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要多思。”康熙低頭,輕刮了下沁柔的鼻尖,鋒利的眉眼間展露的笑意,似乎真的不甚在意這個問題。


    沁柔也不是什麽神人,有看透人心的本事,康熙這麽說,她也就隻能這麽信了。若說疑慮盡消,那是不可能,但她也不會不識趣,深究這個問題下去。


    康熙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他首先是名帝王,這個帝位、這個位置,首先就決定了,他能夠在意的人,隻會少,不會多。


    若說阿哥與格格,康熙必然是更喜歡阿哥的,皇阿哥數量的多少,一定程度上關係著他江山社稷的穩定性,政治意義不同,康熙首要在乎的,就是這個。


    所以皇阿哥和格格,首要在他這裏,於性別的開始,就已經區分出了高低。康熙在意格格,但也沒那麽在意;就像康熙在意皇阿哥,但也最多就是多關心一些,不會特別去在意。


    所以皇嗣的夭折,未必沒有這個方麵的原因。


    他現在首要的,是想要做一個明主。更準確地來說,是掌控一位帝王應當掌控的權利、享有的天下。天無二日、國無二君!或者說帝王臥榻之側,豈能容他人鼾睡。


    準確直白地說就是,康熙未必容不下朝堂上有另外的聲音,但這個聲音,必要懂得,適可而止。用句不太正規的話來說,康熙允許朝臣們反對,持反對意見。然而一旦帝王決定,此事就必要執行。


    朝臣們原先反對也好,順從也好;此刻最重要的,都是令行禁止,用最短的時間,完成他的吩咐,不耽擱他的大業。


    所以注定了,康熙不會在後宮多費心思,後宮如今的局勢已夠穩當,不需康熙再多費心思。


    當然,如今皇嗣凋零異常,於帝王不穩當,康熙就要出手幹預了。就如五阿哥保清交由包衣心腹大臣撫養。


    所以,他是盼著是一個皇阿哥的,護一個妃嬪,緊要的,是護住她的孩子,康熙的寵愛裏,最簡便的,就是這一點。


    不管是出於帝王的利益立場,還是出於後宮妃嬪的立場,康熙都是盼著這是個皇阿哥的。


    但若真如沁柔所言的那般,是個公主,康熙雖有些遺憾,但也不會失望。公主又何妨,多加寵愛些就是了。


    他和她,他們!總不會,隻有這一個孩子。


    所以康熙還是很高興,這是他長久盼著的孩子,如今總算有了跡象。不管是皇阿哥還是格格,隻要有了,日後總會再添上幾個弟妹。


    康熙眉眼含笑,很輕而易舉的,就能感知到帝王的高興,高興也是會傳染人的,看著別人高興,倘若不是心情十足惡劣,也很難不高興了。


    沁柔柔順地靠在了康熙的懷中,她並且代替她的孩兒,於這一刻,當真感受到了,康熙這位皇父,對她腹中孩兒的期盼,正高興著,迎接祂而來!


    後宮原先還靜謐,宮中剛殤了個二格格。她們怎麽能、怎麽敢高興得起來。因而都默契地選擇了靜謐。


    而隨著承乾宮貞順齋有孕,皇上聽聞後親自趕過去,康熙的賞賜、皇後娘娘的賞賜、以及鈕祜祿妃娘娘的賞賜,相繼到了承乾宮,後宮庶妃們也跟著熱鬧了起來。


    旁的不說,賀禮總要備一份吧!備一份後,總要盡快送去貞順齋吧!熱灶倘若都趕不上熱乎的,那麽別說好事臨頭了,隻怕黴運都要沾惹幾分。


    董庶妃,眾人即便有心,也無力,這般處境,都是一般的人,個人顧著個人吧!


    她們為二格格傷心,但納喇庶妃腹中的也是皇嗣,皇嗣降臨,理當高興同喜才是。


    誰也顧及不到她!


    董庶妃住在鹹福宮,她還在呆呆地坐在床榻邊,也隻是呆呆地、默默地,流著淚。


    她身旁的奴才,也伺候她許多年了,是她家裏的人,奴才隨主,自也是默默地陪著,陪著她一道傷心。


    董庶妃隻想傷心一場,但鹹福宮外的消息,還是會傳來,主子顧著傷心,身旁伺候的奴才,不能真不注意著外麵的消息,所以納喇庶妃有孕的消息,也還是傳到了奴才的耳中。


    隻是如今看著還在流淚的主子,奴才怎麽忍心,在她剛逝去一個孩子的時候,去迴稟主子,宮中另一個庶妃有孕的消息,她們還要備上賀禮去賀喜,於心何忍!


    主子會崩潰的……奴才是董庶妃的心腹,也不少了聰慧,物隨主,董庶妃不蠢,她調教出來的奴才,又能無腦愚蠢到哪裏去。


    心亂如麻了一瞬,奴才隻是接過了水盆,然後把伺候的人打發了,叮囑了其餘的奴才們,嘴嚴實些,不許多嘴饒舌,否則當心了口舌。


    端了水盆進去,主子還在傷心,一直流著淚,淚如雨下,傷心之處,禁止不了,奴才便也擰了帕子,為主子擦拭著滿麵淚水。


    擦拭著……董庶妃驟然就握住了奴婢的兩邊的胳膊,力道大得,仿佛要沁入骨髓,董庶妃就這麽抓著奴才的胳膊,忽而就嚎啕大哭起來,哭聲裏盡是深入骨髓之痛,恨不能就此碧落黃泉,地獄地府,相隨相同。


    何必留在這人間,何必留在這人間啊啊啊!!!


    這一刻裏,有人歡喜,有人卻在失聲痛哭,仿佛應了那句話,人與人之間的悲喜並不相通。


    董庶妃難受著流淚,沁柔也在心中糾結,即便已是晚上,但宮中前來送賀禮的奴才,亦是絡繹不絕。


    生怕晚上一會兒。


    沁柔也在糾結,糾結著今日剛殤的二格格,糾結著董庶妃。她常說冷漠,但也有一份柔軟,董庶妃喪子,按理,如今若有康熙陪伴在側,當有所緩解,會有幾分歡愉。


    但又從某一個方麵來說,康熙是名帝王,他當真會在意一個嬪妃的悲痛至極嗎?


    皇上的高興是真的,喜悅也不似作假,康熙此刻,帶著此番心情,前去鹹福宮探望,當真是寬慰董庶妃,而不是去火上澆油,叫董庶妃更加難過嗎?


    我剛巧沒了孩子,而我的夫主,一國帝王,卻在為另一個嬪妃的孩子而喜悅,這樣的痛苦,有幾人能受啊!


    沁柔自覺自己能受得來,不過喪偶罷了,當他死了,是個死人,但易地而處,董庶妃,她受得了嗎?


    沁柔有一瞬間的沉默,或許出於某種心緒,沁柔選擇了沉默,她沒有在康熙跟前,提起二格格,提起董庶妃。


    這或許,也是一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吧!也或許,是她的一份善意也不一定。


    大概人事間常有這樣的事!悲,與喜,同有,卻不共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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