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車車燈發出明亮的光芒,落在公路上的玻璃渣上,反射出刺眼的亮光。


    靳昭烈在一片強烈的眩暈之中醒來,身體頭朝下的懸掛在車座上,肩膀抵著車壁,胸前的安全帶勒得他幾乎不能唿吸,耳旁仿佛還殘留著兩車撞擊時候的巨響聲音。


    右手臂上傳來陣陣刺痛,一片玻璃插進了他的手臂肌肉之中。


    靳昭烈呻吟一聲,忍著疼痛一把抽出了玻璃碎片,擰開車門,隨後解開安全帶,正要往外爬出。


    一雙破舊的運動鞋出現在他麵前,周旭蹲下身,表情的陰冷的盯著靳昭烈。


    他手裏的那支藍色針劑在燈光裏下發出異樣的光亮,手臂一揮,迅猛的朝著靳昭烈刺來。


    “烈哥!”張野忽然爆出一聲大喊,靳昭烈默契的猛然一側身體……


    “嘭——”一聲槍鳴。


    子彈的厲風擦著靳昭烈的側臉飛過,擊中了周旭的肩膀。


    周旭悶哼一聲,身體往後一倒,手裏的針劑也脫手而出。


    張野接連又開一槍,準頭稍偏的打在了周旭腳邊,周旭嚇得大驚失色,倉皇的爬起身就逃進了樹林裏,枝丫一陣搖晃之後,消失不見。


    “烈哥,你沒事吧?”張野喘息著的問道。


    “沒事,你怎麽樣?”靳昭烈挪動著身體,從翻轉的車裏爬出。


    “我好像被玻璃劃到臉了。”張野罵了幾句髒話,在靳昭烈的幫助下從車裏脫身,“要是老子毀容了,一定剁了那個周旭……”


    靳昭烈沒有迴應,他手臂上的傷口流血不斷,打濕了他的整個衣袖,他卻恍然不覺一般,抬腳就往山頂走去。


    也不知是不是失血的原因,他心跳特別快,濃烈的慌張和不安感控製不住的從心底發出。


    腳步加快,鮮紅的血液順著他的指尖落在柏油馬路上,點點猩紅。


    山頂的倉庫很快顯露在眼前,靳昭烈開始快跑起來。


    一跨進倉庫,入目便看見了那個黑色的大鐵箱。


    龍沫兒就暈暈沉沉的趴在門上,死寂無聲的黑暗裏,終於傳來的吱呀的金屬摩擦聲。


    她立即打起了精神,期望的緊緊盯著緩緩移動的厚重鐵門。


    絲絲縷縷的燈光透進了進來,龍沫兒想睜大眼睛看看門外的人是不是靳昭烈。


    可對於久不見光的她來說,那光亮太刺眼了,她隻強撐著勉強看見一道高大修長的身影後就忍受不了劇烈的刺痛,不得不閉上眼瞼,抬手擋著那刺目的光亮。


    “龍沫兒,我找到你了。”傳來的嗓音無比熟悉,冰冷的身體隨後就被緊緊地攬進一個溫暖的懷裏,那溫度讓她鼻腔一酸,眼圈兒頓時就紅了。


    “靳昭烈……”龍沫兒嗓音嘶啞,小臉埋在靳昭烈炙熱溫暖的胸膛裏,緊抓著他的衣領,晶瑩的淚珠從她緊閉的睫毛中滑下,“你終於來啦……”


    靳昭烈用力抱緊了龍沫兒的腰,恨不得能將懷裏的纖細冰涼的身子揉進自己的骨血裏。


    “嗯,我來了。”靳昭烈低聲迴答,一直不安狂跳的心髒,在一刻才終於安穩了下來。


    “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了。”他語調沉沉地許諾。


    “嗯……”龍沫兒靠在靳昭烈的懷裏,聞著靳昭烈身上讓人安心的味道,身體放鬆,意識頓時陷入一片漆黑,她昏睡了過去。


    “沫兒?”懷裏的纖細身體一下子軟軟的倒在了自己的懷裏,讓靳昭烈瞬間緊張起來。


    龍沫兒緊閉著睫毛,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原本粉嫩的紅唇上也滿是幹燥的白皮。


    靳昭烈手指發抖的輕輕觸碰著她幹涸的嘴唇,指尖觸及的肌膚冷得像是冰,讓他心髒猛然一緊,急忙脫下身上的外套緊緊裹著她冰涼的身體,隨後一把將龍沫兒橫抱起來,抬腳就大步往山下走。


    他手臂的傷口隨著他的用力崩裂,豔麗的血液頓時湧出,一滴一滴的落在他們離開的路途上,像是極致綻放的彼岸花。


    張野這才追了上來,看見靳昭烈抱著昏迷的龍沫兒,心裏也鬆了一口氣,急忙又打電話去催促救援的車輛趕緊過來。


    靳昭烈抱著龍沫兒一路跑著下山,他可沒有那麽時間等著車隊上來。


    “水。”龍沫兒不安的擰著眉頭,虛弱的輕聲重複喊著,“水,水……”


    靳昭烈放慢了速度,附身仔細聽她唇裏好似蚊呐一般聲音。


    “張野,去弄水來!”轉頭就對著張野吩咐。


    張野半張臉上都是血,聞言立即加快了腳步往下跑,幾步之後又折返迴來:“烈哥,車來了!”


    靳昭烈毫不停步,立即就抱著龍沫兒上車,取了水瓶就溫柔小心的給龍沫兒喂了幾口水。


    他不知道龍沫兒渴了多久,不敢給她多喝,隻稍稍潤濕了嘴唇之後便停住了。


    龍沫兒頓時委屈,小小的身子不停在靳昭烈懷裏拱,啞著嗓音低低道:“要水……”


    再不泡水,她就真的會死掉了……


    靳昭烈抱緊了她,輕拍著她纖瘦的後背:“乖,忍忍,我們去醫院再喝。”


    龍沫兒仍然在不停亂動,身上的溫度越發冰涼凍人,連唿吸都變得又輕又緩,白皙的手腕從包裹著她的外套裏不安分的躥了出來,上麵淺淺幾道魚鱗狀的痕跡。


    可靳昭烈心急如焚,隻不停催促著司機趕快開車,並未注意到龍沫兒白皙肌膚上的異常。


    車子飆到醫院,靳昭烈立即抱著龍沫兒衝進醫院。


    “醫生!醫生!”張野一路大喊,幾個白大褂醫生立即衝過來,將龍沫兒推進急救室去。


    龍沫兒側頭躺著,露出來的半張側臉上毫無血色,幾個醫生忙碌了一番,大喊道:“病人心跳停止,心髒複律器準備。”


    這句話讓靳昭烈心跳一漏,大腦當場空白,渾身暴戾之氣毫不掩飾的衝出,渾身帶血的樣子,像極了發怒的狂躁獅子,立即就要衝到龍沫兒身邊。


    張野連忙抱住他:“烈哥,你冷靜!”


    電流擊打在龍沫兒身體上的滋響聲刺耳的傳到靳昭烈的耳裏,每一下都像是刀子割在他的心髒上,讓他心口劇痛,渾身發涼,耳朵裏全是嗡鳴。


    龍沫兒的身體隨著複律器一起顫動著,醫生和護士們都專注的盯著生命體征監控儀上的心率顯示,沒人注意到龍沫兒淩亂發間,那顆粉色的發夾裏有一道微光輕輕一閃。


    龍沫兒白皙手腕那淡淡的龍鱗印記也開始緩緩消退。


    “有了!”醫生驚喜的喊道,“心跳恢複了。”


    靳昭烈繃緊的身體終於放鬆,身體知覺好似此刻才恢複過來,不住的喘息,額頭上全是冷汗。


    穩定了龍沫兒的狀況之後,醫生麵色嚴肅的後退幾步,對著靳昭烈說道:“病人情況隻能說暫時穩定,實際情況並不樂觀,隨時有可能會有生命危險。她現在這種情況,至少有四五天不吃不喝了吧……”


    靳昭烈瞬間捏緊拳頭,眼底一片嗜血的冷寒,渾身冒著殺氣,看得一旁的女護士們害怕的打了個冷戰。


    “烈哥,快去看看嫂子,她現在肯定很需要你的陪伴!”張野連忙說道。


    靳昭烈恍然驚醒,氣勢一斂,急忙幾步上前去,伸出自己還帶著血的手,緊緊握住龍沫兒冰涼的小手。


    兩人手掌相貼,靳昭烈身上溫暖的熱度傳遞到龍沫兒的手心,龍沫兒睫毛微微顫動了幾下,卻仍舊無力睜開眼睛。


    “沫兒……”靳昭烈另一手撥開龍沫兒臉龐的亂發,眸色專注而溫柔的緊盯著她蒼白的側臉,“你千萬不能有事。隻要你沒事,好好的醒過來,我保證以後都不會騙你了……”


    龍沫兒的手掌依舊冰冷,側臉沉睡著,毫無反應。


    唿吸也是那麽清淺無力。


    靳昭烈眼底痛苦隱藏,輕聲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失憶的事情有沒有騙你嗎?我可以現在就告訴你,我沒有忘記你……”


    靳昭烈微微低頭,將額頭抵在兩人交握的手指上:“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我說失憶的事情,是假的……”


    額頭下的手背依舊冰涼,靳昭烈難過的閉上眼睛,他二十多年的人生裏,從未有過這樣的無措和難受。


    他完全不敢想象,如果龍沫兒醒不來……


    “我都聽到了哦,你這個大壞蛋。”耳旁忽然響起一道幹啞的嗓音,是靳昭烈熟悉的語調。


    靳昭烈身體頓時一僵,迫不及待的抬頭一看,龍沫兒正用那雙幹淨清澈的眸子,帶著點點不滿的靜靜瞧著他。


    “你醒了!”靳昭烈眸光一錯不錯的緊緊盯著龍沫兒,生怕眨一下眼睛她就會在自己眼前消失。


    龍沫兒點點頭,又勾唇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小表情非常認真:“你剛剛說你以後都不會騙我了,不許耍賴。”


    “嗯。”靳昭烈收緊了兩人交握的手指,鳳眸裏滿是認真和虔誠,“我保證以後絕不會騙你。”


    龍沫兒滿足的抿唇一笑,眸子彎成明亮的月牙。


    意識清醒了些,這才聞到空氣裏那股淡淡的血腥味,龍沫兒順著味道,看見了靳昭烈浸透了鮮血的右手臂,從來都雪白幹淨的襯衣上,此刻沾滿了幹涸的深色血汙。


    “靳昭烈,你受傷了……”龍沫兒擔憂的睜大了眼睛,而且傷口看起來還很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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