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更不知道自家公子的黃皮酒葫蘆裏裝的是三十兩銀子一升的雪冬青。


    雪冬青是一款用來自北地的雪鬆熟透的鬆子陳放兩年後磨成麵麵兒再與同樣產自北地大森林的野果漿果混在一起釀作的美酒。


    入口清爽甘洌,滿口果香,夏日飲之透心涼,冬日飲之渾身暖,又因用北地雪鬆木作酒桶,更有一股鬆香味。


    雪冬青不光在北地深受那些北蠻喜愛,拉到大魏京城同樣是暢銷酒,幾乎可與來自雪域高原的幾款美酒媲美。


    雪冬青是北地諸多部落商隊拉到京城的“搶手貨”,幾家豪族幾乎預定了所有進京的雪冬青,流到市麵上僅僅是那些背景深厚的酒樓酒肆,還限量。


    莫法,比起雪域美酒運途幾萬裏,光是這運費一般人都消費不起,距京城才三千八百裏的北地雪森,二十兩銀子一升酒的運費簡直“廉價”。


    嗅到商機的諸多豪商立馬“團結一致”,資源整合後搞起,導致偌大個京城,麻子還要跑三條街才能買到兩升以內的雪冬青。


    怡紅樓的酒窖裏雪冬青倒是不限量,但一壺卻賣到五十兩銀子,而那酒壺的容量連一升都不到。


    他不是缺錢,他隻是不想被人說缺根弦兒。


    灰蒙蒙的天兒,碎雪輕舞,按說這種天兒最適合圍在火爐邊兒,燙上一壺黃酒,佐一碟香豆,安逸一整天不動彈。


    但此刻麻子出門的欲望強烈,身披一件狼皮大氅,還是取中秀才時歸途中遇到的驢頭狼舍身讚助。


    身披狼皮大氅的麻子踏進銀莊的大門,迎麵走來一掌櫃的接待。


    莫法,憑這套自帶弱弱威勢的狼氅,非富即貴,還是那種想象中的非富即貴,一般富貴大戶最多置辦個普通的狼皮大氅,似這種“妖狼”的狼皮有價無市。


    你有錢買,可無人賣啊。


    一張百兩銀子的銀票兌換到一百一十兩碎銀子,麻子提著一袋子碎銀子來到無定河花街,他一不是來白日犒勞姑娘的,二不是進報國寺上香的,這裏同樣也是混跡京城的乞丐們最愛待的地方。


    賭徒來無定河玩耍最喜歡在進賭坊前討運,某些人專門跑到乞丐麵前,扔那破瓦裏幾枚銅板,聽聽銅板叮當響,聽那乞丐們吉祥話突突地講,討個頭彩。


    銅板鈴鈴響,財神睜開眼。


    銅板叮叮當,財運滾滾來。


    麻子來無定河可不是為賭錢來,寒雪將至,他勢單力薄,隻希望能給那些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幾兩銀子好置辦件厚衣過冬。


    雪花兒亂舞,雪片越來越大,地麵上開始出現薄薄的積雪,鞋子踩著沙沙地響。


    麻子提著一袋子碎銀子來到紅雲閣的牆根下,幾位衣衫襤褸的乞丐均是蜷縮著身子擠在一起酣睡,披蓋的僅僅是張殘破的草席子。


    “誒,謝謝福主,謝謝福主。”幾位乞丐聽見有碎銀子落在破瓦上叮當聲音,相當悅耳醒神,雖然他們還來不及睜開朦朧的睡眼。


    這寒雪天兒,年紀小的乞丐都在老窩裏躲雪呢,隻有這麽些上年紀的老丐“出門”討飯,至於那些瘦骨嶙峋的壯年乞丐正忙著拿著樹枝自覺跑到那些權貴府上的大門前掃雪呢。


    這種自覺掃雪的“義舉”會換來府上管事大串銅板的賞賜,莫法,府裏老爺高興,得大大的賞。


    若是碰巧那些貴門老爺喜上加喜,碎銀子作賞銀不是不可能。


    雪與“血”同音,有人主動上門掃門前雪,可引申為有人幫忙,幫忙主家消去那“血光之災”。


    每逢下冬雪,京城裏那些權貴的府上管事要早早起床,深怕府上老爺出門時積雪皚皚,那可不是好兆頭。


    甚至某些家風不正的權貴府上大門有積雪時,管事還要派家丁穿著破爛的衣服裝扮乞丐來清掃門前積雪呢。


    那權貴高門又不能同京城裏的乞丐們置氣,畢竟自己高高在上,他們卻是爛命一條,惹急了趁夜往貴府的高牆上摸糞,來個“發糞塗牆”就更難堪咯,雖然不識字,但不缺會畫小動物的民間藝人。


    雖顏料是黑黃色米田共味道嗆人些,但不耽誤“民間藝人”塗畫烏龜王八小狗草雞等等憨態可掬的小動物。


    一袋子百兩碎銀子不消片刻便沒了,有些年老色衰的老丐連眼都沒睜全呢就喊著財運滾滾來的吉祥話,什麽金步蓮花開,玉手把把財,財神正堂坐,聚寶又生財。


    把撒銀子的小書生當成是賭癮冒力要趕“早市”的賭徒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麻子將袋子裏最後一塊碎銀子掂了掂,約莫一兩多些,扭身望著對街白蒙蒙裏的大紅燈籠。


    唯有“壕氣”的賭坊敢讓自己門前的大紅燈籠整日整夜的亮,這可象征著紅紅火火的財源日夜不停呢。


    要不,就拿這碎銀子去試試?


    輸了便是輸了,贏了的話,嗯,再給他們撒點銀錢。


    決心已定,閑著也是閑著,麻子轉身將那空袋子塞迴懷裏,在幾位吉祥話不絕的背景音下去賭坊“大殺四方”。


    雪花兒那個飄,大紅燈籠輕輕搖。


    賭坊大門兩側的“門神”早扛不住瞌睡蟲的催眠,正縮在門後麵唿唿大睡呢。麻子撩起半截門簾抬足來到一處名曰善義坊的賭坊。


    大廳裏有幾張大桌子卻無人賭耍,熬夜的賭徒再精力充沛也敵不過後半夜的困倦。舍不得花錢睡床又身無分文的賭徒們便在大廳裏“將就”半夜。


    賭坊裏還有暖爐呢,後半夜冬雪飄,不提京城外城宵禁,光那股寒風就能把人吹哆嗦。


    “來人,怎麽沒人接客?”麻子見幾位爛賭鬼癱坐賭桌前正酣睡得鼻涕吹泡泡呢,無賭坊小廝在大廳侍候。


    “來了,貴客正是趕早啊。”二樓雅間推開窗正賞無定河雪景不時還滋一口香茶的管事兒忙放下手壺來到走廊裏客氣道。


    作賭坊掌櫃的這類人,最喜歡的便是送上門的貴客,不論你是身懷一個銅板還是幾萬兩銀子的豪客,隻要坐在賭桌前那通通是善義坊的“衣食父母”,得一視同仁,不論貴賤。


    當倘若是欠賭坊銀錢的話,更是貴賓了。


    若是耍千兒或是不認欠賬,就別怪“孝子孝孫”們忤逆了,輕者毒打一頓賣到碼頭做苦力賺錢,中者“抄沒家產”,重者不詳。


    “這位公子瞅著眼生啊,您這趕早的有些早,好些老客還沒睜眼起床呢,要不讓坊裏的幾個不爭氣的陪您享享福?”


    賭坊掌櫃眼尖,瞅見麻子身著一掛狼皮大氅,“屋裏個乖乖”,忙提著衣角一路小跑噔噔地下樓梯出現在麻子跟前兒溫和笑道。


    “嗯,是有些早,也成。就在這大廳吧。”麻子左右看了大廳裏零落的爛賭鬼醜態百出。


    “把他們都清出去。”賭坊掌櫃會意錯了,以為大廳逗留的窮鬼礙貴客眼了。


    “可別,外麵正飄著雪呢,這會兒趕人不是吧把人往死路上逼嘛,不礙事兒的。”麻子輕飄飄來一句令賭坊掌櫃賠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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