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劉在野


    漿水攪團, 再加一點蘇向晚去水庫上的時候,劉向前送她的木耳和洋蔥拌成的涼菜, 原來這屬於, 隻有狗蛋一人愛吃的美食。


    但現在李承澤也喜歡吃了。


    他喜歡木耳裏剁成絨的辣椒醬,也喜歡攪的特別精道的攪團,跟狗蛋倆搶著吃, 跟倆隻公雞在搶著啄米似的。


    吃完飯, 趕著倆小的睡了,還主動過來問:“媽媽, 狗蛋和驢蛋的衣服髒了, 我幫他倆洗, 好不好?”


    這熊孩子, 將來要是結婚了, 倒是個好丈夫。


    一犯錯誤就搞衛生, 而且眼裏能看到活兒,得把家屬樂成什麽樣啊,估計得天天趕著他犯錯誤吧。


    “我忙的時候, 驢蛋會打水, 狗蛋會掃院子, 力能所及, 他們要幹的, 都得幹。你在我家吃飯,當然也一樣, 該你幹的活兒, 我一樣不會叫你少幹, 但是,不要做家務當成懲罰, 或者是討好,你不用討好我,我該給你的衣食住行一樣會給你,你就算再討好我,我也給不了你更多,因為我自己本身擁有的不多,明白嗎?”蘇向晚說的特別坦然。


    她心裏,吱吱永遠是最重要的,然後,才是狗蛋和驢蛋,再往後,才是宋青山和李承澤倆。


    李承澤哦了一聲,轉身進了自己的屋子,看倆熊弟弟團在一塊兒,才躺下,就已經唿嚕嚕的在打唿了。


    分明他是個愛幹淨的孩子,睡覺吧,也應該是躲的遠遠兒的。


    但是,他就不,非得要擠到他倆中間,叫這倆臭烘烘的弟弟一邊一個,把自己給圍著,才能睡的香。


    總歸,還是三年前那場噩夢太可怕了。


    讓這孩子需要更多的愛和安全感。


    不過,躺了一會兒,李承澤就覺得,自己不該繼續躺下去了。


    他沒想到啊,原本那麽溫柔的劉阿姨,居然會氣勢洶洶的逼上門來,而且還拿蘇向晚的成份做文章。


    得虧蘇向晚夠橫,提前把她給趕跑了,但是,這可是縣委大院啊,要讓別人知道蘇向晚的成分有問題,他們會怎麽樣?


    會不會把蘇向晚從這兒給趕出去?


    李承澤覺得自己不能再躺著了,他必須得做點兒什麽。


    而他呢,又屬於是那種特別擅長快意恩仇,凡事都喜歡搞點歪門邪道的,這不就起來,溜出去了。


    另一邊,躺在炕上的蘇向晚和宋青山,正在談論劉敏莉呢。


    當然,宋團肯定是認識劉敏莉的,畢竟他們都在一個係統。


    宋青山十三歲的時候被李師長特招入伍,一直就是在秦州大軍區活動,整個軍區上下,就沒有他不認識的人。


    劉敏莉因為在冬風市的時候,一次失火,而對宋青山印象深刻,但宋青山對於劉敏莉卻沒有太深的印象。


    當然,在書裏麵,也是她在宋青山落難的時候收養了驢蛋,宋青山出於人道主義的感激,才準備跟她結婚的。


    不過,後來發現她是間諜,這事兒就截止了。


    至於劉敏莉的來頭,為什麽會叫李逸帆那種爆脾氣都忌憚呢,就是因為她哥哥劉在野,現在是整個秦州風頭最勁的革命將領。


    據說那人在解放前,才五歲的時候,叫還鄉團綁走,跟一大幫我黨的黨員一起,準備要給殺害的。


    當時,一群黨員保護著他,把他壓在全體遇難的黨員們的身體下麵,才能最終僥幸,讓他活下來。


    劉在野從那之後,就真的是,那怕一剖兩半,挖出心髒來,那也是長成紅五星形狀的。


    這人年青的時候在當兵,但是前幾年開始清理地富反壞之後,就從團長的位置上退下來,專門清理那幫地富反壞了。


    他是最狂熱的革命分子,也是整個秦州,最紅的紅色戰士。


    當然,這隻是表麵上,就宋青山來說,他覺得吧,無利不起早,這世界上就沒有什麽真正的紅色戰士。


    “劉在野是不是長的特別帥氣?”蘇向晚問的時候,語氣有點兒幸災樂禍。


    宋團這種男人,對於帥是沒有概念的:“皮膚白,性格又倔又左,原來我倆在同一係統的時候比過,不論拚槍越障,還是玩射擊,他都不是我的對手。”


    蘇向晚撇了撇嘴,似乎很失望。


    “書裏還說,你跟劉敏莉將來可能要談婚論嫁,還有,她很可能是個間諜,宋團,你最近不是一直在找清水縣潛伏的間諜,找到了嗎?是不是她?”


    宋青山說:“是,但也可能不是,不過,這些都得我今天晚上出去確定一下才能肯定。”


    “那你還躺著?”蘇向晚問。


    宋青山突然翻身起來,鋪著碎花兒的炕上,他特地把小閨女吱吱給挪到一邊兒去了。


    這男人在不熟的人麵前,通常會內斂,羞澀一點。


    但是在家屬和孩子麵前則會隨和得多,他是高興了,就會把孩子扔到天上去丟,不高興了,也不會跟孩子發脾氣,發火的那種人。


    一上炕,他通常都會又羞澀,又緊張,基本上除了必要的運動,不會多幹別的,甚至連家屬的嘴皮子,也不好意思多吃,吃一迴都緊張的要冒汗。


    胡茬紮紮的,唿息粗粗的,隻穿著背心,六塊腹肌,分明又有致。


    ……


    “晚上出門,記得小心點兒。”完事後,蘇向晚掩不住笑意的說。


    “怎麽樣,剛才舒服吧?”宋團正在穿衣服呢。


    他隻有軍裝,就沒有常服,晚上出去不願意穿軍裝,在炕櫃裏找了半天,找到一件侯清躍從北京寄來,寄給侯清華的藏青色解放裝,就穿身上了。


    蘇向晚沒說話,兩隻手把臉給捂上了。


    一個隨便亂開黃腔,一點羞澀感都沒有的女同誌能害羞,那證明還是爽到了的。


    宋青山穿好衣服,幾乎是跟李承澤前後腳的,出門去了。


    而這時候,劉敏莉正在縣委招待所裏,正在給她哥打電話呢:“哥,我跟你說,我今天遇到阻力啦?”


    “怎麽啦?是不是宋團那兒不肯放孩子?”劉在野的聲音,聽起來確實野,在電話裏說。


    怎麽說呢,事實上,劉敏莉目前來說,對於宋團,還沒有什麽情根深種,確實,她是帶著她哥哥的任務來的。


    而她哥哥的任務,是讓她不計一切代價,把李承澤從宋青山的手裏給爭取過來。當然,究其原因,還是因為李承澤手裏的那一大筆家產的緣故。


    劉在野看上了李師長豐厚的家產,於是,想把李承澤給爭取過來。


    這,才是他派給妹妹的任務。


    劉敏莉說:“你還記得宋青山不,他的家屬吧……”


    電話突然就沒聲音了,劉敏莉一抬頭,李承澤就在她對麵站著呢,電話是這熊崽子給摁的。


    你甭看在家的時候又撒嬌又示弱的,李承澤在外麵可老道著呢:“劉阿姨,你是不是想撫養我?”


    劉敏莉住的,是這個縣城裏最好的招待所裏,最好的一間房子。原本,這間房是水電站的總工侯清華住,不過,現在侯清華因為肺病而在省院休養,房子就歸她了。


    這屬於一個獨幢小樓,那是哥哥劉在野專門在縣委書記鄧高明跟前施壓,才給她住的。


    李承澤來過好幾趟,小家夥熟門熟路的。


    劉敏莉笑著站了起來:“想吃啥,我這兒有才從雲南空運過來的荔枝,就在冰箱裏呢,要不要我拿來給你吃?”


    現在,國內還沒有冰箱生產。


    招待所裏唯一一台冰箱,還是蘇聯人當初遺留下來的明克斯牌,宋青山是為了侯清華,才把它特地放到這家招待所的。


    不過,侯清華走了以後,這台冰箱就歸劉敏莉所有了。


    “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想領養我。”李承澤再問。


    劉敏莉說:“乖孩子,跟著我,你可以迴省城啊,再說了,蘇向晚那個女同誌的成分不好,她是會拖累到你的。”


    李承澤抿了抿唇,說:“其實吧,你們大概不知道,我們家在秦州市的院子裏,藏著寶貝呢。能不能讓你哥把那些寶貝先挖出來,給我。”


    這個世界上沒有不貪財的人啊,劉敏莉一聽,眼睛當然亮了:“是什麽好東西,快告訴我。”


    李承澤特簡短的說:“你就不問問,那些東西埋在什麽地方?”


    劉敏莉說:“那你快說呀。”


    李承澤一手插在兜裏,說:“牌坊路我們家的院子,你去過的吧,就是門前有兩棵老槐樹的那個,在城郊,山底下那個四盒院,就在後院的水窖旁,兩點鍾的位置,藏著東西呢。”


    畫好了地圖,標好了地方,李承澤把便箋遞給劉敏莉的時候,還說:“一定記得不要找錯了,兩點鍾的方向,挖出來,記得給我帶迴來,好嗎阿姨。”


    劉敏莉今年二十四了,像劉承澤這種半大孩子,在她們這種女同誌的眼裏,也屬於可以施展自身魅力的那種。


    她還搔了一下李承澤的小麵頰:“你放心,我一定會全都給你拿來的,不過,現在風聲這麽緊,你挖那些東西出來幹啥?”


    李承澤大大方方的就坐到床上了:“我也想住你這樣的招待所,我還想要個冰箱,這樣,我蘇阿姨就不需要每天想辦法的找菜找肉了,可以多買一點兒,攢起來吃。”


    大夏天的,清水縣哪怕氣候再好,現在也熱的人著不住,那怕再好吃的菜,放一晚上起來也餿了,要家裏有個冰箱,那該多好啊。


    劉敏莉不得不說,這孩子的願望,可真是夠樸實的。


    “那還要不要吃荔枝?”劉敏莉問。


    李承澤趕忙伸手:“要吃要吃,能多給我一點兒嗎?”


    劉敏莉抓了兩大把的荔枝,全塞這孩子兜裏了:“小饞鬼。”


    李承澤吐了一下舌頭,嗖一下,原翻窗子出去,賊娃子摸準的賊門路,就準備要跑啦。


    結果呢,他剛從招待所的院子裏出來,還是個往前跑的姿勢,居然叫一個人給拎住了。


    “大,大舅?”李承澤說。


    然後,再聽一聲輕笑,他又說:“二,二舅?”


    沒錯,宋青山和宋庭秀倆兄弟,也從家裏跑出來,正來查這個劉敏莉的來路呢。宋庭秀在部隊上,學的是通信工程,而他最擅長的,也是監聽,竊聽這方麵。


    文工團的團員們魚龍混雜,宋庭秀查她們,可不止一天兩天了。


    這不,他自己手提一隻電話,把線插到招待所機房裏的交換器上,就等於是分機,基本上所有從招待所裏撥出的電話,他都能監聽得到。


    不過,目前來說,比間諜更重要的一件事情是,宋庭秀和宋青山發現,相比於間諜的證據,隻有一個多小時車程的劉在野,應該已經盯上李承澤了。


    “你小子,還想挖你家後院裏的東西,劉在野什麽人你不知道嗎,他要挖出東西來,能給你?”宋庭秀揪著李承澤的耳朵:“再說了,金子是能吃還是能啃,你也不怕自己消化不良?”


    這時候不澄清當然不行,李承澤捂著自己的耳朵說:“二舅,我家後院裏沒什麽財寶,我也就是生氣,才想去氣一下,報複一下劉敏莉。”


    就在這時內線響了起來,宋庭秀示意李承澤不要說話,接了起來,就聽電話裏,劉敏莉興高采烈的說:“哥,哥,發財了,真的,承澤跟我說,他家後院裏埋著東西呢……什麽東西……金條啊,快去吧,小心甭讓別人挖走了。”


    掛了電話,宋青山看李承澤小臉兒蔫壞蔫,但又忍不住笑的樣子,就問:“承澤,你們家後院裏到底有什麽東西?”


    當然,肯定不可能是金子,但宋青山得知道,那是什麽,對吧。


    這小兔崽子,心思深著呢。


    李承澤說:“當初我外公有一顆地雷,本來是放在書房裏的,差點給我拉響,於是,他就讓警衛員埋到後院的水窖旁了,然後,在那地方專門訂了個框子。”


    “好好的地雷,不說上繳了,你外公為什麽要把它埋了?”


    “因為我外公說,當時那顆雷,是他在跟敵人拚刺刀的時候,敵人砸過來的,但是,敵人忘了拉環,然後,他接到以後,戰爭就結束了,他不能上繳。”


    那是1945年8月15號,一聲響亮的號角聲,代表著抗日戰爭全線勝利。


    李師長什麽都舍得繳,就是舍不得繳那枚手雷。


    因為,他差點死在抗日全線勝利的時候,可是,他也抓住了死神,在苦戰十幾年後,迎來了勝利的曙光。


    宋庭秀兩手插兜,圍著李承澤轉了一圈:“可以啊小夥子,劉在野真的要是一鋤頭挖下去,那豈不是……”砰一聲,得炸上天去。


    “行了,剩下的事兒我們繼續查,你小崽子趕緊迴家去。”宋青山說。


    李承澤帶著滿滿兩兜兜的荔枝啊,吭齧吭齧跑迴家,大半夜的,掰開沉睡中的,驢蛋的嘴巴,往裏麵塞了一枚剝了殼的荔枝。


    再把狗蛋搖醒來,也給他剝了一顆荔枝。


    倆弟弟早已經習慣了哥哥總能帶來好吃的,吧唧著摟過李承澤,像兩隻小豬似的,唿嚕唿嚕,就繼續睡他們的大覺了。


    蘇向晚第二天一早起來,到隔壁屋子裏去喊幾個孩子起床,就看見李承澤叨著一根麥杆管子,正在掃滿地的荔枝殼呢。


    這一看,就是又跑到劉敏莉那搞腐化去了。


    蘇向晚提著掃帚,揚起來,是準備要掃地的,結果驢蛋和狗蛋一人一邊,就把李承澤給抱住了:“媽媽,他真沒偷,東西都是別人送他的,這個哥哥可好了,天天給我倆好東西吃。”


    李承澤吐了一下舌頭,站起來,從兜裏掏了一大把的荔枝出來:“這是給吱吱留的,我真沒偷。你想問啥,能坦白的我全坦白,不能坦白的,我發揮想象力,也給你坦白,成嗎?”


    ……


    人家當年可是闊少爺,說不偷就不偷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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