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城的夜被血色月輪染成琥珀色,南宮雪親手斟的離火酒在玉盞中騰起細霧,十二名巫祝環繞宴席低聲吟誦著破因果的祝詞。


    周橫捏著酒盞的手卻始終緊繃 —— 自擊碎血煞殿的因果照妖鏡後,他便一直惦記著蘇櫻等人的下落。


    “不必擔心,閣下的故人正在前來的路上。” 南宮雪的聲音混著青銅鼎中蒸騰的藥香傳來,這位九黎公主眉間的赤蝶印記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為了護送他們,九黎城已經出動了九黎三十六城衛。”


    話音剛落,遠處的城牆上突然爆發出刺目的光芒,三十六道身影踏著月光疾掠而來。


    每一道身影都裹挾著獨特的氣息,仿佛三十六種不同的天地法則在移動。


    他們身上的玄甲刻滿古老的符文,在夜色中泛著幽藍的光,那是九黎秘寶 “天工玄鐵” 所鑄,傳聞能抵禦金丹修士全力一擊而不損分毫。


    九黎三十六城衛,每一位都是從萬千九黎子弟中脫穎而出的佼佼者,他們的威名在這片大陸上如雷貫耳。


    曾有邪修組織妄圖進犯九黎城,領頭的是三位仙帝,還帶著百名精銳手下。


    然而,九黎三十六城衛傾巢而出,僅僅一盞茶的時間,便將敵人盡數剿滅。


    其中一位城衛,手持一把刻滿巫紋的戰斧,一斧劈出,竟將一座小山攔腰斬斷,其威力令在場眾人無不膽寒。


    還有一次,南疆萬毒門與九黎城發生衝突,三十六城衛中的 “毒影衛” 孤身潛入萬毒門,在重重禁製與高手的包圍下,取走了萬毒門門主的首級,而自身卻未沾染絲毫毒素,安然返迴。


    自此,九黎三十六城衛的名號更加響亮,成為了令無數勢力忌憚的存在。


    此刻,三十六城衛呈三才陣形落下,動作整齊劃一,連腳步聲都如同一人。


    為首的城衛單膝跪地,沉聲道:“稟公主,人已安全帶到。” 隨著他的話語,幾道身影從後方走出,正是周橫心心念念的蘇櫻等人。


    十二盞青銅燈懸浮在石壁,燈芯跳動的幽藍火焰映出池中慘狀:蘇櫻的青絲被鎖鏈絞成血縷,宋中背後的劍疤裏嵌著淬金鐵鏈,晏小雨手腕上的咒文環正往血肉裏鑽,三人鎖骨下方,拇指蓋大的 “仙奴” 赤焰印格外刺眼。


    周橫猛然站起,腰間誅邪劍發出清越劍鳴!他正要上前,卻被南宮雪抬手攔住。


    “且慢。” 她蓮步輕移,走到三十六城衛前方,眉間赤蝶印記光芒大盛,袖中飛出三枚刻著離火紋的玉簡,“他們身上的‘三陰鎖魂鏈’與心魂相連,常人靠近便會觸發血煞反噬。”


    “我知道。”周橫喉間發緊,指尖剛觸到蘇櫻頸間鎖鏈,識海深處的紫霄雲芒帶突然炸響雷耀 —— 那鎖鏈竟連著三縷微弱的神魂光芒,每一道都被血煞文啃噬得千瘡百孔。


    “周大哥?” 晏小雨睫毛顫抖著睜開眼,認出他的瞬間,淚混著池水滑落,“總算見到你了……” 他話未說完,手腕咒文環驟然收緊,在雪白肌膚上勒出深可見骨的血痕。


    宋中用鐵鏈撐起半個身子,背後傳來刺耳的摩擦聲:“別碰這些鎖,上個月有兄弟想自盡,鎖魂鏈直接絞碎了他的識海……” 他望著池角的白骨,聲音低沉,“血煞殿想把我們煉成血奴,用三陰真火印鎖住神魂。”


    周橫運轉神識探查,隻見三道漆黑鎖鏈分別纏在蘇櫻的命門、心脈與識海,鏈身刻滿的血煞文正順著靈脈吞噬她的仙力。


    這哪是枷鎖,分明是紮根在神魂裏的毒藤!


    他忽然想起下界時,蘇櫻為護他擋住妖王利爪,在後背留下的那道一尺長的疤,如今她鎖骨處的赤焰印,比當年的傷更讓他心疼。


    “這些鎖鏈與神魂共生。” 南宮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手中托著半塊染血的玉符,“本宮從血煞殿密卷中查到,需以同等級的天道法則覆蓋,用九黎離火精魄為引,以禁破禁 ——”


    “我來。” 周橫接過玉符,指尖撫過蘇櫻發間的赤銅鎖鏈,紫霄雲芒帶突然化作雷耀纏上他的手腕,“當年在人界,我們連化神期老妖的靈脈都敢偷,還怕這點仙禁?” 他轉向宋中,“老宋,還記得我們在墜魔穀刻的第一道合擊陣嗎?”


    宋中愣了愣,忽然笑了,盡管笑容裏帶著血:“當然記得,那時你為了護我們,被魔修砍了三劍……” 他低頭看著胸前的鎖鏈,“你盡管放手施為,我們不怕!”


    周橫沒有迴答,而是解開雲芒帶,任紫雷耀斑在掌心凝聚成雷紋筆。


    當雷耀觸碰到蘇櫻頸間鎖鏈的瞬間,池水中突然翻湧出血色浪花 —— 那是血煞殿留在鎖魂鏈中的殘識在反噬。


    他悶哼一聲,指尖在蘇櫻額頭畫出蒼梧劍典中的 “斬盡” 紋,劍鞘上 “斬盡輪迴” 四字突然發出微光,與鎖魂鏈上的血煞文激烈對衝。


    晏小雨的咒文環最難纏,那咒文竟源自幽冥血海,每一道都在吞噬周橫的神識。


    他不得不調動誅邪劍的劍意,在劍鞘四字的加持下,以劍意化作刻刀,在咒文環上硬生生刻下禹皇的 “鎮魔” 符文。


    當最後一筆落下時,咒文環發出玻璃碎裂的聲響,晏小雨突然撲進他懷裏,哭得渾身發抖:“他們說你魂飛魄散了,我們不信……”


    宋中背後的鐵鏈連著本命血珠,周橫清楚這是血煞殿的 “血奴養成術”。


    他祭出雲芒帶,將其化作雷絲纏在血珠上,同時以劍座星圖鎖定宋中的命星:“老宋,當年你替我擋住昆侖派的老怪,這次換我釘住你的命星。”


    雷絲絞碎血珠的瞬間,周橫七竅滲出鮮血,卻看著宋中背後的鐵鏈化作飛灰而笑。


    蘇櫻撐起身子,指尖撫過臂上的劍傷:“我們營地的人,從來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這個場子,遲早要找迴來”


    密室之外,九黎城的夜風送來祖巫鍾的清鳴。


    周橫望著池中逐漸清澈的洗魂池水,望著同伴們身上漸淡的 “仙奴” 烙印,忽然明白,這仙域縱有萬千不公,隻要營地的旗幟還在,隻要這些曾與他背靠背抗敵的同伴還在,他便不是孤身一人。


    南宮雪站在密室門口,看著周橫為同伴梳理靈脈的背影,眉間赤蝶印記輕輕顫動。


    她忽然想起九黎古籍中的記載:“當斬盡輪迴之劍與紫霄雷威相遇,焚城之火將重燃仙域。” 或許,這個來自下界的修士,真的能如他劍鞘上所刻的那樣,斬盡這世間加諸於螻蟻身上的所有枷鎖。


    而在血煞殿深處,敖烈猛然捏碎手中的傳訊血晶,望著晶中閃過的洗魂池畫麵,眼中閃過驚恐:“該死!九黎城竟敢解我三陰鎖魂鏈,立刻通知玄煞魔將 ——” 他指尖在血晶上刻下緊急符文,“無論如何,不能讓周橫帶著他的同伴進入不周山秘境,否則當年禹皇埋下的殺招……”


    風雪掠過九黎城的宮牆,洗魂池中的離火精魄突然亮起。


    周橫握著蘇櫻的手,感受著她逐漸恢複的靈脈,忽然低聲道:“還記得我們在下界的誓言嗎?”


    蘇櫻望著他眼中跳動的雷耀,忽然笑了,盡管笑容裏帶著淚:“犯我營地者,必誅之。”


    他們曾在人界的屍山血海裏殺出一條生路,如今在這仙域,他們也要讓血煞殿知道,營地的人,永遠不會成為任人宰割的仙奴 —— 他們是執劍者,是斬盡輪迴的逆命之人。


    蘇櫻鎖骨處的赤焰印雖已淡如薄紗,眼底卻凝著化不開的陰雲:“你麾下的那幾個吃貨……” 她忽然抓住周橫的手腕,指腹碾過他掌紋間未愈的血痕,“畫魂、妖血藤,還有火麒麟它們,都被封印在上古禁地的‘血河冥淵陣’裏。”


    周橫的瞳孔驟然收縮,“血河冥淵陣?” 他嗓音發啞,“什麽樣的禁製?”


    蘇櫻望向洗魂池底翻湧的離火,仿佛看見更深處的血色深淵:“那是上古巫族與妖族大戰時布下的殺陣,以十萬祖巫精血混合九幽寒氣為基,血池中央懸浮著‘三陰聚煞鼎’,鼎中鎖著上古兇魂‘血河老祖’的殘識。陣中血水能腐蝕仙體、啃噬神魂,每一滴水都凝著萬骨咒,中咒者會看見最恐懼的幻象,直至識海崩碎。” 她頓了頓,說道,“更棘手的是,陣眼處有‘血河十二衛’鎮守,每一位都修著血煞煉體術,肉身可抗仙器,且能吸收血池之力不斷複原。”


    周橫深吸一口氣,紫霄雲芒帶突然在腰間炸響雷耀。


    他低頭看著蘇櫻腕間未褪的咒文紅痕,忽然想起下界時,他們曾一起抗擊昆侖時的情景。


    那時他還是個築基修士,而如今 —— 他指尖撫過誅邪劍鞘上 “斬盡輪迴” 四字,劍鳴隱隱透出殺伐之意。


    “我先送你們進乾坤玄火塔。” 周橫取出巴掌大的青銅塔,塔身刻著繁複而精美的圖騰,“這塔內有離火靈陣,能加速神魂修複。” 他望向靠在池邊的宋中,後者正用染血的衣袖擦拭劍柄,晏小雨則蜷縮在洗魂池角落,手腕咒文環雖碎,卻仍有幾縷血煞之氣纏在脈門。


    蘇櫻欲言又止,最終點頭。


    當周橫將三人送入塔中時,塔身突然發出清越鍾鳴,三道流光沒入塔頂火紋,化作三簇跳動的離火。


    “我們要出發了。” 周橫對著蜷縮在他掌心的魔偶低語。


    這具由天工玄鐵與祖巫殘魂煉成的傀儡,陪伴了他不知多少年,曆經了多少兇險。


    “好!”魔偶經過離火精魄重新祭煉後,身形早已早三尺高變成了隻有三寸許,渾如一個鐵人玩偶,在他掌心泛著幽藍符文。


    魔偶突然發出金屬摩擦聲,化作丈高巨像,肩甲處的 “斬” 字符文與誅邪劍鞘遙相唿應。


    血河冥淵陣位於九黎城西北三百裏外的 “屍山” 深處。


    當周橫踩著碎骨踏入禁地時,漫天血雨突然砸落,每一滴都帶著刺骨寒意。


    前方山穀中,一條寬逾百丈的血色河流翻湧咆哮,河水表麵浮著無數白骨,頭骨眼窩處泛著幽綠磷火,正齊刷刷轉向他。


    “小心!” 天魔殘魂的聲音突然在識海響起。


    周橫本能地揮劍,誅邪劍斬出的雷耀卻在觸到血河的瞬間發出滋啦聲響 —— 劍氣竟被血水腐蝕出缺口!


    他瞳孔驟縮,隻見血河中央升起十二座青銅祭壇,每座祭壇上都立著渾身淌血的甲士,胸口嵌著碗大的血珠,正是蘇櫻所說的 “血河十二衛”。


    “吼 ——” 最近的甲士突然暴起,手中巨斧帶起丈高血浪,斧刃上 “血煞” 二字泛著黑光。


    周橫不及細想,魔偶已替他擋住這一擊,金屬碰撞聲震耳欲聾,魔偶肩甲竟被砍出寸深缺口。


    他趁機甩出雲芒帶,雷耀化作鎖鏈纏住甲士腰間血珠,卻見血珠突然膨脹,竟將雷絲生生崩斷!


    “這些血珠是他們的命源!” 傳承甲靈的聲音帶著顫抖,“必須同時擊碎十二顆,否則會不斷重生 ——” 話未說完,識海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周橫眼前一花,再睜眼時已置身於墜魔穀的屍堆中。


    蘇櫻的屍體躺在他腳邊,頸間鎖鏈深深嵌入血肉,宋中握著斷劍的手還保持著揮砍姿勢,晏小雨的咒文環已絞碎手腕,白骨外露。


    “幻象!” 周橫咬破舌尖,紫霄雷威在識海炸開,劇痛讓他清醒。


    他望向血河,發現十二衛正結成圓環逼近,每一步都在血河表麵激起漣漪,而那些白骨竟開始爬向他,眼窩中的磷火化作利箭射來。


    “先破陣眼!” 周橫突然想起蘇櫻的話,三陰聚煞鼎才是核心。


    他甩出魔偶纏住最近的兩衛,自己則腳踏 “斬盡” 劍步,朝著血河中央的黑霧衝去。


    半途卻被血河掀起的巨浪拍中,血水滲入袖口,瞬間腐蝕出大片傷口,劇痛讓他幾乎握不住劍。


    終於,黑霧中浮現出巨大的青銅鼎,鼎身刻滿祖巫泣血圖,鼎中血水正瘋狂旋轉,形成漩渦。


    周橫看見漩渦深處蜷縮著七道身影:火麒麟的赤鱗已染成暗紅,妖血藤的藤蔓被血鏽纏住,畫魂的衣袂破破爛爛,正用殘破的畫戟支撐著身軀,天幽冥狐的九條尾巴隻剩五條,雷獸的雙角斷了一隻,白玉冰蛇盤在最下方,蛇信無力地吞吐著。


    “老大!” 畫魂最先發現他,聲音帶著哭腔。


    火麒麟掙紮著抬頭,眸中閃過狂喜,卻被鼎中血浪拍迴原處。


    周橫再也顧不上傷勢,將雲芒帶化作千萬雷絲,裹著誅邪劍刺向鼎身 “聚煞” 二字 —— 這是他在九黎古籍中見過的巫族陣眼標記。


    “螻蟻敢犯我血河!” 陰森的聲音從鼎中傳出,十二衛的血珠突然同時爆亮,十二道血光射向周橫。


    魔偶在關鍵時刻撲來,替他擋住致命一擊,卻在血光中碎成百片。


    周橫噴出一口鮮血,劍卻未停,“斬盡輪迴” 四字在鼎身炸開,雷耀與血光激烈對衝。


    “一起發力!” 畫魂突然舉起畫戟,妖血藤的藤蔓纏住鼎腳,火麒麟發出震天怒吼,渾身鱗片燃起離火。


    周橫趁機將最後一絲雷威注入劍鞘,誅邪劍突然發出龍吟,竟將鼎身斬出裂縫。


    “轟!” 三陰聚煞鼎轟然炸裂,血河瞬間失去血色,化作清水傾瀉而下。


    十二衛發出不甘的嘶吼,胸口血珠逐一破碎,化作飛灰。


    周橫踉蹌著衝向同伴,火麒麟最先撲來,滾燙的身軀撞得他後退半步,卻護住他受傷的肩膀。


    妖血藤的藤蔓輕輕纏上他手腕,替他止血,畫魂眼眶突然發紅。


    “哭什麽,不是得救了嗎?” 周橫揉亂畫魂的頭發,忽然看見天幽冥狐正用尾巴卷著雷獸的斷角,白玉冰蛇則盤在他腰間,蛇信輕輕舔他的傷口。


    他忽然想起下界時,這些 “吃貨” 總為最後一顆靈果爭得不可開交,此刻卻都圍在他身邊,生怕他再受傷。


    “老大,那個……” 火麒麟忽然低頭,用爪子扒拉地麵,“我們在血池裏發現了好多靈草,可惜被血鏽汙染了……”


    雷獸突然甩頭,斷角處噴出雷光:“等老子傷好了,定要把那血河老祖的殘識再砍十遍!”


    妖血藤則纏著他脖子,用藤蔓尖兒戳他下巴:“老大,我想吃離火靈果,要最甜的那種……”


    周橫忽然笑了,笑聲混著遠處祖巫鍾的清鳴,在屍山空穀中迴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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