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將斷雲山脈的輪廓勾勒成暗金色的剪影。


    周橫靠在斑駁的石壁上,任由南宮雪用帶著靈力的布條包紮他肩背的傷口。


    那些被靈器劃開的深可見骨的傷痕,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愈合,淡金色的神血順著布條滲出,在地麵凝結成細碎的晶體。


    南宮雪看著周橫蒼白的臉和身上的傷痕,眼中泛起淚光,她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聲音帶著哭腔:“周橫,對不起…… 我不僅沒幫你借到仙石,還讓你……”


    周橫笑了笑,擦去嘴角的血跡,語氣輕鬆地說:“沒借到仙石又如何?我這不還多了一個朋友嗎?”


    南宮雪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驚訝和感動:“你…… 你真的覺得,我比那一千萬仙石重要?”


    周橫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你是我的朋友,朋友又豈是區區仙石可以相提並論的?”


    南宮雪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她看著周橫,心中充滿了感激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愫。


    她吸了吸鼻子,對周橫說:“我知道有一個地方,或許可以幫你籌集到一些仙石 —— 落仙集。那裏有一座神礦,隻要能得到當地仙族的相助,就可以有機會進入神山,得到神石。”


    周橫眼中閃過一絲光芒:“落仙集?”


    南宮雪點點頭:“那裏的仙族…… 是我母親的族人。”


    南宮雪說話之時,袖中滑落半片殘破的玉簡。


    玉簡邊緣焦黑,顯然受過雷火灼燒,上麵用古老的仙篆刻著三個字 —— 落仙集。


    她望著玉簡上漸漸黯淡的靈光,睫毛上的淚珠終於砸在周橫裸露的鎖骨上,燙得他神軀一顫。


    “三百年前,母親就是帶著這片玉簡離開落仙集的。” 她的聲音裹著山風裏的沙礫,“族裏的長老說,她私自下山,還和外族人結親,玷汙了仙族血脈,要將她鎖進神山底的玄冰獄。據母親說,那天晚上,祖父大人在山門外跪了三天三夜,直到眉心裂開道血縫,才換來母親半片玉簡的自由。”


    周橫拾起玉簡,指腹撫過那些深淺不一的刻痕,忽然感到一股極寒的靈力順著指尖竄入神脈。


    他凝神細看,隻見玉簡空白處忽然浮現出一幅流動的星圖 —— 億萬星辰匯聚成一條倒流的星河,末端懸著一座懸浮在雲海中的孤峰,峰巔有九道交織的雷光,如鎖鏈般捆著一尊模糊的巨影。


    “這是……”


    “落仙集的星圖。” 南宮雪的指尖點在那九道雷光上,“傳說上古時期,有位觸犯天條的戰神被天帝封印在此,他的神血滲入山體,化成了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石。但每到月圓之夜,神山就會響起戰鼓,凡是靠近山腹神礦的生靈,都會被煉成戰神的兵魂。”


    她的話音剛落,周橫忽然感到掌心的玉簡劇烈震顫,那些刻痕裏滲出的寒氣瞬間凍結了他的神血。


    隻見星圖上的九道雷光猛地炸開,那尊被封印的巨影睜開了血色瞳孔,透過玉簡直視著他 —— 那是一張由萬千白骨拚成的臉,每塊骨頭都刻著泣血的咒文。


    “小心!” 南宮雪一把奪過玉簡,用自己的靈力強行壓製住裏麵的兇煞之氣,“這是母親當年用心頭血鎮壓的戰神殘魂,每次動用玉簡,都會引來神山的感應。”


    “你母親的家族…… 到底是什麽來曆?” 周橫扶著她坐下,指尖不經意間觸到她後頸的胎記 —— 那是一枚淡紫色的蓮花印,此刻正隨著玉簡的震顫而發燙。


    南宮雪望著遠處層疊的山巒,眼神忽然變得悠遠:“母親說,我們南宮家是上古蓮仙的後裔,世世代代守護著神山的封印。但三百年前,族裏出了個叛徒,他用百個童男童女的精血解開了第一道雷鎖,放出了戰神十分之一的殘魂。”


    她頓了頓,從發間取下一支玉簪,簪頭雕著半朵殘缺的蓮花,“這是母親臨走前留給我的信物,她說當簪花重新綻放時,就是落仙集覆滅之日。”


    話音未落,玉簪忽然發出嗡鳴,簪頭的殘蓮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淡紫色的花瓣上漸漸浮現出猩紅的紋路。


    殘陽徹底沉入斷雲山脈的脊背,周橫肩背的傷口在南宮雪靈力的滋養下已愈合得隻剩一道淡粉色的痕跡,神血凝結的晶體在暮色中泛著微光,如同撒落人間的碎鑽。


    南宮雪將最後一點靈力渡入他體內,指尖因消耗過度而微微發白,她望著周橫逐漸恢複血色的臉龐,懸著的心才稍稍落下。


    “我們必須盡快趕到落仙集,” 周橫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肩膀,骨骼發出輕微的哢嚓聲,“神石不僅關乎我的傷勢,更關係到……” 他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南宮雪從他眼中看到了一種深沉的急迫。


    她將半片玉簡小心翼翼地收進貼身的香囊,玉簪上的殘蓮仍在發燙,猩紅的紋路如同活物般在花瓣上蔓延。“落仙集位於神山腳下的靈脈交匯處,是進入神山的唯一門戶。但……”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自我母親離開後,我從未迴去過,那裏的族人…… 未必會接納我。”


    周橫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語氣堅定:“有我在。”


    兩人連夜趕路,靈力在腳下凝成流光,化作兩道疾行的影子。


    越靠近落仙集,空氣中的仙靈之氣便越發濃鬱,夾雜著一種獨特的蓮香,清雅中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威嚴。


    當晨曦刺破雲層,金色的陽光如利劍般穿透層層雲霧,灑在那座懸浮在雲海之上的磅礴城鎮上時,它的全貌終於展現在周橫和南宮雪的眼前。


    這座城鎮並非依山而建,而是由萬千塊刻滿符文的青色仙石堆砌而成。這些仙石每一塊都散發著淡淡的青光,仿佛蘊含著無盡的靈氣。城牆高聳入雲,頂部繚繞著淡淡的霞光,宛如仙境一般。


    城門上方,懸掛著一塊巨大的匾額,上書“落仙集”三個古篆。那三個字每一筆都猶如龍蛇舞動,仿佛蘊含著天地法則,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


    城門下,人來人往,好不熱鬧。這些人都是仙者,他們身著統一的淡紫色長袍,袖口繡著精致的蓮花紋樣,步履間自帶一股超凡脫俗的氣質。然而,當周橫和南宮雪走近時,這些仙者的目光立刻變得警惕起來,尤其是落在周橫身上時,充滿了審視與排斥。


    “站住!” 兩名手持玉戟的守衛上前一步,攔住了他們的去路,“落仙集禁止外族人隨意進入,速速離開!”


    南宮雪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聲音雖輕卻帶著一絲顫抖的堅定:“我叫南宮雪,是落仙集的族人。”


    此言一出,周圍的仙者頓時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那眼神複雜難辨,有驚訝,有疑惑,更多的卻是一種毫不掩飾的鄙夷與敵視。


    “南宮雪?” 其中一名守衛嗤笑一聲,上下打量著她,“是那個背叛族規、與外族人私通的邀月的女兒?”


    另一名守衛更是毫不客氣地喝道:“邀月早已被逐出落仙集,她的女兒自然也不再是我族之人!速速離開,莫要汙了我落仙集的靈氣!”


    “我母親隻是……” 南宮雪的聲音有些哽咽,但她強忍著淚水,“我母親從未背叛過落仙集!她隻是……”


    “隻是什麽?” 一個傲慢的聲音從人群後方傳來,隻見一名身著華麗紫袍的年輕男子分開人群走了出來。


    他麵容俊朗,眉宇間卻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優越感,正是落仙集的少族長 —— 蓮軒。


    蓮軒的目光落在南宮雪身上,如同在看什麽肮髒的東西,他輕蔑地哼了一聲:“不過是個被逐出去的叛徒之女,也敢迴來認祖歸宗?南宮雪,你母親當年玷汙仙族血脈,罪無可赦,若不是大長老仁慈,她早就該被鎖進玄冰獄永世不得超生!你還有臉出現在這裏?”


    “你胡說!” 南宮雪氣得渾身發抖,“我母親是為了……”


    “為了什麽?為了那個九黎城的家夥?” 蓮軒打斷她,語氣越發刻薄,“我落仙集乃上古蓮仙後裔,何等高貴!豈容你這等混血雜種玷汙?還有這個男人,” 他的目光轉向周橫,充滿了敵意,“一看就是個不知從哪裏來的野修,也想跟著進落仙集?簡直是癡心妄想!”


    周橫一直沉默地站在南宮雪身邊,此刻聽到蓮軒如此羞辱南宮雪,他的眼神漸漸冷了下來。他上前一步,將南宮雪護在身後,聲音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閣下說話最好客氣一點。”


    蓮軒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他指著周橫,對周圍的守衛喝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麽?把這兩個不知死活的外族人給我趕出去!誰敢阻攔,就是與我落仙集為敵!”


    “慢著!” 南宮雪掙脫周橫的保護,再次上前一步,她從懷中取出那半片焦黑的玉簡,高高舉起,“我有母親留下的玉簡為證!這是落仙集的信物,憑此玉簡,我有權進入落仙集,更有權參與神山神石的爭奪!”


    玉簡一出,周圍的仙者頓時發出一陣低低的驚唿。蓮軒的臉色也變了變,但隨即又恢複了傲慢的神情:“一片破玉簡而已,誰知道是不是你從哪裏撿來的?再說,就算是真的,你母親早已被逐出族,這玉簡自然也失去了效力。想憑這個進入落仙集,簡直是癡人說夢!”


    “你!” 南宮雪氣得說不出話來,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我母親是落仙集的人,我自然也是!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我們怎樣對你,輪得到你一個叛徒之女來指手畫腳嗎?” 蓮軒上前一步,逼近南宮雪,眼中滿是囂張與不屑,“識相的就趕緊滾,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


    周橫上前一步,擋在南宮雪身前,他看著蓮軒,眼神冰冷如刀:“我再說一遍,對她放尊重點。”


    蓮軒被周橫的氣勢所懾,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但隨即又惱羞成怒:“你算什麽東西,也敢這樣跟我說話?看來不給你們點教訓,你們就不知道我落仙集的厲害!”


    說完,他猛地抬手,一道淡紫色的靈力化作蓮瓣狀的利刃,朝著周橫直刺而來。這一擊靈力充沛,顯然蘊含著不俗的仙法。


    周橫眼神一凝,不閃不避,抬手便是一拳。


    他的拳頭之上,淡金色的神血流轉,帶著一股浩瀚磅礴的力量,與蓮軒的靈力利刃碰撞在一起。


    “砰!”


    一聲悶響,蓮軒的靈力利刃瞬間破碎,他本人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震得連連後退,臉色一陣蒼白。


    周圍的仙者頓時嘩然,他們沒想到這個看似普通的外族人竟然如此厲害,連少族長都不是他的對手。


    蓮軒又驚又怒,他沒想到周橫的實力竟然如此恐怖,他咬了咬牙,正準備再次出手,卻聽到一個蒼老而威嚴的聲音響起:


    “住手!”


    隻見一位白發白須的老者在幾名仙者的簇擁下從城門內走了出來。老者身著樸素的灰袍,麵容和藹,眼神卻深邃如淵,他一出現,周圍的喧囂頓時平息下來,蓮軒也立刻收斂了囂張的氣焰,恭敬地垂首道:“見過大長老。”


    大長老的目光落在周橫和南宮雪身上,最後停留在南宮雪手中的玉簡上,他微微歎了口氣,聲音帶著一絲滄桑:“雪兒,你終於還是迴來了。”


    南宮雪看到大長老,眼淚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她哽咽著說:“大長老……”


    大長老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多言,他轉向蓮軒,語氣帶著一絲責備:“軒兒,不得無禮。雪兒畢竟是……” 他頓了頓,沒有說下去,隻是看著南宮雪,“雪兒,你母親的事情,別有內情,族裏一直有愧於她。但落仙集有落仙集的規矩,你想進入神山,必須通過族裏的考驗。”


    南宮雪連忙點頭:“我願意接受考驗!”


    大長老點了點頭,又看向周橫,眼中閃過一絲讚許:“這位小友,雪兒一路有你相伴,老夫多謝了。隻是神山之中危險重重,非我落仙集族人,按規矩是不能進入的。”


    周橫還未開口,南宮雪便急忙說道:“大長老,周橫是我的朋友,他對我有救命之恩,而且他的傷勢需要神石才能痊愈,求您讓他跟我一起去吧!”


    大長老沉吟片刻,看了看周橫,又看了看南宮雪,最終緩緩說道:“也罷。既然雪兒你開口了,老夫就破一次例。但周橫小友必須以客卿的身份留在落仙集,待你和雪兒通過考驗,再商議進入神山之事。軒兒,你負責安排他們的住處,不得再無禮。”


    蓮軒雖然心有不甘,但在大長老麵前也不敢違抗,隻能恨恨地瞪了周橫一眼,勉強應道:“是,大長老。”


    一場風波終於暫時平息,南宮雪感激地看了大長老一眼,又看向周橫,眼中滿是歉意:“周橫,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周橫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我們先進去再說。”


    在蓮軒極不情願的帶領下,周橫和南宮雪終於踏入了落仙集的城門。然而,他們都知道,這僅僅是開始,真正的考驗,還在前方等待著他們。


    尤其是蓮軒那充滿敵意的眼神,如同跗骨之蛆,預示著他們在落仙集的日子,絕不會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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