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是養不熟的,至於女孩,養個幾年便嫁出去了,嫁了人便是別人家的,怎麽想並不要緊。


    所以葉四郎死了,他死前還在向母親伸手要抱,但葉溱就可以活著。


    家破人亡,區區四字,卻是無數血淚匯聚而成。


    百姓是最精於算計的,他們不識字,卻將人心看得通透,隻要活下去就好,不計一切代價地活下去。


    而葉四郎就是那個代價,葉溱還想不明白,可她的弟弟已經死了。


    蘇翊輕聲道:“公子是宮中的貴人,你去了不可衝撞公子。”


    “我知道。”葉溱垂著頭,“二哥以前說過,能認字的都是貴人。”


    蘇翊道:“貴人和貴人也是不同的,以後你便知道了。”


    魚幹煮了也還是很硬,薑落不愛吃,但他餓了,便要吃下去。


    蘇翊迴來時,一碗魚粥已然擺在了朽爛的木桌上,薑落縮在床邊,低聲道:“翊哥哥迴來了。”


    “公子辛苦了。”蘇翊端起碗就吃,他四歲便隨師父在七國到處遊學,因而養成了不挑食的好習慣。


    而葉溱不敢動作,薑公子雖是粗布麻衣,身上的貴氣卻遮不住。


    但薑落也沒理她,轉而對蘇翊說:“翊哥哥,母親來信說齊王近來沉迷玄修,我們就快能迴去了。”


    “此事可為真?”蘇翊有些不信,“那些自稱道家和陰陽家的哪個不是騙子?”


    薑落抬眸微笑:“是騙子,卻也有用。齊王身患消渴之疾,依道家養生法是能緩解病痛的,所以他會陷進去,直至死在上麵。”


    齊王好石蜜,甚至用來拌飯吃,也就是齊國富庶,不然宮中一年上千斤的石蜜就足以拖垮財稅了。


    這東西的確甜,比蜂蜜還要甜,但吃多了會得消渴症,最後渾身潰爛而死。


    丹藥以朱砂煉製,有劇毒,吃多了也會爛,無論怎樣,齊王都擺脫不了皮肉之苦。


    他的小腿早就生了瘡,可道人不斷地灌輸拋棄皮囊,羽化成仙的歪理,讓已經走投無路的齊王不得不信。


    信或不信,沒有半分區別。


    玉磬聲音清脆,齊王麵色卻頗為不善,他近日身上的創口又嚴重了,又痛又癢。


    道人清臒的麵容波瀾不驚,坑蒙拐騙靠的就是演技,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


    一同修行的霖夫人耐不住了,卻還是強忍著,她從來不信神仙方術,許多年前,她的母親便是喝下符水後死了。


    五吊銅錢一碗水,幾乎掏空了家底,可沒有用,人在生死麵前太渺小了。


    因此霖夫人才被家裏賣了抵債,又因為模樣好送進了宮。


    從灑掃宮女到國夫人,她每一步都走得頗為驚險,老齊王死前問她:“和太子開心嗎?”


    “妾身絕沒有背叛大王!”霖夫人說得信誓旦旦。


    但老齊王擺了擺手:“孤昨日才知道你和瑉兒的事情,總歸孤快死了,就不叫你殉葬了,免得落兒沒娘。”


    病床前好發偷情,霖夫人訕訕道:“妾身知錯,多謝大王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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