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華……丹華、丹華、丹華……


    姑娘的名字深刻烙在心間,他也記起那天她輕垂粉頸的模樣,臉是嫣花綻,唇是紅蕊嫩,眸光映天光,暖熱得讓他周身毛孔大開,滲出細汗。


    她對他說話,說很動聽的話,那是姑娘家最最私密的情事,全被他聽了去。


    聽了那樣的話,他雙腿虛浮,肌筋虛軟,不想承認在那當下自己曾神智昏眩,但那昏眩感確實猛一波襲來,兜頭打落,打得他險些撐持不住。


    他探臂摟緊她,如目盲者急著尋到一處可供扶靠之牆,他必須感覺她紮紮實實落在懷裏,心魂才能勉強定下。


    巴羅……我對你,肯定很不一樣的……


    她對他不一樣,那麽,他待她呢?何曾尋常過?


    巴羅,我很會猜喔!那些你心裏已然明了的事,跟那些你尚不明白、或者不願多想的事,我都懂得去猜……


    她猜中什麽?莫名難解之事,他便擱置腦後,他究竟堆了多少念想在內心深處,連他自己都說不清、講不出,她卻已然猜出?


    那麽,他到底要什麽?


    喉如此幹澀,燒灼食道,那把渾沌火一路燒落他的胸與腹,仿佛飲再多清水也止不住的渴。


    巴羅,你到底要什麽?說啊,你要什麽?


    他自問,驚覺這一次竟無法故技重施。


    既是答不出,幹脆就不理會。以往他能瀟灑為之,將所有波瀾捺於澄鏡般的水麵下,但這次的自問咄咄逼人,自心底發出,像是那些莫名緒意遭他壓製太久,有自個兒的意識,它們全選在這時跳出來反他、逼他……


    你這座山好難驅使……


    山不來就我,隻好我就山……


    他想告訴那姑娘,這些年來,他感激她的遷就,他喜歡她來擾他、陪他,他還想告訴她,那一日,當她說他就是那座山時,她暖頰的嫣色讓他迴想起中原的江南春,美不勝收。


    然而,想歸想,他什麽都沒說,什麽也沒做,隻牢牢摟住她……牢牢地……抱緊……不能讓她離開,絕不能允忍……


    驀然間,燒落腹部的火竟又湧向胸房,氣血瞬間往同一個所在匯聚,全攻向他的左胸心房。無數道勁力鼓噪、攪纏,而後混作一股驚人壓力,將他的胸臆一撐再撐,不斷撐擴!


    鼻端無一絲氣,氣息進不來亦出不去。


    他痛到胸骨欲裂,拚命唿息卻得不到丁點兒養命之氣。


    他快要沒命,沒命之前,他看到那個最最深沉的欲念,他要的、渴求的,終於大剌剌攤開在眼前——


    他要她!


    他要的就隻是她,從頭到尾,隻要她一個!


    “丹華——”叫出,繃在胸間的氣猛地從七竅噴泄。


    下一瞬,他忽然大抽一口涼氣,靜止的胸房終於又鼓伏起來,一張一縮,劇烈震動,每下皆強而有力,猶若與誰大戰完三百迴合,正喘息不止。


    隨著衝口而出的叫喚,他掀開眼,神智懸蕩在一處相當詭譎之處,他明明已醒,卻覺身在虛無,映入眼中的是一片昏幽,而鼻肺充斥著古怪的濃香……


    他閉眼再看,伸掌摸索,摸到冷硬的石牆,發現自己正處在紫相思林裏、離冷泉池不遠的小石屋內。


    有人在石屋外頭!


    “丹華,我頭有點暈,身子一會兒寒、一會兒熱的……”氣虛言語。


    “近來夏秋交替,海風時強時弱,樓主又時常來這兒泡冷泉,說不定受風寒了。丹華扶您迴樓歇息,再請大夫過府。”


    危險!巴羅內心狂聲提點,可恨奔出口的厲喊全化作痛苦呻/吟,仿佛一切氣力全在方才那渴求的一喚用盡。那姑娘心眼太直、太輕易相信人,要吃大虧了!他顫栗,拚命從軟榻上撐起上半身,卻聽那可恨樓主渾無力般又道——


    “迴樓得爬上壁崖呢,那段石徑你扶著我不好走,先讓我到石屋那裏躺下吧,等會兒頭不暈,咱們再迴樓。”


    管事姑娘乖乖應聲。


    巴羅此時已勉強站起,但身形顛了顛,才踏出兩步,整個人又倒迴榻上。


    來不及……石屋的笨重木門已被推開,姑娘被請君入甕了!


    “樓主暫時在這裏歇息,丹華上去喚人來幫忙,也得遣人先去請大夫。”


    “好……”樓主大人說得有氣無力。語調如此,身形卻快狠準,一掃剛才軟弱無骨的虛弱樣,出手就攻。


    “樓主!”陸丹華輕唿,一時間弄不明白發生何事。隻知樓主原懶懶倚著她的身子,螓首甚至還可憐地擱在她肩頭上,才要扶樓主入石屋,哪知是她被樓主一個移形換位推將進來。


    她腳步踉蹌,待穩住迴身一瞥,那扇厚重木門竟“砰”一聲關上,她撲過去試著開門,卻聽到鐵煉和落鎖的聲響,門被人從外頭鎖牢。


    她又被捉弄了!


    “讓我出去!樓主——”白著臉,驚得秀眸大瞠,她不住地拍打門板,打得掌心都紅通通。


    門外的花奪美一掃病樣,溫聲揉笑,安撫著。“妹子別怕別怒,你迴眸瞧瞧裏邊床榻,姊姊幫你準備的好貨色正躺在那兒。唉,女人有男人滋潤能保青春恆駐,那些‘玉房秘術’你不好意思學習,這些日子時時撞見我調教十二小婢,該也多少聽進了一些。”


    陸丹華聽不進去,心狂跳,被幽禁在小小空間讓她心魂發顫。


    “我要出去!樓主……我、我……什麽氣味……”驚急攻心都已夠糟了,哪知氣血一快,暗燃在石屋中的奇異濃香更從七竅與膚孔鑽入。


    她中氣不足,喊聲太弱,拍門的力道也跟著緩下,隻聽到花奪美隔著木門笑笑安撫著、鼓動著——


    “石屋內熏染著我獨門調製的迷香,嗅多不礙事的,頂多就輕飄飄、暈癲暈癲,能把心裏頭的欲念全都大泄出來,不怕的。妹子快去瞧瞧榻上男人,喜歡就好好享用吧,我在那人身上用芙蓉金針下足了迷香,亦煨進足量的淫藥,任他再暈、再無力,肉體還是玩得出花樣,你不玩他,你不舒服,他也很痛苦,痛苦到周身筋脈如要爆開那般,所以妹子啊,一切順遂欲念,該如何就如何。你別急,姊姊日落後定來替你開鎖。”嗬……


    “樓主……我不要在這兒……開門啊……”哀求著,陸丹華雙膝陡軟,扶著門板緩緩跪坐在地。“不……”丹華無力再說,兩腿屈起,低垂的頭倚著門。


    石屋內彌漫異樣香氣,她自是知曉這氣味定有文章,卻又不能閉息。


    身子好熱,她細細喘息,薄汗帶香盈出每粒細小毛孔,她渾身發出異香。


    榻上男人……


    妹子快去瞧瞧……


    喜歡就好好享用吧……


    男人……是了,她想要男人,她喜愛上一個男人,感情往來迴旋費思量,躊躇耽誤,驀然迴首才見他,原來一直有個他,讓她情濃欲也濃。


    咬緊唇瓣,她拚命壓下體內騷亂,溫潮在腹內漫湧,以某種讓她羞得想放聲哭泣的方式隱隱滲泌出來,如芬香薄汗那樣,濡濕了她的貼身衣褲。


    怎麽辦?怎麽辦?


    她不敢妄動,連去瞧榻上是誰的勇氣也沒有,怕一個失神,要出大事的。


    而且……四周暗得好可怕,她不喜歡這種昏暗光線。石屋中無窗,木門一合,屋內黑不盡黑,隻有油燈裏的一簇小小火光詭靜竄著。


    “嗚……”小手抵著嘴,身子好難受,她沒察覺到幽暗中的腳步聲。


    那人來到她身畔,蹲落,愛憐啞問:“……丹華,怎麽哭了?”


    她抬起頭,婆娑的淚眸看不清近在咫尺的男性麵龐,然聽到他的聲音,感覺到他身體的熱氣,她彷徨無助的心如尋到依靠,像在茫茫海路找到一個確切方向,她小手摸索到他,想也未想,人撲進他懷裏,牢牢抱緊他的腰際。


    “巴羅……嗚……我、我不喜歡這兒,我不喜歡……”她真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嗚咽著,把話說得斷斷續續。“……倭賊的船有地牢,很暗,女孩兒們都擠在那裏,隻有一個小洞窗能透光,我不喜歡……”說完,她又哭了。


    “丹華,看我。”男嗓低柔,誘哄中半帶命令。“丹華……你看著我。”


    陸丹華恍恍然抬起睫,尚未分辨出他的五官輪廓,已先感覺到他灼燙氣息烘染她的臉容。


    她努力看,眼珠轉動,最後定住。


    她找到他竄著兩把小火焰的深瞳,然後是他的濃眉俊鼻、他深捺的人中和薄且好看的唇,他的一切漸現漸明,她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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