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臨江仙。


    河寨這邊有完善的郵寄路子。


    俗話說,錢能通神,隻要你出得起錢,讓無定河裏的水鬼給你拉車都行。


    一些人偶然在船市或是鬼市裏得了些值錢玩意兒,若不想自持能耐本事就雇傭河寨的“鏢局”護送一趟迴城裏,可護人護貨,也可僅押貨。


    麻子選擇的是押送貨鏢,找的還是老熟人,河幫。


    沒見到河幫的總瓢把子劉萬忠,不過與打過幾次照麵的把頭議事一樣的,這都是劉萬忠交代過的。


    這群英會把一向隻賺銀子不賺名聲的劉萬忠也給迷住了,投了不少本錢兒,領著一幫精幹幫眾常駐在鬆山崗,會會各路豪傑,打算名利雙收。


    到夜市逛玩,可沒那麽太平。


    麻子提醒溫仙子最好武備。


    溫仙子白了一眼小書生,她又不是剛入江湖的小白,啥都不懂。


    上次贈送的銀魚劍笑納了,還偷偷主動嘟嘴親了某人的嘴巴,直接把某人幹懵了。


    銀魚劍可是罕見的三品劍,潮音閣的寶庫裏都稀罕難得的劍器,滿門摟著數都不夠一巴掌之數。


    不過此行來鬼市逛玩,她可舍不得帶銀魚劍出門,銀魚劍還在梅園放著呢,萬一被擄走的話,鐵定心痛到鬱鬱,寒鯉劍的話就沒那麽心痛了。


    不過她純屬是亂想,有麻子在側,誰敢搶劍?


    溫仙子一身黑衣,頭戴帷帽,左手持劍,右手自垂,作蓄勢待發狀。


    這打扮不像是出門逛集市的,倒像是行俠仗義,追緝盜匪的俠女風範,太颯了,一下子嗑到小書生的心窩窩裏了。


    講真,麻子打心眼裏抵抗不住俠女的魅力“誘惑”。


    身感異樣,一抬眉,瞥見小書生猶如虎狼的雙眼,貪婪,欲火,溫仙子渾身汗毛乍起。


    挪步後退,橫劍,架拳,嬌聲嗬道:“呔,哪來的登徒子!再這般下流的看,小心一劍剜了你的雙眼,削了你的禍根,爆了你的魚籽福袋!”


    “抱歉,舒瑤,差些沒把持住。”


    小書生一臉羞赧。


    知曉臉紅?


    嗯,還有救。


    溫仙子見此暗想。


    算了,本仙子魅力太大,他氣血方剛,一時把持不住正常,擇日賞他個親親得了。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的。


    溫仙子見勢緩緩收迴防禦姿態。


    她自幼在師門中經師長諄諄教導,有著獨有的感情認知,更聽聞過師叔伯們坎坷的情緣之路,也見識過不少師叔伯的婚姻悲劇,雖師門不禁婚戀,但似她們這般自幼長於師門且被師門傾力培養的弟子估計一生難得有個好歸宿。


    即使能爭取到婚姻自行作主,那夫家也得無條件的“交好”師門,每年的供奉少不了,甚至一方小勢力經過多年“潛移默化”後極大可能轉變為潮音閣的一處外圍勢力。


    即使如此,潮音閣出來的女修依舊被追捧。


    溫舒瑤曾憧憬過情愛或婚事,江湖豪俠?一方豪強?名門之秀?


    她性情不張揚,若非師命輕易不與其他江湖同道親近論道,名聲雖顯卻隻在少數人之間,不然麻子的情敵能從城南排隊到城北。


    師門的發展和存續是逐利的,無人能改變的事實。


    少與人交往的她後來也逐漸明白了,比起那些名門高徒亦或豪強大戶似張麻子這般形影孤單的小子才是她的最佳夫婿,沒有夫家勢力強弱的擔憂,沒有師門索取“迴報”的難堪。


    師命難違,想要供奉的話,幾袋子糧食可以嗎?


    想到此處就想笑。


    麻子默念清心咒,摁下腹下躁意,卻見溫仙子的臉色一會陰一會晴,一會無奈一會發笑。


    舒瑤她這是咋了?


    發癔症?


    若遲遲不能迴神兒,還是這樣的話,要不要喚醒她?


    “你想幹什麽?”


    麻子還未近身呢,迴神過來的溫仙子一臉警惕地橫劍一攔。


    “沒,沒咋。方才你.”


    “你什麽你,我什麽我。走了,天色晚了。”似乎怕被看破心事,溫仙子先聲奪人,胡亂撒潑一通,抬足離開客房。


    見溫仙子恢複正常,麻子才苦笑無聲,一把紙扇在手,跟隨上去。


    這幾日也是的,天幹物燥的,暑熱難當,連帶著人都有幾分躁意。


    小書生是曾吃過鮮魚的貓,這麽久未嚐腥味,還同活蹦亂跳的大鯉魚朝夕相處,可不就把饞意勾出來了嘛。


    舒瑤是他的至愛,一位是潤光玉顏的仙子,一位是俊俏玉麵的小書生。


    倆人是山戀水,水纏山,情愫綿綿永無間。


    他尊重她的一切。


    小書生卻不知好大哥楊銘早在前幾夜與傘女玉蓮兒陰陽調和,赤誠相見的好處就是雙方道行大漲,這是傘女想的到,確是楊銘沒想到的。


    在兩人離開臨江仙客棧,去往船市旁邊的河灘也就是鬼集所在時包裹嚴實的毒蜘蛛柳如煙一改往日的清涼著裝,一身黑衣還披掛兜帽鬥篷匆匆離開客棧,去向正是船市邊的鬼市。


    楊銘也在傘女的陪伴下漫步來到了河寨,想必也是要逛鬼市的。


    倆人都熟門熟路,楊銘作為奇貨居的掌櫃,為了開源補貨沒少往船市和夜市這邊跑,同河寨裏幾家主營符咒的暗店交往不淺。


    而傘女作為鄰縣的得道鬼魅,無定河這邊的河寨來過幾次,也在鬼市中遊逛幾次。


    她與穢霧林的屍道人相識就是在這人鬼難辨的鬼市中,那時屍道人是擺地攤兒的攤主,她是逛玩的遊客。


    比起深入簡出且喜好藏著不動的屍道人,傘女卻喜歡四處逛玩。


    這也是黑冰台高層頭大的緣由,四處逛玩的鬼物最能“惹事生非”,打殺吧,得不償失,時時監視吧,白費人力。


    難搞。


    托群英會給無定河畔煙花福地帶人氣的福,白雲觀的常安道長不僅還了以前的欠債還賺來個厚本兒,連帶著觀主和幾位老師伯對他另眼相待。


    沒辦法,兜裏的銀錢快要鬻出來了,隻有這時候他才領會到那些藥行甚至專煉製虎狼之藥的不入流丹藥師該有多富。


    這道士倒懂得藏拙裝窮,除了觀裏少數幾位,誰都不知他的身價。


    在無定河畔的橋邊賣藥貼符多好,還不甘寂寞跑到鬼市裏晃蕩,試圖用些破爛玩意兒糊弄糊弄妖邪鬼物。


    麻子陪著溫仙子逛鬼集還不知會遇到多少熟人。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河陽老家。


    王二狗眼瞅著與那山寨裏的嬌花愈加親密,周邊十裏八寨的山民很喜歡這位勤快又身手不凡的小夥兒。


    對於二狗和山民之女相戀的事,廖爺是讚成的,甚至總放任他自由進出南屏山,連帶著何老爺子也知曉了他的情事。


    王小胖一如既往的吃住在廖爺家,倒給家裏省了些口糧好讓他娘偷摸地接濟那個四處遊蕩偷雞摸狗的娘家小舅。


    得虧有個弟弟,不讓王小胖連過節都不想迴家。他娘沒少在村裏說閑話,兒子給廖大夫打雜沒個工錢啥的。


    廖爺豈能同沒見識的農婦一般見識?豈不是寒了小胖的心,矮了自己的形象?


    每逢圓月,廖爺就斜騎靈鹿進山采靈藥,深山中藏形匿跡的寶藥皆在月華正盛時放開氣息吞吸星月精華。為嘛不讓鐵雞兒在夜空護著?因為這扁毛畜生總喜歡鳴叫,嚇得有靈藥草紛紛逃避,還采個屁靈藥!


    廖爺站在圓月下遠眺夜空,一人高的靈鹿青焰瞪著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望著遠處的山影,深山裏不時傳來某些猛獸的夜嚎。


    他不知道此刻遠在京城的麻子正陪著戀人漫步,親密無間。


    而書生不知怎地往南扭了下身子,似乎在迴應河陽老家廖爺的念想。


    “怎麽了?”


    “沒事兒,走吧。”


    倆人來到船市邊的鬼集口時,夜幕垂,唯見星月輝光。


    似乎是白天的烈日太過用力,入夜了依舊濕熱,從無定河吹來淡淡腥味的河風還是個暖風。


    得虧兩人俱是修為在身的,隻是不舒服而已,不然汗流浹背的,多不體麵。


    一踏進鬼市的地界兒,溫仙子略微頓足,再繼續前行。


    幾口大棺材在集市口並頭擺著,黑紅大料,還插著幾炷香,猛地一看夠瘮人的,確是鬼市那股子陰森驚悚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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