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濃,屋外雪花輕輕落下,將整個大地裹上一層銀妝。


    梧桐苑的屋子裏麵,爐子燒得火紅,屋外屋內隻是一牆之隔,但是卻仿佛是兩個天地。


    肖白坐在書桌後的椅子上,手中握著毛筆,卻久久不肯落筆寫字,他還在猶豫,要不要真的去開始這件事情。


    一旦起了頭,可就沒有迴頭路可走了。


    “還在想那件事嗎?”


    春瀅走到肖白的身後,輕輕地給他捏著肩膀。


    肖白臉色很是平靜,輕聲開口道:“雖然我們進行了抗寒訓練,可是豫州甲士冬天天生就生活在酷寒環境中,揚州即使是冬季,就算偶爾下雪,可要和北方真正的嚴寒相比,是完全沒有可比性的,真怕我們的將士到時候會吃不消。”


    “前些日子我已經讓葉大人將邊境的兵力逐漸撤了下來,現在還有三成的兵力在,都在附近的城鎮中等待著,豫州那邊見到我們這邊鬆懈下來後,就也減少了兵力,到時候我們在兵力上可能會是一個優勢,不過最重要的還是你說的問題——”


    春瀅停頓了一下,就接著說道:“一旦我們選擇發動了突然襲擊,北方酷寒,如果糧草補給供應不及時的話,兵線一擊即破,到時候會全麵崩潰,所以我們想要取勝的關鍵,就是在於奇襲這個‘奇’字上。”


    “豫州將士反應迅速,從最近的驛站到兵線上,他們隻需要不到兩天的功夫,陳望到了豫州後,調整了豫州的兵力部署,現在豫州全境都在修建兵堡,以便可以形成互相救援之勢,真到了那個時候,豫州就會變成一座鐵打的堡壘,根本就打不進去。”


    提到陳望的時候,春瀅細心地留意了一眼肖白的表情,見到他依舊閉著眼睛,臉上也沒有什麽表情變化,就放下了心。


    冀州事變,陳洪死去,陳家從輝煌到衰敗,隻用了短短一夜的時間,陳望從此踏上了一條不歸之路。


    這個素來被稱為天才的少年,擁有著最為可怕的謀略和無上的眼光,他最終選擇了豫州,這個原本應該成為敵人的地方。


    肖白閉目養神,也不說話,平常沒什麽事兒的時候他總是這個樣子,不知道他是真的在閉目養神,還是在想事情。


    春瀅一開始也不敢說過多的話,怕說錯了什麽話,後來慢慢熟悉了,才知道他現在就是這個樣子,慢慢春瀅就喜歡自己一個人說,她知道肖白是有認真聽的。


    “天氣寒冷,我們的兵線不能拉得太長,而且動作必須要快,打頭陣的隊伍可以選擇鳳字營的隊伍,我看了他們的演練,鳳字營本來在揚州軍伍裏就是挺進速度最快的隊伍,所以由他們打頭陣無疑是最合適的。”


    “豫州鐵甲兵實力太過於恐怖,我們不能戀戰,況且揚州到豫州路途複雜,有時候補給也不一定能夠按時送到,所以就需要打一場迫切又迅速的閃電戰。”


    “隻有拿下了豫州的第一座兵堡,我們就可以固守兵堡,慢慢等待後續部隊的增援,屆時情況就會好得多。”


    “至於大雪龍姬軍,為什麽不把他們用在攻打堡壘這樣至關重要的第一場仗上,是因為還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們做。”


    “豫州最近的兵堡,到涼山兵堡隻有一天的時間,而鳳字營拿下涼山兵堡也是一天的時間,如果到時候那個兵堡選擇增援的話,即使是鳳字營先打下了涼山兵堡,屆時還會被再次奪迴去,所以至關重要的就是,要有一支強有力的隊伍拖住增援兵力。”


    “能夠拖住一座兵堡那麽多的兵力,這件事情,也隻有大雪龍姬軍能夠完成了。”


    春瀅也不管肖白有沒有在聽,反正自言自語地說著自己心中所想之事,這些細節都是她反複推算了好久才推算出來的。


    揚州邊境在之前的摩擦中一直表現著令人不太滿意的狀況,雖然多多少少有些肖白的授意,但是故意示弱在戰爭中並不是多麽好的方法,尤其是大型戰爭,示弱對上下官兵的信念堅守很有考驗。


    這麽多年來,揚州軍伍一直沒有接受過實戰的檢驗,演習場上打得再好,到了真正戰場上,還是說不準的。


    戰爭是非常殘酷的,戰場是男人們廝殺的地方,是用利劍拚命、用鮮血澆築的地方,要是有可能的話,他們又怎會先挑起事端?


    豫州兵堡政策推行沒有多久,成效就非常顯著,如果等到他們真的完成了所有建設,揚州再想攻打進去,怕就是白日做夢了,而且那個時候,怕會也是豫州發動戰爭的時候。


    九州必有一戰,這是肯定沒辦法避免的,大州之間的戰爭,說簡單了其實就像是兩個人之間的戰爭一樣,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既然無法避免,不如就先行下手。


    挑起戰爭的罪名肖白不怕,現在的他,連死都不在乎,對這樣的一個區區罵名又怎會在乎呢?


    這件事情從肖白迴來之後就已經開始籌劃了,主動對豫州發動奇襲,一開始春瀅也被肖白的念頭給震驚了,可是轉念一想,就連自己都不曾想到的事情,如果真的去做了,豫州甲士會想到?


    不可能的,不存在的。


    於是肖白和春瀅就開始著手布局,從一開始邊境示弱,到故意製造出熱鬧的過年氣氛,將邊境將士不動聲色撤到附近的城鎮上隱藏下來,這一切全都是為了接下來的涼山之戰做準備。


    當年,揚州因為沒有即使迴防涼山,導致兵線被撕開口子,幾天之內便徹底潰敗,諾大的揚州至此戰敗。


    現在,肖白再次選擇了這個地方作為戰爭的突破口,既是要努力爭奪這個兵家必爭之地,也是要借此打出揚州軍伍的氣勢,一雪當年戰敗之恥。


    春瀅按著肖白的太陽穴,輕輕地按壓著,力道剛剛合適,這是她專門向人請教過的。


    說了一晚上話的春瀅,正準備端起桌上的茶杯,卻忽然被某人給捉住了小手,順勢就將她攬入了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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