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即禁聲,轉頭看去,不一會兒就見路的那一方果然慢慢地露出了商團車隊的身影,車隊的兩側與前後全是隨行鏢師,人數較往常多了一倍有餘,個個神色緊繃,如臨大敵的緊張模樣。由此可見,那群冒牌白華土匪近來的惡劣行跡讓商隊與鏢師們有多懼怕。


    他們靜靜地躲在樹林內看著車隊從他們眼前經過,一輛接著一輛,足足有七輛馬車的貨物這麽多,這也難怪二當家葛迪會一口咬定那群冒牌貨這次絕對會出現,因為這麽大一票買賣要對方不心動、不行動,那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現在,他們隻要遠遠的跟著車隊,等那群冒牌貨自動現身即可。


    車隊又往前走了幾裏路,這一路上風平浪靜,鏢師們臉上緊張的神情也稍稍緩和了一些,因為危險路段已過了一半,隻要再堅持住後半段路程,他們就可以脫離白華土匪最常出沒的區域範圍了。


    然而,愈是希望,愈是失望。


    箭,突然從兩側的樹林裏射出,正中一名鏢師的胸口。


    在他附近的鏢師立即拔刀,揚聲警告道:「白華土匪來了,白華土匪來了!」


    雙方大戰因此聲而拉開了序幕。


    持刀匪徒殺聲隆隆的從道路兩側的樹林內殺出,鏢師們奮勇上前迎敵,刀劍交擊,血光四射。


    「殺——」


    突然之間,不知從何而來的另外一批人從後方殺入戰場,將兩方人馬都嚇了一大跳,不知對方是友是敵,直到那些後來之人毫不猶豫的揮刀斬向那群與衣著統一的鏢師們有著明顯分別的匪徒,商團這邊的人馬方才放下心來。鏢師們一個個士氣大振,立刻與這群不知名的朋友一股作氣的殺向那群匪徒,殺得他們節節敗退。


    「砍死他們,留幾個活口帶迴去就行了。」席如山殺氣騰騰的吼道。「他奶奶的,膽敢冒充咱們白華山土匪,你爺爺我倒要看看你們這群兔崽子到底是何方來的妖魔鬼怪!」


    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席如山隻是發泄連日來的不爽,隨口自言自言的說了這幾句話而已,沒注意距離他不遠,與他一同揮刀砍向敵人的人並不是山寨裏的夥伴,而是一名鏢師。當他不自覺的說出「咱們白華山土匪」這七個字時,那鏢師整個人都呆住了,連敵人正朝他揮刀砍來他都沒發覺。


    席如山眼捷手快,刀子一架,抬腳一踢,立刻救下那名發呆中的鏢師。


    「他奶奶的,戰場上你發什麽呆啊,找死不成?」他轉頭朝那名鏢師怒罵道,臉一轉,抬腳往前又殺向另外一個敵人。


    冒牌貨眼見不敵,開始往後退走,席如山等人怎麽可能放過他們,毫不猶豫的追殺過去,他們沒有人注意到商團那些人並未跟上,相反的還一個通知一個的迅速往後退,然後保護商團火速逃離此地。


    那些後來的人竟然也是白華土匪?


    雖然不知道這兩批白華土匪誰是真誰是假,但是有一點是假不了的,那就是他們都是土匪,都會搶劫商團,他們得趕緊逃命才行。


    所以,當蘇靜初和席如山迴到此地時,商團早已不見蹤影,隻留下一些橫躺在地上,被同夥們遺棄的屍體,大多都是那群冒牌貨的成員,還有兩名鏢師。


    蘇靜初並不是第一迴看這麽多人死在她麵前,早在幾年前她剛到山上投靠外公時,鄰國有兩批馬賊正不斷地在邊境村莊為惡,燒殺擄掠,無惡不作。


    有一迴,外公帶上她與大夥前去阻劫那些可惡的馬賊,雙方大戰一場,死傷人數眾多,但外公和大夥卻是麵無表情,一臉平靜的對她說這不算什麽,因為她沒看過戰場上屍橫遍野的景象。


    那時她隻覺得大家無情又冷血,那些死去的人可都是大夥每天相處,同吃一鍋飯的家人與朋友啊,他們怎可以對同伴的死亡如此無動於衷?這讓她非常的生氣。


    但是後來相處久了她才知道,大夥不是無動於衷,而是早已哭幹了眼淚,早已難過心痛到了麻木。他們不會為死去的夥伴朋友流一滴眼淚,不會說什麽感人肺腑的場麵話,卻會照顧死去夥伴所留下來的家人,終其一生。


    而這便是他們白華山寨能團結一致,萬眾一心的原因,因為大夥都是家人,比血緣關係還要更親更近的家人,真正的一家人。


    「把他們的屍體埋了吧。」她在心裏輕歎一聲。


    屬下們立刻動手執行她的命令。


    「這名鏢師還有氣,還沒有死。」突然之間,有屬下揚聲叫道。


    蘇靜初聞言立刻上前查看,果然,眼前這名胸口中箭的年輕鏢師還活著,不過氣息有些微弱,得盡快救治才行。


    「現在該怎麽辦?要派人把他送到鋒城去嗎?」發現這名鏢師還活著的屬下問道。


    「不行,從這裏到鋒城太遠了,他撐不到那裏。」蘇靜初搖頭道。


    「那怎麽辦?要將他丟在這裏,讓他自生自滅嗎?」


    蘇靜初蹙眉猶豫了一下,毅然決定道:「帶他迴山寨治療吧。」要她見死不救她實在辦不到。


    「這樣沒關係嗎?」屬下有點猶豫。


    「沒關係,隻是一個受了傷的年輕鏢師而已,翻不起什麽浪的。最多在他傷好到可以下山之前派人守著他就行了。」她冷靜道。


    「那我去做個擔架過來。他的情況可能沒辦法用背的方式上山。」


    「好,麻煩你了。」


    「您客氣了。」


    躺在擔架上假裝昏迷不醒,讓人搖搖晃晃抬上白華山的常柏衍覺得很憋屈。


    按照他的計劃,他的確是想裝受傷讓人救上山去,因為倘若白華山上盤踞的仍是多年前他所熟知的那夥人的話,他相信他們肯定不會見死不救。果然如他所料,他被這夥人帶上山了,隻是他受傷倒地的方式真的讓他憋屈到都快要得內傷了。


    他可是個武林高手,雖不敢誇口說打遍天下無敵手,但也鮮少有對手,近來甚至還被人拱上了武林盟主的寶座。結果呢,他卻得為了演戲而被一支從樹林裏射出來,而且有氣無力的箭射中進而重傷倒地不起,實在憋屈到一個不行。


    那個射箭的家夥真是該死,這麽多鏢師,這麽多標靶,他誰不好挑,幹麽偏偏挑上他來當箭靶射啊?害他原本想殺一個痛快,殺二個還本,殺三個勉強賺點利息之後再讓人砍一刀裝死的計劃整個胎死腹中,真的是太不爽了!


    不管如何,他總算還是成功的進入了傳說中白華山上的土匪窩。


    他感覺擔架被放了下來,那個一路上摻雜在一堆男性聲音中唯一的女性聲音再度響起。


    「李爺爺,您快來看看他還有沒有救?」


    「別急,老夫看看。」


    一個蒼老的聲音隨後響起,然後他感覺有人正在替他把脈,他立刻運用內功將自己的脈搏控製在受傷虛弱,但不致於會致命的情況。


    那人在把完脈之後並沒有立即開口說話,而是又查看了一下他胸前的箭傷。那支羽箭射在他心口附近,不過並沒有傷到要害,傷口也不深,因為這是他有意為之的,不然他沒辦法一箭就倒地不起,讓人誤以為他已經死了,而將他留下來。


    「還好,死不了。」一會兒後,那個蒼老的聲音平淡的開口說。


    這大夫的水平不錯,竟然看得出他死不了。正中心口處的箭傷可不是每個大夫都有膽,敢用這麽平淡的語氣說出「死不了」這三個字的,大部分都會選擇說情況不樂觀,或要再觀察看看之類模棱兩可的判斷。


    「太好了。」那唯一的女聲說,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看小姐您這麽關心這個小夥子,該不是看上人家了吧?」那蒼老的聲音道。


    「李爺爺,您胡說什麽啊?」


    「怎麽會是胡說呢?您瞧瞧這小夥子長得麵如冠玉,俊逸非凡,體格也結實,哪個小姑娘看了不臉紅心跳,芳心悸動呀?」


    「李爺爺——」女子無奈的聲音立刻被蒼老的聲音打斷。


    「而且您瞧他,雖然心口中箭卻完全沒傷到要害,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運氣。」蒼老的聲音說:「正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像這種有福之人很適合當您的壓寨相公。正好您對他有恩,就叫他以身相許以報救命之恩好了,您覺得如何?」


    「李爺爺,拜托您別再胡說八道了。」


    「老夫可是很認真的。您若不好意思,就讓老夫來牽這條紅線好了,反正這小夥子接下來都要待在老夫這裏療傷,他若是敢不從,老夫就給他吃一堆苦頭,看他從不從——」


    「李爺爺!」女子高聲叫道,幾近尖叫。「拜托您別再鬧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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