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意垂下眸,半晌方輕輕說道:“少爺心思機敏過人,善觀人意,隻是……畢竟男女有別,女人的心有時連女人自己都看不明白,何況是男人呢?”

    溫大少笑著亦輕輕地道:“你卻忘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句話。你現在就是個當局者,一味鑽牛角尖,殊不知換一種方式也許會令自己過得很好。”

    “這就是女人和男人的不同,”畫意也笑起來,“女人多半是不撞南牆不迴頭的,不讓她疼到骨子裏,她是不會就此停下來轉身而去的。”

    溫大少望著畫意,眉尖挑起一抹疼惜,慢慢抬起手來撫上畫意的臉頰,心中歎著她的執迷。他知道畫意喜歡他,很喜歡他,也知道畫意為了什麽生氣,她是在氣他將她推到別的男人懷裏。可……他還能怎樣呢?他給不了她什麽,雖然知道她什麽都不想從自己這裏得到,可他是當真心疼她珍惜她的,他想給她一個最好的歸宿,他希望她能得到自己給不了她的一切。可這個死心眼兒的丫頭卻說什麽呢?說不撞南牆不迴頭,不疼到骨子裏就不會死掉這顆心。她還真是個……傻丫頭!

    畫意也知道溫大少看出了自己的心思,更知道他想要用另外一種方式補償自己的好意。她很感激他,但,不能認同他。畫意明白自己不過是一廂情願,但這又何妨呢?她是喜歡他,可從來不會向他討要什麽,關於他的心也好情也罷,不屬於她的她絕不去碰,她隻是誰也不妨礙地喜歡著他,這是她自己的事,與他無關。至於以後如何,她沒有去想,情感一事在她看來同別的不太一樣,過去的,未來的,都不真實,隻有現在的,才是最該去認真享受和珍惜的。所以她根本就不必想將來會怎樣,她隻要自己在離開這溫府之後不會感到後悔,這就足矣了。

    溫大少和畫意從彼此的眼睛裏看到了對方的心意和決定,所以兩個人都沒有再往下說什麽,說也沒用,兩個人都是拿定了主意就不會改變的人。這一刻,他在歎息,她在微笑。

    溫大少雙手捧起畫意的臉頰,慢慢地俯下頭來,在她柔美的額頭上輕輕印了一吻。畫意知道這不是情愛,而僅僅隻是疼惜,所以她坦然地平靜地接受了。

    替畫意理了理發絲,溫大少低低道了聲:“夜深了,歇下罷。”而後徑自進了裏間去。裏間床上,明月夜倚著床欄看著他從門外進來,溫大少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將他的手握住,半晌沒有說話。

    明月夜沒有動,方才聽見了溫大少同畫意的說話,心裏更是心疼自個兒妹妹,不過倒也對姓溫的小子有了少許改觀,至少這小子還沒混帳到玩弄心兒的感情,且看他這副樣子也算是知道疼惜心兒的,因而便原諒了他對自己的毛手毛腳。

    兩個人悶不吱聲地對坐了一會兒,溫大少起身去窗邊桌上倒了杯水,而後走迴床邊遞給明月夜,輕聲道:“喝點水,怎麽今兒個自己跑去喝酒了?有什麽煩惱事同為夫說說。”

    明月夜不客氣地將杯子接過一氣兒喝幹——還真是正渴著呢。還沒等抬手揩去唇角水漬,就見溫大少已經伸手過來用指尖替他抹了。身上僵了一僵,想想還是算了,嗯,至少這小子還知道心疼心兒,衝這一點就再原諒他一次。

    見溫大少正望著自己等待迴答,明月夜哼了一聲,道:“沒什麽煩惱事,就是突然想喝了而已。”

    溫大少知道問不出來,反正肯定是同畫意之間鬧別扭有關,因而也不再追問,隻是低笑道:“下迴娘子想喝酒就同為夫說,為夫陪娘子笑醉三千場!”

    “好啊。”明月夜隨口應付著,歪身倒在床上,“睡罷,明兒還祭祖呢,正經有你忙的。”

    溫大少忽而壞笑了一聲,俯下身湊到明月夜耳邊,低聲道:“明兒圓滿完成任務後,晚上你我是否就可以……真正圓房了呢?”

    嘖——這混小子是色鬼投胎還是怎麽地?心心念念的老是這個!明月夜捏了捏拳頭,雖然自個兒也常常在睡覺的時候想想姑娘罷,可也沒這小子這麽猴急啊!

    ——我能不急嗎?!溫大少委屈地翻著白眼兒,任哪個正值壯年的男人天天晚上和自己喜歡的大姑娘同床共枕能不心浮氣躁?何況他和她又是名正言順的夫妻,想要做點兒什麽愛做的事兒那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念頭!——我哪兒錯啦?我哪兒錯啦?!

    明月夜想起自己確實是答應過這小子圓滿完成祭祖之後就同他那個啥的,原本是急於打聽到那寶貝的藏匿之處不得己才開出的條件,沒想到這下子反倒自砸腳麵了,這倒要如何再拖下去呢?心兒那傻丫頭又不肯現在就離開溫府,這要堅持到溫老爺迴府的話,他還真不知道要怎麽再拖住這個色心大發的溫小子,總不能當真和他那個啥罷?雖然黑燈瞎火的注意一點的話也不容易被發覺是男扮女裝——可!就算真那個啥也是他那個啥他,他怎麽能被他那個啥呢!——呸!誰要和他那個啥!真惡心!都是男人,想啥呢!

    明月夜被自己啥啥的弄得煩了,將手一揮,道:“明日事明日再說!我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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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大少壞笑不已:明日,嘿嘿,小娘子你再也別想找借口逃開,你就是說下大天來,本少爺也要將你一口吃掉!

    當然,現在還不能高興得太早,免得這丫頭心生警惕,因而故作正經地道:“娘子,脫了外衣再睡,這麽睡當心明早起來骨頭酸,乖,聽話。”

    明月夜懶得理他,鼻子裏哼了一聲不置可否。溫大少便伸手去解他腰帶:“來來,為夫替娘子寬衣。”

    明月夜捏起拳頭正想把這小子飛到窗外去,轉而一想……罷了,至少他知道心疼心兒,衝這個,再原諒他一迴好了。

    溫大少替明月夜脫去外衫隻剩了中衣後倒也沒有更進一步,自己也寬了衣躺上床去,從身後將明月夜的腰攬住,臉貼著人家的後脖頸兒,甜甜蜜蜜地道了聲:“睡罷,娘子。”

    ……罷了……衝他心疼心兒……明月夜咬了咬牙。

    靜靜地躺了還沒片刻,溫大少的手便藉著替明月夜掖被角的機會“無意識”地放在了他的大腿上。

    ……罷了……衝他心疼……明月夜全身的肌肉僵了一僵。

    “娘子……你好香……”溫大少咕噥著,輕輕吻在明月夜的後脖頸上。

    ……罷……了……衝他……明月夜全身繃得緊緊。

    “娘子……你這裏……好可愛……”溫大少的手滑上了那令他覬覦已久的又挺又翹的臀兒。

    ……罷……了……明月夜血脈賁張。

    “娘子……你這裏……”溫大少的手不知在哪裏弄了那麽一下。

    明月夜一個翻身將他壓在了身下。

    心兒在外間床上正有些迷糊,隱隱聽得裏間床架子一陣“嘎吱嘎吱”地響,偶爾還夾著溫大少的幾聲呻吟,心道這迴可莫要揍在臉上才好,明兒還要主持祭祖呢。

    ……一宿無事。

    天還黑著,畫意便將溫大少叫了起來沐浴更衣,草草吃了兩塊點心,而後便奔了前廳去。祭祖儀式年年都會舉行,溫大少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因而準備工作也十分到位。高氏仍然“中風”在床,沒辦法參加,這倒省了溫大少不少心,免得這女人又想出什麽妖蛾子來搗亂。薑氏那裏也是自顧不暇,昨兒溫大少迅雷不及掩耳般地動了手,如今她那莊鋪裏亂成了一團,又逢今日祭祖,她哪裏也去不得,什麽事也辦不了,眼睜睜地耗去一天時間,使得狀況愈發難於挽迴。

    因此,溫大少是輕輕鬆鬆地將這一迴操辦完畢,還特意請來族裏的長老坐陣——總得有個人在溫老爺迴來之後為溫大少的辦事能力做個見證啊,否則還怎麽一步步獲取溫老爺更多的信任呢?

    祭族完畢,照往常慣例該合家出去爬山登高才是,隻不過薑氏推說頭疼,高氏動彈不得,呂氏不愛生事,秦氏倒是想出去遊玩,可惜沒人陪同她一起,隻好作罷。如此一來女人們便都歇在了家裏,倒是溫大少興致勃勃,叫人安排了馬車,帶上詩情畫意琴語棋聲,主仆一行高高興興地出府去了。

    每年的九月初九,溫家人祭祖完畢之後都會到城郊的黃金山上去登高賞景。所謂黃金山,自然不是滿山金子,而是那山坡上遍種的金燦燦的野菊,每到重陽時節就開得鋪天蓋地熱熱烈烈,如同給整座山鑲了層金一般,端的是美不勝收。

    溫大少心情好得很,上有藍天白雲,下有菊海流金,左邊是所愛佳人,右邊是貼心丫頭,人生至此,夫複何求?

    賞過峰頂美景,主仆幾個在山腰上一處菊坡落下腳來,菊坡裏砌有石亭一座,另還有小溪山瀑,恰是個幽靜之所,便取了帶來的食物邊賞景邊吃了,吃罷用山瀑水煮了菊花茶,小亭裏懶洋洋一臥,簡直比神仙還逍遙。

    溫大少覺得有些困了,便放幾個丫頭各去玩耍,原想要詩情陪著一起在這天地間共赴菊夢,奈何詩情根本不理會他,想是還在因昨晚的事兒生氣,隻好暗自迴味了迴味,一個人在亭子裏小寐。

    畫意坐在小溪旁的大石頭上看那被吹落水麵的花瓣順流而去,心裏念著“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句子,正出著神,忽見水中倒影裏多了個人,手裏拿著朵小野菊往她的鬢邊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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