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道長連說帶笑興奮地從騾子背上取來自己的包裹,從中翻出一瓷白藥瓶輕輕嗑出幾味濃烈魚腥味兒的藥丸。


    沒錯,這正是常安道長曾嘴貪河鮮時一時興起揉製的誘魚藥丸。


    以魚腥草主料,蝦皮及兔腎為輔料,經白雲觀秘法揉搓的小山楂大小的蜜丸。


    隻須小小一顆放在河邊化開便能快速引誘大魚“上岸”。


    常安道長遊曆四方,能活得滋潤全靠觀中傳承的“淫巧妙技”撐著。


    “鐵老弟且靜觀貧道的手藝,待捕獲小寶貝後賣與坊市,你我五五分賬如何?”


    常安道長故意不提醒麻子注意碧玉蠑螈的幻術攻擊,有試探之意更有看好戲之趣。


    “芸娘躲遠些,到那塊巨石背後稍候。”許是麻子察覺到常安道長的不靠譜,便張口提醒芸娘牽著騾子躲避。


    “哦?道長舍得五五分?那小弟卻之不恭咯。”麻子揶揄道。


    “貧道堂堂白雲觀高修,豈是那見利忘義之徒,得手後說是五五分那便是五五分。”道長又從好似百寶箱的包裹裏取出魚鉤魚線。


    嘿。


    這道人竟然備足了家夥事兒。


    才幾月大的碧玉蠑螈寶寶自出殼兒以來第一次聞到那種令它失智的魚香味兒。


    上鉤兒是毫不費力的事兒。


    當常安道長樂悠悠將小碧玉蠑螈從水溶洞裏拖出來時,第一個念頭不是讚美自己好運氣而是暗罵自己“敗家玩意兒破鑼嘴”。


    他無比後悔。


    在看到碧玉蠑螈的第一眼時就後悔了。


    “道長,可記得跟小弟五五分咯。”


    不提還好,一提這五五分,常安道長欲哭無淚,哭喪著臉用一塊黑布麻利地將咬鉤的碧玉蠑螈的雙眼先包裹住。


    小家夥兒施展迷幻異術的本領全在那雙金黃瞳孔的大眼睛上。


    不愧是江湖老油子,常安道長立馬收拾好情緒將碧玉蠑螈控住解鉤再喂一顆不知名藥丸。


    被魚鉤釣出來正“活蹦亂跳”的小蠑螈立馬變得氣息奄奄,被道長放進包裹裏。


    “道長挺花活兒啊,小零碎不少。”


    “嗬嗬,一些不上台麵的小玩意兒,不足掛齒不足掛齒。”常安道長半是謙虛半是炫耀道。


    “小弟怎麽瞅著道長一臉悔意啊。”麻子不想輕易放過道長的“虛偽表演”。


    “是這麽迴事兒。鐵老弟啊,你不是要去領略下京城風華嘛,巧了不是,貧道住在平京城外幾裏的白雲觀,算半個京城人士,白雲觀的客房不大但還是能騰出地方住上兩人的。”常安道長費盡心思替麻子赴京省錢。


    “哦?看來道長在白雲觀中舉足輕重啊。”


    “嘿嘿,哪裏哪裏。混口飯吃,混口飯吃。不過鐵老弟若是來了白雲觀盡管住,住宿不掏錢,就每月湊個十兩銀子貼補下日常用膳就行。哎,鐵老弟別怪老哥摳搜,京城大,居不易啊。”常安道長為獨吞“碧玉蠑螈”可真是處處為麻子著想。


    “嗯,屆時看情況。不過還是多謝道長好意。方才是小弟一時戲言,道長捕獲的蠑螈那便歸道長所有,小弟隻是站會兒歇歇腳豈能居功?”


    “哎呀。老哥雜說的,鐵老弟,不愧是少年英才。好樣兒滴。啥也別說了,到了京城沒地兒住,盡管來白雲觀,那十兩銀子也不用湊。隻要貧道在觀裏一天,保準讓老弟吃好睡好,沒準兒還胖幾斤呢。”


    常安道長將碧玉蠑螈“藏”好後,包裹也不往騾子背上掛,“勉為其難”的自己抗肩上。


    “道長且放妥心。小弟絕不會再提碧玉蠑螈,您拿著是賣是養皆與小弟無關。”


    “鐵老弟敞亮人兒啊。要不是師命難違,貧道頂著逐出師門的風險也要代師收徒,你我結成師兄弟,天下可去也。”


    常安道長越講越離譜,連不遠處“沒見識”的山民村婦芸娘都忍不住癟嘴。


    鬼見愁狹窄的路段,落石雜亂,濕滑難行,再有毒蟲橫行,石壁上些許藥草令常安道長笑歪了嘴。


    麻子“看不上”,芸娘不認識,可樂壞道長了。若是到山中集鎮,光在這鬼見愁挖的藥草就能賣個百十兩銀子呢,更不提那隻碧玉蠑螈了。


    說啥都不賣,多少錢都不賣。


    這頭碧玉蠑螈身懷迷幻異術,常安道長尋思著迴觀裏好好豢養,此乃是他立足於白雲觀的立身之資,極可能是傳師之資。


    畫符不精又如何?咒法不精還如何?玄功不深哼哼哼?道爺有碧玉蠑螈護道,爾等跳梁小醜囂張到何時?


    麻子不耽誤常安道長“做夢”,也不幹擾他采藥不時幾聲傻笑,三人外加一頭騾子有驚無險穿過鬼見愁。


    鬼見愁北口,裴一虎領著幾位兄弟果然在此等候。


    “恩公沒事兒吧?”裴一虎瞅見麻子身影後便小跑到跟前。


    “誒,裴檔頭兒切勿再喊恩公,小子承受不住。”


    “是是是,雜家改。鐵哥兒此行去往何處?雜家領著一幫兄弟若是順路的話,願同鐵哥兒一路同行。”


    裴一虎故意探問麻子行程,不管恩公去往何處都會講到順路。


    桂嶺山不窮但水惡人悍。


    似恩公這般勢單力薄的少見啊,裴一虎當然“知曉”恩公是位高人,但行走江湖講的就是個仁義。


    “裴檔頭兒好意,鐵某心領了。你們滿載貨物實在不可繞遠路,若是耽擱了交貨行程,那小弟可就罪大咯。就此別過,青山不改水常在,天涯路遠再相逢,保重。”


    麻子拱手禮道。


    “哎,鐵哥兒俠義,雜家汗顏。天涯路遠必相逢,恩公一路平安,告辭。”裴一虎攜幾位弟兄來到麻子跟前兒齊齊拱手喊道。


    悲歡離合最傷情。


    麻子同幾位虎背熊腰的大漢惺惺相惜辭別之景,讓一旁的路人常安道長想起青年時出師同幾位師兄弟在京城一家酒樓“吃散夥飯”。


    白雲觀雖地處京畿重地,但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不怪曆代祖師留下的傳承太少,實在是周圍的“強人”太多了。


    常安道長隻得依照“舊例”同幾位“修業有成”的師兄弟“下山”再分道揚鑣,把為數不多的修行資糧讓於後輩。


    說起來,常安道長已經有五年沒迴“家”了, 也不知白雲觀後山那樁遭雷劈的百年野棗樹發新枝沒。


    眼下秋風正盛,山中茂林雖是濃密,但黃綠斑駁,秋意濃,常安道長他想白雲觀的幾隻黃狗了,他想在觀裏修行時的點點滴滴了。


    一路無話,麻子三人穿越桂嶺在走水路至賀州,出朔方入安臨郡轉而南下直至平京所在的京畿之地京兆府。


    京兆府雖是一縣之地但形製雷同郡府,隻因大魏的京都平京就在京兆府,又稱上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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