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骨廟的法陣一破,賴八關已經接近油盡燈枯,直覺自己這下完了,然而他仰頭一看,隻感覺可怖的威能盡數湮滅,感受著那種佛宗大能的神通氣機,他眼睛都直了,“還有八品?而且是這麽厲害的佛宗高手?”


    蕭真微也是第一次真正見識龍婆的出手,他看著那一道金色的刀光,心中也不由得凜然。


    顧留白看魚骨廟中賴八關無恙,心中一鬆,忍不住轉頭過去看著龍婆笑了笑。


    但龍婆對著他點了點頭,神色卻是略有些凝重。


    顧留白頓時覺得不對,馬上輕聲問道,“龍婆,怎麽了?”


    龍婆比劃了幾下,雖說沒有和以往一樣寫字,但顧留白卻就像是和玄慶大師對話一樣,腦海之中瞬間就感應到了她的迴應,“這人的兵解法門十分古怪,仿佛在哪裏可以積存神智,他這是借兵解,給自己爭得一線生機。”


    “怎麽,難不成還能類似奪舍?”顧留白有些不可置信,若不是此時和他說話的是龍婆,他肯定覺得對方是瞎扯淡。


    龍婆搖頭迴應:“這人沒有修成神通,他這法門倒像是有人給他留了一點神通種子,讓他可以借用一些神通力量,他此時這種兵解,自己的本事應該是不足以求存的,但或許那名大神通者可以設法幫他。”


    顧留白大皺眉頭,轉頭就看著那接骨仙,“我們可以設法讓你活命,你先將這法陣設法撤了再說。”


    接骨仙揭下自己的儺戲麵具,露出一張欲哭無淚的老臉,“顧道首,我現在連真氣都運轉不開,如何能夠撤了這法陣?”


    顧留白想想也是,看著他似乎也不想抗拒的樣子,便點了點頭,道:“那這法陣我們如何弄法?”


    接骨仙看著蕭真微和龍婆,心道哪怕這法陣真的將“榮登天”也激發到極致,你們三人聯手還不是輕易破了?


    但他嘴上自然不敢這麽說,隻是苦笑道,“要麽用雷火灼燒,慢慢消耗陰氣,要麽就是等著我等元氣自然流散,此時我也無法控製這法陣的整體氣機,這法陣之中的陰氣自然散失,最多半個時辰,這法陣也就潰散了。”


    聽他這麽一說,顧留白也懶得理他,隻是問賴八關,“你怎麽樣?”


    賴八關慢慢起身,走出魚骨廟,“傷不致命。”


    看清顧留白麵目的刹那,賴八關忍不住就有些吃驚。


    這顧留白真的是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年輕。


    顧留白也不廢話,伸手就丟了一顆傷藥給賴八關。


    賴八關也不客氣,到手之後就咕嚕一聲吞下肚去,然後對著顧留白行了一禮,先行謝過救命之恩,這才直接坐在魚骨廟的台階上,馬上就迴答了顧留白一個最想知道的問題,“我那師尊乃是大隋發丘中郎將王休仁的親人,具體是其兒子還是其真傳弟子不太清楚,但他最初就是繼承了王休仁的衣缽。”


    顧留白微微一怔,他倒是沒有想到賴八關居然能夠指名道姓。


    “王休仁是發丘派的大修行者,並非默默無聞之輩,若是我那師尊沒有將所有記載毀去,以顧道首的能力,從王休仁身上著手,就不難確定我這師尊的出身。”賴八關看著顧留白,接著說道,“我那師尊後來所修的法門卻似乎和發丘派的修行法門無關,他早早的就成了大隋的隨軍修行者,應該是哪死的人多,他就去哪,他這法門,肯定和死人有關。”


    接骨仙渾身發顫。


    這些東西他一個字都不想聽,但現在他已落在顧留白的手中,聽不聽也都一樣了。


    顧留白心中有無數問題,莫名有些煩躁,但他馬上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道:“那兩座京觀是什麽意思?”


    “具體什麽作用,我並不知道,但這兩座京觀傾注了他無數心血。”接骨仙凝重道,“大隋當年征戰高麗,連續三次兵敗就很蹊蹺,大隋窮兵黷武,雖然因為這三次征戰高麗兵敗而導致民不聊生,但至少在發兵征戰高麗之時,是真正的兵強馬壯,而且不管當時大隋老百姓活得怎麽樣,大隋的修行者世界比現在大唐的修行者世界還要興盛。高麗那時候有幾個厲害修行者?”


    顧留白目光閃動,不由得點了點頭。


    這個說法是對的。


    大隋末年,各路反王並起,逐鹿天下時,當時修行者數量十分驚人,連年大戰不知道折損了多少修行者,到了現在大唐,雖然長安各坊都有修行地,但當時大隋的諸多法門都已經失傳,無名觀也變成了現今的墮落觀,甚至連許多工坊的煉器手段都早已失傳。


    國力固然是現在的大唐強橫,但修行者世界真是有所沒落。


    當然,當時的高麗也是損失更為慘重,現在整個高麗除了那些門閥之外,都沒有幾個修行地,明麵上的兩個八品都已經被大唐擊殺。


    但當時的高麗能夠連續擊潰大隋皇帝三次親征,真的不是大隋皇帝和手下將領指揮失誤所能解釋得通的。


    賴八關看著顧留白道:“當然最關鍵是當時皇帝失了民心,手底下養出的門閥各自離心。那些門閥後來爭奪天下時,打仗起來多猛?但和大隋皇帝一起征伐高麗時,卻好像軟腳蝦似的。所以大隋軍隊連敗三次,必定有我師尊以及這些門閥在暗中使壞。我覺得那時候我師尊的目的,就已經是要大隋軍隊大敗,好建起這兩座京觀,因為兩座京觀之中,其中一座京觀的修行者也是和他一樣的隋朝修行者坐鎮,那人應該是我師尊的好友,雖然已經老死了,但還是留下了自己的弟子,一直在一座京觀上坐鎮。”


    “隋朝未滅時,你師尊就已經在謀劃。”顧留白眉頭皺成了川字,“然後到現在才發動,他到底圖個什麽?”


    “我知道哪怕是祁連蒼蘭這種給我師尊跑腿打雜,傳遞些隱秘的外門弟子,對我師尊都有些猜測,他們大致都覺得我師尊若非追求更強大的修為,便是要求得長生。”賴八關微眯著眼睛,道:“但在我看來,我師尊似乎是在不擇手段的報仇,這兩座京觀到底起什麽用處我並不知道,但似乎隻要運送進唐境,對他就有大用,他的修行門徑和死人有關,在死人多的地方,他似乎就能汲取到對他有用的元氣,但他似乎時刻就要遭受這修行門徑的反噬,他必須時刻忍受尋常人難以想象的痛楚。”


    顧留白心中一動,“什麽反噬?”


    “我那麽多師兄弟,從未有人見過他行走在陽光下,而且從未有人見過他吃東西。”賴八關道,“而且我有個師兄曾經發現他的氣血在有些時候宛如冰晶一般在他體內割裂血肉,他的精神力量也會相互撕扯。我有很多師兄弟會莫名其妙的失蹤,尤其是和我師尊接觸過,有可能察覺他的一些真實狀況的師兄弟,所以這麽多年下來,我曾經有幾十個師兄弟,但我逃離出山時,真正得了他厲害法門,平時能夠在藏經觀周圍活動的師兄弟,連一手之數都沒有。我可以肯定,我之所以對他多有猜測卻還能活下來,是因為我也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他不是想用我的身體練器,就是想借用我的身軀。”


    頓了頓之後,他看著顧留白,認真道,“我之前已經聽說了王夜狐離開世間的那夜展現出的手段,王夜狐所修的法門,可能與我師尊的一些手段有些聯係,王夜狐似乎能夠將自己的神通貫入別人體內,將別人作為傀儡,而我師尊似乎也能夠用自己的神通煉入別人的屍身,操控行屍作為替身。”


    顧留白想到龍婆所說,馬上問道,“他能夠幫人保存神智,相當於幫人奪舍麽?這司徒擎城方才用兵解法門,看似玉石俱焚的打法,但似乎是為了獲得一線生機。”


    賴八關點了點頭,道:“我那師尊手段十分詭異,不排除這種可能。”


    顧留白心中一動,道:“他能夠移魂麽?”


    賴八關一怔,“移魂是指什麽?”


    顧留白道,“將一個人的記憶和另外一個人互換,相當於各自換了身體一般。”


    賴八關皺眉道,“這個我並不知道,我自己沒有發現,和我親近的師兄弟暗中也沒有關於這方麵的猜測。”


    頓了頓之後,他也知道顧留白想要知道些什麽,馬上又道,“但我師尊恐怕能夠在一些小獸身上依附神識,甚至暗用精神神通。”


    “你說他想報仇?”顧留白看著賴八關,認真道,“他在大隋沒滅的時候開始謀劃,現在大隋都已經滅了,大唐李氏都是第二個皇帝了,他到底和誰有仇?按理而言,他已經擁有如此手段,此時天下,能稱得上他的敵人,讓他忌憚的,也隻有一個李氏了。”


    賴八關苦笑道,“這也是我所費解的,但他有時候精神力波動,可能是遭受煎熬時控製不住,即便是我,都能感應出他刻骨的仇恨之意。”


    蕭真微聽得也是大皺眉頭。


    不過他有種強烈的直覺,覺得恐怕不隻是仇恨這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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