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閃閃的紅星


    阿拉山口的風, 比霍爾果斯的還要大得多。


    宋西嶺正在監聽一架無線電發報機,另一邊, 電話壓的是免提。


    “再給我聽一遍。”對方應該很忙, 但是聲音從容不迫,耐心的說:“這個無線電太噪雜,你得先給它降噪, 現在聽我的, 扭右邊數第二個,紅色的按鈕, 對, 然後再摁右邊數第五個銨鈕……”


    宋西嶺照著導師聶博釗的指示, 在他的無線電收音機上不停的調試著, 果然, 不一會兒, 信號清晰了很多,嘀嘀嘀的聲音無比清晰,很快, 他就要到他想要的資料了。


    當然, 很快密碼就破解譯來了。


    “瓦裏希準備明天晚上就趁飛機上莫斯科, 遊說元首, 刺殺主張和平的戈爾巴喬夫, 然後兩國開戰。”這個消息,讓電話裏的聶博釗都沉默了。


    良久, 他才說:“我隻能讓冷奇想辦法把人趕到阿勒克勒, 但是剩下的任務還是得你爸爸來親自完成。”


    宋西嶺說了聲好的, 跟導師又聊了幾句,就把電話給掛了。


    從導師給的, 上麵滿裝著竊聽設備,可以說是一架戰車的車上下來,正好一群當兵的從麵前走過,宋西嶺穿著他任憑再怎麽洗都洗不幹淨的藍色製服,抱臂看了很久。


    要說宋西嶺現在最羨慕的,就是這身綠軍裝了,隻可惜他是穿不到了。


    而且,上一迴媽媽生了弟弟,他並不是不願意迴去,而是他太忙了,沒辦法從塔裏木出來,再加上前兩天承澤又告訴他一個消息,說自己正在替軍事學院競爭閱兵的資格,很可能從現在開始,他就得為閱兵的時候,軍事學院的方陣而努力。


    別的弟兄都那麽優秀,自己灰頭土臉,再一想,媽媽千裏迢迢的來看自己,宋西嶺又激動,又難過,就像小時候媽媽偶爾出門,自己眼巴巴的等她的時候一樣,望著鐵軌盡頭的方向,格外忐忑的就等著呢。


    當然,看到列車進站,他還在想,媽媽趁的會不會是這輛車啊。


    再或者,她來之前都沒打電話,會不會為了弟弟就不來了呀。


    但是,就好像從六歲那年,她把自己吊死在房梁上的那天開始,他一直在努力的當個乖寶寶一樣,媽媽也一直在努力當個好媽媽,從來沒讓他失望過。


    前往莫斯科的k9795緩緩進站的時候,宋西嶺突然就開始著急了。一方麵,他怕媽媽沒有來,另一方麵,他又怕她來了,但是那麽多的車門,她會從哪一個門口先出來呢?


    於是宋西嶺變會了曾經那個無助的,懦弱的,膽小的,隻要媽媽在,就要撐著一口氣呈強,讓她覺得自己無比強大,但是內心又極度茫然,弱小的孩子。


    他想往前跑,到第一個車門那兒去,可是又怕媽媽會從後麵的車門裏出來,於是邁步,又想往後跑,常年在沙漠裏風吹日曬,本來就瘦的宋西嶺,現在再加上胡子拉茬,寬大的工裝給風吹著,排隊要上列車人都是將要出國的淘金客,紛紛看著這個瘦削的,激動的年青人。


    他想哭,可他又怕要給父母丟人,於是就跟小時候,宋老太率隊殺上門的時候一樣,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就隻在那兒茫然的站著,任憑別人撕著,打著,他動都不會動。


    當然,既然是他愛的媽媽,她是從來都不會辜負孩子的。


    列車停穩了,但是還沒有開門,車廂裏,宋西嶺最先看到的就是蘇向晚,她是真的在跑,本來是在往前跑的,要再跑過一個門,她出來就會在他的麵前。


    可是列車停穩之後,照例還要退一段兒,於是她在車廂裏,不顧擁擠的又往迴折著,這個站口出站的人並不多,鐵皮門上也就那麽幾個人,可是她還非得要往前擠,要站到第一個。


    估計前麵的人有些不滿,也有些詫異的給她讓著路呢。


    宋西嶺依舊站的直直的,他一動都不敢動,甚至連唿都不敢唿吸,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他覺得自己動一下,蓬勃的眼淚就會洶湧而出。


    隻聽啪啦一聲響,蘇向晚已經衝下站,把他給摟懷裏了。


    “我的天啦,你咋變成這個樣子啦?”蘇向晚掰著兒子的臉,就連他們從前線迴來的時候,她都沒哭過。


    也不知道為什麽,看宋西嶺那麽瘦,那麽黑,穿著不合體的大工裝孤伶伶一個人站在站台上的時候,她就遏製不住自己的得紅了眼圈。


    宋西嶺深了口氣,拍著胸膛說:“媽媽,我宋西嶺每天能吃八個大雞腿,真的,我也不瘦,一身全是肌肉。”


    嗓門還是那麽大,聲音還是那麽的尖,小胸膛挺的還是那麽的高。


    一把把蘇向晚摟在懷裏,這孩子還說:“我昨天就到啦,都已經考察好了,今天你想吃啥,想買啥都隨你,隻有你想不到的,就沒有我宋西嶺掏不起錢,買不到的,真的媽媽,我現在有好多錢,比你想象的都多。”


    可不嘛,住在沙漠裏勘探油田,用工友們的話說,他們就是想吃個母雞蛋都吃不著,連下蛋的雞都是公的呢,往哪花錢去。


    這時候,金石就又開始他契而不舍的毒舌嘴巴了:“一個夠傻,一個夠瘦,宋青山,你這倆兒子倒是可以去說相聲了。”


    東海是從小不缺愛的孩子,也是健康成長的孩子,所以你怎麽罵他,辱他,他如青山,我自嵬然不動。


    但西嶺不是,他是從小就缺愛,就自卑,就敏感的孩子,你一奚落他,要麽生悶氣,要麽他就要來給你個大的。


    所以,宋西嶺雖然還在笑,但是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要知道,他也一直在努力的吃,但是,怎耐工作環境太艱苦,就是吃不胖啊。


    “金石,這樣損人孩子,心裏舒服嗎?”蘇向晚轉過身,一臉的老娘不好惹。


    金石攤了攤雙手:“嫌我不好,你們可以趕走我呀,我現在就走,頭都不迴。”


    當然,他不會走,他絕不會叛國,叛逃,但是,隻要宋青山肯放了他,不糾結於刺殺間諜趙兵,不糾結於刺殺瓦裏希,他就有辦法叫兩國開戰,他照樣能想辦法踏平蘇共,隻需要在邊疆遊說幾個好戰分子就可以了。


    “戳人傷疤,你以為就你會,我們都不會?”蘇向晚拍著西嶺的胸膛說:”我兒子,石油冶煉方麵的專家,你以為你跟那幫間諜往來的電報是誰破獲的,就是他。“


    “那又能怎麽樣,你這兒子連一句罵人的話都聽不得,一看就是個心胸狹窄,睚眥必較的主,這樣的孩子,我告訴你小蘇同誌,你讓他呆在荒漠裏還好,要讓他出來,這輩子都甭想混出名堂來。”


    就連穀東都氣的把自己的小拳頭捏起來了,更甭提宋西嶺,一把摘了帽子,眼看著,就得給金石使一招他的鐵頭功。


    不過就在這時,蘇向晚說:“穀東,你給咱們唱個《閃閃的紅星》來聽,我現在就想聽那個。”


    閃閃的紅星,穀東最愛唱啦,而且,他一把就把自己珍藏的小紅旗從背包裏拿出來了:“紅星閃閃,放光彩……”


    金石立刻揚起手說:“行了小蘇同誌,我向你兒子道歉,這總該成了吧,求求你,甭讓孩子唱了。”


    宋青山也說:“穀東,換個別的歌兒唱,甭唱這個。”


    幾個大小夥子圍著他媽,全是一臉的好奇:“媽媽,為啥不能唱這個。”


    抽著空的,迴賓館的路上,蘇向晚就把金石的悲慘曆史,以及他兒子的故事,小聲在後麵講給了幾個孩子聽。


    閃閃的紅星,這首歌在別人聽來沒什麽,但是對於金石來說,他一聽就得想起他兒子來,戳人短處,別人戳蘇向晚一寸,她能戳別人一尺。


    當然,這不是說她不敬孩子,而是像劉在野,金石這樣嘴欠的人,你非得下狠招製他不可。


    宋西嶺開來的車,據說是他導師聶博釗的戰車,曾經就是靠它,慈禧的飛機給導落在溫都爾汗的。


    穀東和宋東海還以為這麽牛的戰車,那必定長著八隻爪子呢,卻沒想到,車上連座位到沒有,隻扔著幾個馬紮子,而去賓館的路還長,在車上蹲馬紮子可不好受,等下車的時候,蘇向晚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晚飯是邊疆有名的烤包子。


    而且阿拉山口岸上的賓館,那叫一個豪放,圍著大爐子,包子都是自己往爐子裏貼,烤好了自己抓出來吃就得。


    晚飯不但有烤包子,還有酸奶疙瘩呢。


    穀東的好胃口,就是全家的好胃口:“包子好吃,裏麵滿滿的肉,媽媽快吃。”


    “奶疙瘩好吃,又酸又香,媽媽,我要香死了,我的肚子不夠裝啦。”穀東左右開弓,吃的那叫一個不亦樂乎。


    宋青山正在跟金石研究要發給身在蘇聯的,趙兵的無線電碼。


    要從趙兵這兒套出瓦裏希要趁座的確切航班,然後由冷奇出麵,阻止飛機,讓飛機延誤,繼而,把瓦裏希逼到阿勒克勒,而在阿勒克勒,宋青山他們就得跟瓦裏希和趙兵同趁一輛火車,把那倆積極好戰的王八蛋給解決掉。


    趙兵那家夥,想當初是給宋青山和劉在野扔在蘇聯的,現在倒是成了吃裏扒外的漢奸了,這種漢奸,當初是沒機會幹掉他,現在有了機會,宋青山怎麽可能不把他除之而後快?


    蘇向晚吃不了這種沒有帶任何調和的肉,嚐了一口奶疙瘩,是很好吃,但是那股衝鼻的羊騷味兒她也受不了。


    東海和西嶺,穀東幾個,正是大小夥子,胃口好的跟牛似的,給他們什麽他們都能吞下去,還非得給蘇向晚一堆的包子:“媽媽,快吃呀,這麽香的包子,你咋不吃?”


    西嶺親自烤的包子,眼巴巴的看著蘇向晚呢:“媽媽快吃吧,這可是我親自烤的啊。”


    兒子那麽想她,為了見她,專門找的賓館,親自挑的羊烤出來的包子,不吃的話,也怕吧,怕孩子傷心,吃吧,蘇向晚是真吃不下去。


    這時候,就能顯出宋青山的好來了。


    他一直在跟金石倆聊天,抽空居然還給她烤了幾個玉米出來。把玉米遞過來,宋青山說:“你們幾個,吃飽了就出去玩,甭在這兒鬧你媽。”


    宋西嶺還有好東西要給東海和穀東看,把這倆帶走了。


    宋青山把那堆烤包子全送給了別的客人,這事兒才算完了。


    穀東跟著倆哥哥,趁著輛顛來倒去的車跑在戈壁灘上,那真叫大開眼界:“西嶺哥哥,我真的可以開槍嗎,咱開槍不違法嗎?”


    “這是土槍,我們石油基地的人在邊疆是有持槍權的,我說你可以開槍就可以開。”宋西嶺說。


    穀東還不知道他的李承澤哥哥十二歲的時候就能開槍打鴨子,這是頭一迴開槍,又緊張,又興奮,看著滿戈壁灘跑的兔子,一槍打出去,土槍的後座力把小夥子的肩膀給打的老疼。


    兔子沒打著,但是小夥子興奮啊。


    而且,宋東海和宋西嶺倆的槍法那叫一個準,比賽似的,不一會兒就獵了好兔子。宋西嶺還專門搞了條繩子,讓穀東替他把兔子全背著。


    穀東扛著槍,滿山遍野的撿兔子,隻能說,這趟邊疆真的沒白來啊。


    “哎,哥,看見那條在跑的兔子了嗎,咱倆比比,看誰能打得中。“宋西嶺自忖現在槍法不錯,指著一隻被打怕了,在曠野上四處奔逃著的兔子說。


    宋東海能比弟弟差嘛,當然不可能嘛,眼看兔子在跑,開了槍,砂彈在戈壁灘上飛濺著,兔子跑的更遠了。


    西嶺緊接著一槍,當然也沒打中,兔子受了驚,朝著一邊的矮草叢疾帶的飛奔過去。


    就在倆兄弟再舉起槍,準備同時射擊的時候,隻見不遠處駛來一輛嶄新的吉普車,從駕駛座上冒出一杆槍來,車在跑,車裏的人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瞄準,隻聽砰的一聲,兔子應聲而倒,撲在沙漠裏了。


    開著車,還能獵兔子,而且是奔跑中的兔子,這得多高超的槍法啊。


    在幾兄弟目瞪口呆,兩眼崇拜的眼神中,從車上大剌剌走下一個人來,這人是跟宋青山一樣的板寸,臉長的非常兇,就跟日本電影《追捕》裏的杜丘似的。


    他從兜裏抽出一包中華煙來,給東海讓了一支,又給西嶺讓了一支,見穀東大張著嘴巴,直接往他嘴裏放了一支:“烏瑪依礦區武裝部的冷奇前來報道,咱們宋總參謀呢?”


    穀東以為,他那幾個趕不走的爹就算帥氣,沒想到在邊疆,還能碰到這麽帥氣,威武瀟灑一男人,要不是爹實在太多,都恨不能跪下喊爸爸了。


    烏瑪依礦區的冷奇,負責在過了疆界之後,完成第一重任務的人,就這樣來了。


    本來,宋東海對於邊疆要配合他們的人,還持著頗多的懷疑呢。


    冷奇同誌這一槍露的,讓宋東海兄弟幾個甘拜下風,同時,對於完成任務,又增加了無比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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