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上雲層翻滾,漸漸陰沉,小雨淅淅瀝瀝的落下來,讓龍沫兒本就有點不愉的心情越發不暢快了。


    她背著小布包走在小雨裏,麻花辮已是有點鬆散,纖弱的背影看起來有幾分楚楚可憐。


    在她不知道的身後跟著一輛黑色的轎車,賓利慕尚,流線的車身頗有幾分低調的華麗。


    靳昭烈坐在車裏看著龍沫兒的背影,眼眸微微眯起,眼底劃過一絲不知名的光芒。


    “少爺,您想去哪裏?”司機方叔看著後視鏡裏的靳昭烈,語氣有些遲疑。


    自家少爺叫自己把車開到這裏停住不動這是幾個意思?怎麽這少爺年紀越長心思越發不好猜了。


    靳昭烈下巴微抬,示意方叔看向前麵,“看到那個背著兔子包包的女孩兒沒有,跟上她。”


    方叔握著方向盤的手一頓,有些不敢置信的微微轉頭看了靳昭烈一眼。


    這個一臉平靜說著這麽詭異話語的人真的是自家那個少爺嗎?


    “速度,人走遠了。”靳昭烈又開口道。


    方叔輕咳了兩聲,正了正臉色,怪不得福伯說少爺最近有點不正常,他決定從現在起擁護福伯的話。


    因為少爺確實不正常!


    車子緩緩跟著龍沫兒,不遠不近的距離,既不會讓龍沫兒察覺到也不會讓旁人起疑心。


    如果是彼此相愛之人,在細雨裏一起漫步頗有幾分浪漫的味道,可惜龍沫兒隻是一個人,於是她隻能孤零零的走在細雨裏,在心裏祈禱著這場雨千萬不要下大,她不想被淋成落湯‘龍’。


    所謂‘天不從人願’大概是這個意思,龍沫兒還沒走兩步,心裏那祈禱的話語還沒落下去,綿綿細雨就開始變成了瓢潑大雨。


    當真是把她澆了一個透心涼。


    “倒黴神沒跟著我啊,怎麽會這樣!”龍沫兒將她那繡著小兔子的布包頂在腦袋上一邊跑一邊苦惱的開始奔跑。


    靳昭烈坐在車裏,看著冒著大雨奔跑的龍沫兒,眉頭皺了起來。


    “少爺,要去叫那位小姐上車來嗎?”方叔小心翼翼的問道。


    靳昭烈薄唇微抿,片刻後吐出兩個字,“不用。”


    他說完後,換了一個坐姿,右腿壓著左腿,手指輕輕在大腿上敲擊著。起初還有些閑適的味道,可是隨著雨勢漸大,龍沫兒身上的衣衫漸濕後,他手指敲擊的節奏漸漸加快了,眉宇間顯得略微煩躁。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跟龍沫兒對著幹,這大馬路上一路跑來竟然沒有可以躲雨的地方,大雨讓龍沫兒都看不清前方的路了。灰暗的天空細細密密的雨水組成了一張交錯的網,順著屋簷如同掛起了小小的瀑布,落到地上順著縱橫的街道也積成了水潭,不小心一腳踩上去水花濺起,褲腿上全是泥巴點點。


    不知道跑了多久,終於看到了一個可以躲雨的公交站台。


    龍沫兒心裏一喜,加快腳步衝到公交站台,索性雨太大,這公交站台上已經沒了人,倒讓她一個人躲了個輕閑暢快。


    雨水從她光潔的額頭滑落,像是在親吻著她一般。


    靳昭烈搖下車窗,默默的觀察著龍沫兒。


    潑天大雨下,站在公交站台上的少女像是自成一個世界一般,畫麵如同分割。奔跑的行人,飛馳的車輛,踩在水裏濺起的泥點,一切猶如一場文藝電影,明明如此多的場景與細節,可是在他眼裏卻隻能看到那個少女。


    那個渾身濕透,發絲散落在肩膀的少女。


    她的眼眸眨了一下,雨滴從睫毛上滑落,晶瑩剔透,宛如哭泣。


    驀地,心底不知名的地方軟了一下。


    靳昭烈將車窗搖了上去,方叔看到他的動作,便出聲問道:“少爺,迴家嗎?”


    “嗯。”靳昭烈應了一聲。


    方叔看了一邊站台上的龍沫兒,暗自搖搖頭,將車子朝前方看去,車子還沒走到兩米,靳昭烈突然出聲道:“方叔,讓她上車。”


    方叔一個急刹,一把年紀的他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少爺你這麽悶騷別人知道嗎?怪不得這麽多年都沒有個正兒八經的女朋友。


    就在方叔準備將車開到龍沫兒的麵前時,一輛耀眼的蘭博基尼從一旁滑過,先他一步停到了公交站台邊。


    方叔愣了愣,心想這是誰啊,這麽大雨天還開著跑車出來,真是不炫心裏不舒坦啊!


    刮雨器在車窗外左右搖擺著,大雨傾灑下的車窗都似掛著瀑布,靳昭烈看著龍沫兒,不由得想到待會兒她上了車的表情,這麽一想,心裏不禁又期待又舒坦。


    “誒,少爺……”方叔看著那輛蘭博基尼,忽然出聲喊道。


    原來是那輛紮眼的蘭博基尼車門打開,走下來一個人,撐著傘徑直走到了龍沫兒的麵前。


    龍沫兒正愁著要如何才能迴家,還想著是不是要給南邊的龍王伯伯發個消息,讓他別降雨了,正在糾結之際,卻是看到一輛眼熟的車停到了自己的麵前。


    大雨落地濺起的水花中,那樣一個笑得溫柔的男人就這麽撐著傘走到了她的麵前。


    楚勳將傘撐到龍沫兒的頭頂,他的襯衫挽到了手肘處,修長如玉的手與黑色的傘柄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純黑的傘如在雨中一片潑墨,顯得詩意又美好。


    “瞧瞧,我是不是逮到了一個不能迴家的小可憐。”楚勳的聲音溫柔帶著小小的調侃,眼尾上挑帶著笑意。


    龍沫兒眼眸驀然睜大,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楚勳。


    “楚……楚勳?”她眨了眨眼,有些呆愣,“這麽大雨,你怎麽會在這裏?”


    楚勳輕笑,“那你呢?這麽大雨,你又在這裏做什麽?”


    龍沫兒皺了皺鼻子,看著傘外毫不停歇的大雨,無奈道:“沒有傘啊。”


    楚勳身體微微前傾,與龍沫兒的距離又拉近了些許,彼此唿吸可聞。


    “那有傘的我可否有榮幸送沒傘的你迴家呢?”他的背後是漫天的大雨,如此冰涼,可是他的眼眸卻浸滿了溫柔,讓人無法拒絕。


    龍沫兒愣愣的看著他,直到被他牽起手腕都沒迴過神來。


    站台離楚勳的車隻有三四步的距離,可是他撐起的傘大半部分都遮住了龍沫兒,雨水打濕了他的左肩,他絲毫未覺。他牽著龍沫兒,讓她上了車,這才轉向另一側的駕駛位。


    轉身的瞬間,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楚勳看了一眼身後不遠處一直開著雨刮器的賓利車。他唇角微微勾起,眼眸似乎穿透了車窗,和靳昭烈有了最直接的對視。


    靳昭烈坐在車內,也看著楚勳,鳳眸黑瞳裏滿是冷冽的光。


    明明有大雨和車窗的阻隔,兩個人卻似有感應般,針鋒相對,氣勢淩人。


    方叔看著站在大雨裏撐著傘的楚勳,又稍稍側頭看了一眼自家少爺,不禁打了個寒顫。


    楚勳實則不過站定兩秒,但是兩人這暗中的較勁像是拉長了時間。


    “少爺,楚少爺似乎認出是您的車了,您要下去打聲招唿嗎?”方叔小心翼翼的問道。


    靳昭烈瞟了一眼方叔,冷聲道:“那麽大雨,他願意站在雨裏是他傻。難不成還要我陪著他傻不成?”


    方叔哽了一下,看向不遠處的楚勳,不知怎麽的,一點都不覺得撐著黑傘站在大雨裏的楚大少酷帥狂拽了,滿腦子都被靳昭烈給洗腦成,他傻,他傻,站在雨裏的他真傻。


    楚勳收了傘,坐進車裏,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又迴頭看了一眼後麵的賓利。


    “怎麽了?”龍沫兒疑惑的眨了眨眼,也跟著楚勳看了看後麵。“後麵有什麽嗎?”


    楚勳輕笑道:“我隻是覺得後麵這車主停有想法的,大雨天專門開車出來停在這裏洗車,倒真節約洗車費了。”


    龍沫兒聽他這麽一說,又迴頭看了一眼,“咦,好像真是也。這車剛剛就一直在這沒動了,我還說怎麽這麽奇怪呢,原來是在洗車啊!”


    楚勳忍住笑,一本正經的點頭。


    “嗯,勤儉節約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


    蘭博基尼在楚勳的調侃聲中發動,從大雨裏駛離,不一會兒就消失在靳昭烈的視線裏。


    賓利車在大雨裏依舊高貴冷豔,方叔看著後視鏡裏的靳昭烈,有些尷尬的擦了擦額頭的汗。看吧看吧,剛才要端著架子要做一個傲嬌的boy,結果女孩兒就被別人給帶走了,這情商真是要不得。


    “少爺,現在迴家嗎?”他這話一出,覺得靳昭烈身上的氣息更加冷了,簡直要把他凍成冰塊了。


    “跟上楚勳的車。”靳昭烈半晌才開口說道,眼裏倒是有幾分睥睨的味道,一副‘我要去搶迴我心愛的姑娘’的架勢。


    方叔聽到他這句話,簡直想一頭撞昏在方向盤上。


    天啦嚕,少爺你能不能不要慢半拍,剛才不說,現在都過了這麽久了才說。人家那是速度與價錢成比例的超跑蘭博基尼,這麽幾分鍾的時間,不知道跑哪個天邊去了,要他怎麽去追。


    他要是有這個技術,早就去當賽車手泡各種靚妹了。


    靳昭烈似是也覺得自己失言了,閉了閉眼,擺了擺手。“算了算了,迴家。”


    方叔鬆了口氣,心中已經下了決定,迴去要跟福伯好好吐槽一番,福伯說得對,少爺確實不正常。


    無人的站台,大雨依舊,水花濺起又落下,數著自己的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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