷。

    那眼神讓雪亭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她恨死這個女人了。

    「太像她了,真太像了。」

    沉浸在迴憶中的雪亭內心直呐喊著,她快要受不了這個壓迫感。

    雪亭完全不再理會那女孩,用力打開門逕自快速的走出了衛生間,留下那一臉驚慌、不知所措的女孩。

    .

    雪亭迴到艾德辦公室的走廊遇到幾個科研院的工程師,她可以感受到他們都用著一種恐懼的眼神在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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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絕對不是因為她臉上沒有彩妝、失去光澤沒有了豔麗的素顏讓人側目,她有自信就算沒有著妝,那張臉還是可以打敗一堆女人。而是那不怒而威的氣場及眼神,就如同玄幻劇中因劇情轉變而變成腹黑的狐仙,讓人感到冷酷的發抖。

    她迴到辦公室重重的關上門,繼續著她昨天未完成的工作。

    ……

    個人本身的醫療數據分為個人基本特征、醫療健康服務過程以及結果相關的大數據。而數據的型態又分為結構化可辯視的、圖形影像的、手寫的紙製材料。依這二十多年來的科技,這三項數據都可以輕易的轉化成數字化,因此都可以歸類成可辯視的的內容。之前未入檔的,隻是需要花費大量的人力及財力去建置,對國家來說都不是問題。這些數據的多少不是重點,而是如何透過這些數據的處理,而獲得的更深層次的價值,對個人、醫療體係以及國家獲得最優決策與方案。

    那天雪亭正想要提出的,就是跟商保健康險市場相關。因為現在願意為健康大數據買單的六個主體,消費者、企業、保險公司、政府、醫院及藥企,隻有保險公司和藥企因為利益原因較為有意願付費,而醫院、政府與企業都還在觀望中,是因為他們沒有感受到數據對他們帶來的利益。

    雪亭下午五點多即抽取完目前idsa現有的特征數據、過程及結果數據結構,進程計劃可以明天在家進行。她在蓋起筆電之前,突然閃過前天想到的模糊概念,所以又坐了下來上網瀏覽著一些有關商保的資料。

    「這兩天你太累了,讓我送你迴去吧!」

    她聽到敲門聲後都還沒有迴應門即開了,雲熙微笑著站在門口。

    怎麽他都知道她的一舉一動?雪亭自然看了一下天花板上頭。

    「我跟你之間,不需要用攝像頭。」

    雲熙被她的舉動逗的狂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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