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雙眼睛盯著站在原地的影佐和即將離開的淺川壽。


    火目在想,殺誰。


    這個女人在租界的口碑很爛,淺川壽,是去過南京的。


    都該死。


    算了,既然他清醒了,就不能再做莽夫。


    今晚他的目的也不是殺人。


    他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是循著槍聲來的。


    鐵男帶人劫車時,他正好在附近,w親眼目睹了生澀又有序的劫車後,他待在原地,等到了巡捕控製場麵,等到了黑龍會來接手,等到了淺川壽的到來。


    他決定送他們個禮物。


    他動了。


    影佐隻感覺一個黑影,從眼前的樹林竄了出去,隻是撲向了一個士兵,一閃而逝。


    那士兵就再也沒有爬起來。


    “八嘎。”影佐掏槍射向黑暗。“敵襲。”


    士兵都下意識臥倒,很快就反應過來,衝向樹林。


    淺川壽趴在那好久,才緩緩爬了起來。


    影佐已經過去看那倒下的士兵,脖子處都是血。有一個巨大的創口。


    並不整齊,歪歪扭扭,但創口極深。


    士兵並沒死,隻是捂住脖子在那哆哆嗦嗦。鮮血流淌,生機在肉眼可見的流逝。


    淺川壽俯身在士兵旁邊撿起一塊血跡斑斑尚有餘溫的石頭。


    “隨意撿起了一塊路邊的小石頭,就瞬間殺了我日本帝國的精銳士兵。說出去,誰相信?”


    影佐拿過來,仔細辨認,臉色大變。


    真的就是隨意的路邊石,上麵甚至還有土坷垃。


    兩人對視一眼,下意識聚在了一起,在車燈照射下,好像還安全一點。


    直到士兵們從樹林退出來,沒追到人,卻帶迴來一個箱子。


    “打開。”影佐喝道,“注意安全。”


    箱子沒危險,打開後,是一堆切得很薄,很整齊的肉。


    像是日式料理店擺放整齊的三文魚切片。


    生魚片人本人都愛吃,生人片呢?


    影佐哇哇吐了起來。


    在那摞得有幾十斤的生人片上,有兩顆眼珠,一根舌頭,三十六顆牙齒。


    還有兩個佐官的軍銜章。


    淺川壽倒是沒怎麽樣,隻是握緊了腰間的配槍。


    在南京,很多軍官和士兵也都這樣做過。不過對象是南京人罷了。


    他喝道:“抓到那人了麽?”


    “報告,沒有。對方瘦弱刁鑽,猴子一樣,很難抓捕。”


    瘦弱?


    沒見過能用石頭剌開那麽大傷口的瘦弱之人。


    “影佐不舒服,抓緊送她迴去休息。”


    淺川壽也懶得在這裏待了。迴去複命。


    聽說他們遇襲後,三笠將軍很是惱火,“竟然如此猖狂!!!搶劫押解車後,竟然還有伏兵偷襲。”


    淺川壽迴道:“畢竟是租界麽。咱們管不著。”


    三笠冷哼不語,轉而問道,“現場有什麽線索麽?”


    “沒有。”淺川壽猶豫片刻,“大多都是被砍死捅死的,沒有什麽槍械傷。不過士兵們的表情們都很驚恐,幾乎沒有進行像樣的反擊。”


    三笠臉色陰沉,“也就是說,對方準備的很充分?”


    “相當充分。”淺川壽迴憶了現場,“打鬥的痕跡都是在屍體旁邊,其他空餘地方都沒有足跡和痕跡。


    說明等前麵的摩托車出事後,敵人在樹林裏根據後麵士兵的位置進行了專門的分配,這才突然出現,針對性的突然襲擊。


    咱們士兵身上的傷幾乎都是多處捅刺傷,直接傷及要害的很好。


    說明那些人都不是老手,很可能是剛培訓出來的新人。


    不過,製定任務的是老手,培訓他們的也是老手。”


    “對方不可能毫發無傷吧。”


    “根據現場來看,幾個屍體上的捅刺傷不一樣,說明至少有兩個以上的士兵英勇反擊,本來可以製服甚至可能已經製服對方,卻被其他人幫忙反殺。


    也就是說,肯定有重傷或者死亡的。


    不過現場周圍一公裏,沒有發現人影。”


    三笠將軍皺眉,“這說明對方肯定有一定的交通工具了。”


    淺川壽無奈道:“人家在租界,好好經營,這不是很簡單麽?弄輛車不比組織一場刺殺強多了。”


    三笠皺眉,“你注意你的態度。”


    “嗨,嗨。”


    三笠將軍讓他坐。


    淺川壽在去南京之前,是個有誌青年,在軍部的評價相當高。


    雖不如德川雄男,也比池上由彡之流要高的多。


    但從南京調迴上海後,他開始貪戀女色,消極怠工。


    軍內的評價是厭煩戰爭,但又好像不是。


    他覺得,他隻是有些創傷。心理上的。


    聽了他今晚的匯報,三笠更加可惜。


    “明天把軍犬帶過去,看能不能找到蛛絲馬跡。”


    “關於那個箱子——”


    “報告,打攪了,箱子裏的屍體,確認是森田少佐。”


    不是屍體,是那些肉片。


    三笠推掉麵前桌子上的茶具,騰地起身,“巴嘎雅路!果然如此!


    不就是森田君曾經參與過拷打吉野劍雄那個奸細!竟然遭到如此毒手!該死的共產黨。”


    淺川壽有些驚訝,沒說話。


    “在下告辭了。”他起身。


    “明天的歡迎儀式,你不用參加了。帶隊去租界,配合黑龍會,找出來蛛絲馬跡。”


    淺川壽有些意外,“那不是特高課的責任麽?德川明天會出席麽?讓他去比較合適吧。”


    淺川壽在憲兵司令部,算是跟德川雄男關係不錯,所以,對他封閉了特高課的事情。


    “他明天沒空,你去一趟吧。”


    “嗨嗨,好的。”淺川壽無奈。


    “打起精神來。”


    “嗨。”


    淺川壽無奈離開,迴到自己房間,給德川雄男打過去電話,電話卻打不通。


    “他睡下了?倒是會躲清閑。”


    他在想,渡邊大佐到底是不是真的不知道計劃?


    他感覺上海這團泥沼正在不知不覺吞噬他的精力和勇氣,他開始煩躁,沒有耐心。


    他不知道其餘的軍官如何,他現在看見辦公室繁多的文件就靜不下心。


    明天所謂的歡迎典禮,那位將軍來幹嘛?


    他不清楚,三笠讓他去租界,他正好可以去躲清閑。


    看一個喜歡洋人的影佐,總比去伺候將軍強。


    這一晚淺川壽不斷的噩夢,夢境裏時而是被切成肉片的森田,時而是南京的屍山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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