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才剛磨完牙,麵癱王就將她的腳從他腿上放了下去。

    “藥上好了。”

    “好了?”九月看了眼自己的腳,已經被麵癱王用紗布層層裹好,整個上藥的過程,因為他故意分了她的心,也就隻痛了剛開始時的那一瞬。

    “驛站畢竟人多混雜,念你已與本王有婚約在身,就讓隴月公主與兩名女婢在涼王府住下,隻是,讓她們記住,寢殿與書房,無本王點頭應允,不得進入。”

    “你願意讓隴月住在涼王府?”九月眼睛一亮,麵癱王怎麽會有了這個心思?

    難道,是他覺得虧欠了自己?

    “嗯,本王會命下人去驛站將她們的行李取迴王府。”

    “那使臣尹大人那邊怎麽說?”九月對這些不太懂。

    “無妨,那尹大人估摸著也該啟程迴金淄國複命了。”

    “涼王殿下,你真的是太好了。”九月跳下床,俯身就朝麵癱王臉上親了一口,“你放心,我會叮囑她們小心行事,不會給你惹麻煩的。”

    “嗯!”

    經過麵癱王這一決定,九月壓抑的心情總算緩過來了一些。

    “對了,那味藥引是什麽?上次我用大菜刀換了不少藥材,很可能那味藥引我有。”九月又迴到床榻上坐好,這才想起自己空間裏有大把藥材。

    “你沒有。”君夜涼冷冷的否定,“藥引是百年以上大蛇的血。”

    百年以上的蛇?那還不得成精了?

    九月嘖嘖舌,“這個......我的確沒有。”

    “紮騰了幾個時辰,是繼續睡會,還是同本王一起用早膳?”

    “不睡了,吃飯吧。”九月神色一變,情緒又開始低落下去,隴月最喜歡的就是吃了,她現在躺著一動不動,不知道,會不會有餓的感覺?

    見她神色不對,君夜涼伸手裹住她的手,認真而清冷的開口,“別擔心,本王向你保證,定會讓隴月公主蘇醒。”

    “嗯!”九月收拾心情,點了下頭。

    無雙與無風端來了早膳,還特意告訴九月,同樣的早膳,也送去了西廂房。

    九月沒什麽胃口,隻吃了一點點。

    剛吃完飯沒多久,守在門外的無風就進來稟報,說是子櫻找她。

    九月這才想起來,答應了子櫻要去看前往川北的奴隸,在那人群中尋一下,看看有沒有沐陽太子。

    “涼王殿下,我跟子櫻出府一趟。”

    “是子櫻那女婢想去看涼人?”君夜涼擰了下眉。

    “是......”

    “去便去,少惹人矚目。”君夜涼藏在袖袍內的手攥了一下,“無風,你與無雙隱在暗處保護小九。”

    “是,主子。”無風點頭,退出寢殿。

    “我去看奴隸,會不會給你招來麻煩?”

    “不怕。”

    九月抿了下唇,“我會少惹人矚目的,如果被人發現,我就說是去送二皇子,畢竟,我裝病的時候,他來看過我。”

    “嗯!”

    九月匯合了子櫻,兩人皆戴上了麵紗鬥笠,從涼王府側門離開。

    兩人到了城門處,昨天的鬧劇已然散場,此時離京的大道兩旁,擠滿了夾道歡送的百姓。

    君夜楓一襲玄衣,淡漠的騎在馬上,兩位尚書陪同在兩側,身後跟了大隊的侍衛壓送著物資,後麵的是奴隸,都鎖著腳鏈,一個連一個,腳鏈的一端牢牢掌控在侍衛手中,這些奴隸中,除了壯勞力,還有老弱病殘,婦女兒童,每一個人的額上都刺了個奴字,很是殘忍。

    更為令人不忍心看的是,奴隸的身上都背著大小不一的包裹,看他們彎腰駝背的樣子就知道,包裹裏麵的東西很沉,壓得他們,根本直不起腰。

    “這些就是奴隸?”九月蹙了蹙眉,這也太他媽的太不人道了。

    “是。”

    子櫻心不在焉,努力張著頭,將奴隸一個個仔細看過。

    “君夜楓帶著這些奴隸上路,真是夠狠的,死了,找個地方埋了就行,引不起民憤,還能博來功績。”九月忽然覺得君夜楓心腸黑透了,什麽神仙哥,明明就是個黑心哥。

    “公主。”子櫻趕緊收心,捂住九月的嘴,“這些話不可說,會招來麻煩的。”

    九月點了下頭,子櫻這才肯鬆開手。

    “大人,孩子快不行了,求大人賞碗藥喝。”奴隸群中忽地傳來異動,一名婦人哀傷的開口請求。

    啪!

    負責趕送奴隸的衛兵,揚手就是一記長鞭揮了過去。

    “死了就埋了,大喊大叫,皮癢了是不是?”

    九月緊了下拳頭,她看到了那婦人前麵的孩子,八九歲的樣子,步子邁得很虛,小臉透著股紅通通的病態。

    是發燒了。

    婦人挨了一鞭,頓時疼得癱倒在地,她一倒,與她一排的奴隸,如同多米諾似的,全都倒了下去。

    婦人護住孩子,哭得悲天愴地。

    “孩子還小,求大人賞碗藥,待他長大了,定能做更多的事。”

    “快給老子起來,繼續趕路。”衛兵兇惡的怒斥,“你們這些餘孽,早在亡國時就該死了,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對你們的恩賜了。”

    婦人抱著孩子,孩子嘴唇發白,一雙眼睛已經開始翻白了。

    “小米,小米......”

    “娘,我是不是......要死了?”

    “小米,李家就你一個娃了,你要是死了,娘怎麽活下去?”

    “娘,我不想死。”

    孩子忽地強撐開眼睛,留戀的望著眼前的一切。

    周圍的聲音很喧鬧,但九月還是十分清楚的聽到了這對母子的對話,以及,孩子的那聲‘我不想死’。

    她的淚點,莫名的被戳中,這些隻能在電視中看到的場景,現在活生生的出現在麵前,對她心靈的衝擊,很大,也很直接。

    啪!啪!啪!

    衛兵接連幾鞭,狠狠的抽向孩子。

    “老子現在就送他上路,免得拖累我們的行程。”

    婦人見狀,不要命的將孩子護住,哭聲更是淒厲了,“官爺,大人,我李家就這一個種了,求大人開恩,民婦做牛做馬,定當報答。”

    “嗬,別說你家就這一個種,你們那狗屁涼國就剩這一個種了,老子也照樣送他上路。”衛兵不屑的朝婦人身上吐了幾下口水,“老子最後再給你一個機會,要命的,起來馬上走,不要命的,老子親自送你們一程。”

    “李大嬸,你來拿小米的包袱,我來背他走。”前麵一名大漢仇恨的望了眼衛兵,轉而對婦人開口。

    “謝謝,謝謝。”婦人感激得直朝大漢點頭。

    一隊奴隸,重新從地上爬了起來,大漢背上孩子,婦人吃力的背著兩個包袱,繼續朝前走。

    透過麵紗,九月清楚地看到孩子已經開始痙攣,如果再不想辦法退燒,那孩子肯定會沒命。

    一想到這點,她緊了緊袖袍內的手。

    “公主,他們是涼人,是我們的同根。”子櫻扯了扯九月衣袖,聲音中帶了哽咽。

    “不行,要救那個孩子。”

    “公主,不可......”子櫻連忙想要伸手製住自家公主,她才剛有了動作,身邊的九月就已經拔開人群,朝那隊奴隸走了過去,“公......”

    子櫻將最後那個‘主’字咽下肚,心急的跺了跺腳。

    “等一下。”這三個字,九月吼得很大聲。

    所有奴隸都扭頭朝九月望了過來,就連護衛在奴隸兩側的衛兵,也都一個個用不善的眼神盯著九月。

    “識相的,趕緊滾,別以為你是女子,老子就不忍心打。”剛才揮鞭的衛兵不滿道。

    九月看都沒看那衛兵一眼,緊急幾步,朝著背孩子的大漢走了過去。

    她的手裏捏著讓智腦送出來的退燒藥,那是她放在藥箱裏常備的藥,雖然是成人吃的,但那孩子現在燒得厲害,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這位大哥,先等一等,孩子病得太重,若是信得過我,就讓孩子將這藥吃了。”

    所有奴隸都停下了腳步,像看怪物似的看著九月。

    就連夾道兩邊的百姓,也都一個個怔住了。

    奴隸,向來是人人都能輕賤的玩意,這姑娘,怎麽能給那奴隸用藥?

    “信得過,信得過。”婦人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連連點頭。

    “大嬸,我必須得告訴你,這藥是成人吃的,吃完後很快即能退燒,藥性有些猛,不知道孩子能不能承受得住。”九月實話實說。

    “我吃!我受得住!”趴在大漢背上的孩子,眼睛忽然睜開了一條細縫,聲音很微弱,卻堅定執拗。

    九月賞識的看了眼孩子,“你很棒。”

    “我不想死。”孩子哆嗦著唇,一字一句。

    “你不會死的,我保證。”九月伸手撫了撫孩子的頭發,將藥從袖袍裏拿出來,掰了一顆,送到孩子嘴裏,“咽下去,你很快就會好的。”

    “謝謝你。”婦人忙拿了水囊,喂了些水給孩子。

    “這是其餘的藥,你收著,如果孩子再發燒,一定要間隔兩個時辰,才能再次用藥。”九月將藥遞給婦人。

    婦人寶貝似的將藥收好,又是幾聲真心實意的感謝。

    “姐姐,你能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嗎?”孩子虛弱地開口。

    九月藏在麵紗內的唇,淺淺一笑,“我叫寧九月,你呢?”

    “我叫李小米。”

    “你一定要好好活著。”

    “九姐姐,我一定會好好活著的。”孩子艱難的揚了抹笑,終於失去了意識。

    “好啊你,居然跟涼國餘孽互通,老子替天行道,抽死你。”剛才出聲喝斥的那衛兵反應過來,揮了鞭子就朝九月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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