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未停。


    楊忠恨不得一下子就飛到長安城內。


    早在他得知大兒昏迷之時,就派了兩名親衛騎上快馬前往西嶽華山之巔,西華廟。


    把大公子雪夜驚雷昏迷告訴智山方丈與恆宇法師。


    好在都是官道,鋪的都是平整的長條青石路麵,馬車被趕的飛快。


    因鋪墊的棉被多,楊忠倒也沒覺得有多顛簸。


    柳玥兒為了不讓顛到肚子,她用布帛兜住了肚子,把鋪墊的棉被雙折,她跪坐在上麵,丫環柳絮則跪在她的身後抵住她的腰身。


    她們主仆二人盡量咬牙堅持著。


    為了大公子的安危,她絕不能讓自己成為那個拖後腿者。


    不過,她肚腹之中的孩兒也很貴,即便馬車趕的如飛,也沒有讓她產生有疼痛之意的感覺。


    林無雙的馬車依然在隊伍的最後端。


    秦氏與林大川都不願意進入空間,反正他們也都不是什麽嬌弱之軀,比起大兒子的安危,一點顛簸之苦算得了什麽?


    楊忠能做到一個慈父,他們同樣也是慈父慈母!


    他們的愛絲毫不比楊忠遜色多少,唯一不同的是,沒有官威!


    不能給兒飛黃騰達的富貴生活!


    西嶽華山之巔。


    智山與恆宇麵對正西方向,手持佛珠,席地打坐,默念定魂咒與三魂七魄歸位訣。


    隨著佛珠的轉動,如一道電磁波,不斷地在空氣中運轉。


    二人自昨夜電閃雷鳴起,就站在山巒之巔,遙望那一方被撕裂的天空。


    乃是真龍渡劫之兆。


    真龍蘊生選遭劫難,方知人間疾苦。


    肉身的原魂被封印沉睡在眉心的識海裏。


    因傷勢過重,使得肉身的三魂七魄已有殘缺。


    通過四年修身滋養,肉身的天魂地魂因被楊堅強大的精神力壓製,還處於遊離狀態,沒有和命魂合魂。


    不過七魄已經被縫縫補補修複的差不多了。


    三道驚雷驚醒了肉身三魂合一,隻待七魄與三魂凝聚在一起,就是林寬複活之日。


    二者的原魂在相互爭奪肉身,才導致肉身昏迷不醒!


    隨著兩位老和尚不停地念經,那經文產生的磁場,不停地推動定魂咒,隔空通過磁場輸送到楊堅靈魂依附的肉身裏。


    使得楊堅的靈魂反轉為上,壓製住林寬的靈魂。


    二者聚存在肉身印堂之中的識海裏,相互理論。


    楊堅:“若不是我的靈魂把控你的肉身,你早已化成一身白骨了!”


    林寬:“那又怎樣?我的肉身活著與死了有什麽區別?


    見到父母親人卻不能相見?


    看著娘親因我傷心欲絕!


    身為人子,卻不能盡一份孝心!


    你們一家人太自私了!”


    楊堅:“我們家怎會是自私之人?我父親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卻曾未因戰功自傲,總是嚴以律己,教導我兄弟三人與人為善、寬厚待人。


    我兄弟三人也曾未因父蒙蔭厚而橫行霸道,魚肉百姓。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我母親勤儉持家,常常把節儉出來的銀錢用以施粥,讓那些吃不飽飯的窮苦百姓,時常得到一些幫助!


    難道這樣的父母不好嗎?


    哪一點與自私自利掛上邊?


    奪舍了你的肉身,封印了你的命魂,隻是為了鎖住你殘缺的七魄。


    肉身若沒有七魄的蘊養,那就是一條廢了的身軀。


    這四年來,都是我的三魂主宰了你的肉身,因我的本尊體弱,隻能是個命薄之人。


    是我的運勢等來你這個同樣命薄且運勢差的人。


    你為我續命,我為你續全了三魂七魄。”


    林寬:“你……”


    楊堅:“所以,我們必須合二為一,融魂!


    以我的智慧,以你的體魄和健康的身軀,我們就是同一個人。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呆愣愣的林寬,不知如何是好?他本就寬厚,實誠,否則也不會被大伯哄騙替堂哥應征入伍。


    秋收過後,隨所有新兵進入軍隊,前三個月在拉練極其艱苦的軍訓中度過。


    每天都想家,想爹娘。


    整個軍隊,就數他年齡是最小的那一個。


    每當長官喊名林福的時候,他總是忘記答應,為此還挨踹了幾腳。


    潼關之戰,死傷無數,而他和三強是死裏逃生,被人遺忘的人!


    看著身邊倒下如捆綁的麥秸杆子的屍體,歪七豎八,那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不論是哪裏人?他們都是父母的孩子,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親。


    他痛恨戰爭,但麵對敵軍無情刺過來的刀戟,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去應戰。


    兩軍對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結果。


    有智有勇的將領拚的是計謀。


    有勇無謀的將領拚的就是兵卒的命。


    不過,誰打誰,輸贏死傷的大都是兵卒的性命!


    楊堅:“你在想什麽?”


    林寬:“我在想戰爭的無情!”


    楊堅:“為爭霸天下,畢然會傷害許多無辜人的生命。隻有合而為一,才會盡可能的減少戰爭,傷害到最小化。”


    林寬:“我知道你很聰明的,且有鴻鵠之誌,隻可惜身子骨太弱!


    你若想完成你的鴻鵠大誌,我便不與你爭奪肉身了,送給你又如何?


    隻要你心係百姓,我也沒有什麽好遺憾的了。


    但,唯一遺憾的是,麵對親人之麵卻不能與傷心到肝腸寸斷的阿娘相認相見!


    我…唉!終是不甘心!”


    馬車很快進入長安城。


    領頭親衛騎著高頭大馬在前麵開路,手舉著隨國公令牌,高喊:“隨國公有急事,閑雜人等快快讓開。”


    街上行人一聽,便紛紛退到街道兩旁,觀看幾十名帶刀侍衛前唿後擁著數輛馬車急馳過去。


    馬車上的旗幟鮮明,上麵繡著一個大大的楊字。


    馬蹄噠噠,車輪滾滾,發出清脆的與路麵摩擦的吱吖聲。


    一行人很快就來到國公府的大門前。


    守門小廝見狀,慌忙打開偏門,放進車馬進入院中。


    林無雙沒有離開,沒見到大哥平安,她娘是不會願意離開的。


    停穩車馬,親衛們立刻尋來擔架,把依舊昏迷不醒的大公子抬入他的院子裏。


    這樣慌亂的場景,楊忠有心想隱瞞老妻苦桃兒,轉念一想,還不如讓她直接麵對,畢竟大兒奪舍棲息肉身的親爹娘和妹子緊緊地跟隨。


    楊忠心中想,李虎的私生女兒女婿不足為懼,隻是這女娃子武功太駭人了!


    以她之能,隻能為友不能為敵。


    得知實情的呂苦桃,看著任她推搡唿喊不醒的大兒,哭的真是肝腸寸斷。


    她對大兒傾注了平生全部的愛,是任何孩子都取代不了的。


    明知道眼前的肉身不是她的血肉幻化,而她大兒的靈魂就住在這具肉身裏,不論肉身先前是誰,自從奪舍成功,送給她一個鮮活健康聰明又孝順的好大兒起,她的心總算是安了心,有了生氣!


    再也不複過去那種提心吊膽,眼淚拌飯的日子。


    如今這是怎麽了,到底是怎麽了?


    呂苦桃哭的是不能自已,幾度昏厥!


    終於,在申時末,出行華山的侍衛把智山方丈和恆宇法師給請入家中。


    剛被林無雙針刺人中蘇醒的呂苦桃,得知兒子的救星智山方丈與恆宇法師到來,便立即起身撲倒在二人的腳下,磕頭如搗蒜,哀求二人一定要救醒她的好大兒!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快快請起!且容老納的師弟上前看看。”


    智山雙手合十,念出佛語。


    楊忠連忙伸手拉起老妻,“桃兒,你且莫要再哭泣了,好不好?給出時間來讓法師看看。”


    呂苦桃聞言,很是乖巧地停止了哭泣,她淚眼婆娑無骨般依偎在楊忠懷裏。


    雖是一把年紀,卻是我見猶憐。


    恆宇法師手撥佛珠,腳步輕盈來到楊堅床榻邊。


    抬手探上他的脈搏,麵色無悲無喜,看不出任何情緒。


    幾息後,恆宇法師收迴手看向楊忠夫妻,歎道:“令郎脈搏沉穩有力,以往那胸腔處致命箭傷也完全大好。


    這會子真正達到身強體壯的地步。


    再練習功法也無需再顧忌那因傷引起的心疾,武功也會突飛猛進了。


    這是喝了神奇的生機水起了大作用!


    體內是生機蓬勃啊!


    再也無需我和師兄為他煉化丹藥了。”


    呂苦桃一聽,心中稍微被安慰了一下下。


    她忍住要掉未掉的眼淚,抬眸問道:“法師,我兒體內生機勃勃,那他為何還不蘇醒?


    剛剛任我唿喚推搖,他都沒有一絲一毫蘇醒的反應?


    法師,我、我真的不能失去他啊!


    我的兒,嗚嗚嗚,你快醒來吧,我好害怕……”


    恆宇法師皺了皺眉頭,“楊夫人,你且莫哭,也莫怕,令郎的狀況,你又不是不知曉,他們此時是正在商量著融魂,所以才一直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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