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年底,喬俏一時忙得腳不沾地。一天的工作忙下來,她已經累到連動一動手指都覺得吃力,隨便找個地方靠著都能睡過去。若不是臨睡前收到了雲中書的零點祝福,她說不定真能忘記今天是她的生日。


    迴複完雲中書,喬俏留在微信和群裏的幾個基友閑聊幾句,才熟練地用電腦爬上微博,打開艾特列表,屏幕顯示著一堆的生日賀圖和賀曲,她立馬該轉發的轉發,該評論的評論。


    等評論完最後一條祝福後,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


    咦?那家夥今年怎麽沒艾特她了?


    抱著這樣的疑問,她移了移鼠標,點進她的悄悄關注,隻見裏麵安安靜靜地躺著一個id:烏衣巷。


    如果時昱在場,一定會淚眼汪汪地向她哭訴:女神你簡直……太悶騷了!


    隻可惜,在這寂靜無人的漫漫長夜裏,隻有喬俏獨自窩在床上捧著電腦刷微博,沒人知道高冷的朱雀橋居然在兩年前就關注了烏衣巷,因此她格外從容悠閑地把烏衣巷最近發布的微博給視.奸了一遍。


    然後……


    意料之中地看到全部都是和朱雀橋相關的秒拍視頻,她一一點開播放。有的視頻是她的新歌剛發布不久,他費了心思將歌詞工工整整地抄了一遍;有的是他心血來潮想用彩墨試色,便選了首老歌,開始練字。他從來不在微博提起他三次元的情況,每條微博不是在寫字就是幫著她宣傳新歌。


    果真不愧他“朱雀橋癡漢男粉”的稱號啊。


    喬俏看著他“不接與朱雀橋無關的邀字,閑人勿擾”的簡介,心裏忽然很不是滋味。


    六年了,那孩子現在應該上大學了吧?


    電腦的光漸漸暗了下去,房間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四下無聲,隻聽見筆記本運行時發出的細微聲響。喬俏閉著眼睛靠在牆上,在腦海裏一筆一劃地勾勒出存在她想象中的烏衣巷的樣子。


    喜歡賣萌……年紀不大,說不定還嘟著一張包子臉。


    喜歡用顏表情……性格軟萌可愛,應該是一個小正太,包子臉少女心的小正太。


    喜歡古風……那或許戴著眼鏡,氣質彬彬,笑起來半彎著嘴角很是含蓄。


    大學生……小正太這幾年沒怎麽變化,估計包子臉會癟下去,五官硬朗,棱角分明,身高會拔高,還是一如既往地瘦弱。


    喬俏“看著”她的成品,愉悅地閉著眼睛睡了過去。


    然後,她夢到了某位壞脾氣的某人。


    夢裏時昱揚著嘴角,似笑非笑地俯身看她:“看夠了嗎?再看我要收費了。”


    喬俏崩潰地抓著亂糟糟的一頭亂毛,不可置信哀嚎:“要死了要死了,生日夢到那誰也太悲催了吧!”


    她掀開被子惡狠狠地喘了幾口氣,才渾身別扭地下床刷牙洗臉去了。


    紀方信早在前些天就和她約好了今晚一起吃飯,喬俏便和護士長提了句,於是值完白班後就換了衣服在護士站等紀方信來接她。


    紀方信不是一個人過來的,他穿著很正式的西服,正邊走邊和顧菲菲說著什麽,察覺到她的目光,抬眼衝她淡淡一笑。


    顧菲菲循著紀方信的視線看到了她,揮著手臂笑眯眯的:“我來接班啦,快和紀醫生過二人世界去吧。”


    喬俏待她走近後,擰了一把她軟乎乎的小臉:“晚上值夜班,可別犯迷糊了。”


    顧菲菲揉著臉,苦著臉地看著兩人走遠,嘟噥道:“這年頭的帥哥要麽攪基,要麽和美女在一起,還給不給其他人一條活路了?!”


    紀方信發動了車子,側目看了一眼副駕駛的喬俏,將手中準備已久的禮物盒遞過去,語氣波瀾不驚:“我記得你一直想要收集一整套陶瓷娃娃,碰巧我前陣子到景德鎮走了一趟,竟然讓我給找著了。”


    他輕描淡寫一句話帶過,隻字不提輾轉了好幾處店鋪詢問這套陶瓷娃娃的辛苦。


    喬俏笑著接了過來,喜滋滋地道謝:“謝謝師兄!”


    到了預定好的餐廳,喬俏沒發覺有什麽異常,坐下後就沒心沒肺地等著上菜。她揉著餓得咕咕叫的肚子,在心裏感歎一句:“居然還請了人彈鋼琴,也太有情調了吧。”


    令人食欲大開的牛排剛端上來,喬俏被這香味一激,拿起刀叉便開始迫不及待地享受晚餐了。


    紀方信神色寵溺地看著她,偏她眼裏隻有美味壓根注意不到其中情意:“你吃慢點,又沒人和你搶。”


    喬俏好不容易咽下一塊牛排,嘴角下垂做委屈狀:“我一直不愛吃牛排就是因為要時刻注意著儀表,都不能全心全意地享受美食了。”


    紀方信:……


    但在路邊攤表白什麽的……更奇怪吧?


    他輕咳一聲,將飲料往她那邊推了推:“我哪是在提醒你注意儀表,我是怕你吃急了待會兒又胃痛。”


    喬俏見他嘴唇一動又要嘮叨下去,急忙表示“我好餓我快餓死了”,低下頭繼續埋頭苦吃。


    吃得太快的後果就是不到八點,就已經把桌上的東西全部消滅掉了。


    窗外月色溫柔,室內鋼琴聲漸消。紀方信到了這時卻又緊張起來,清了清嗓子,直視著喬俏開了口:“師妹,我們認識四年了。”


    喬俏托腮笑道:“是啊,時間過得好快,可師兄還是一點都沒變。”


    “你也沒變。”紀方信眼神溫柔如水,順著她的臉部輪廓描繪著她的一顰一笑,“還像個小孩一樣,到現在也學不會照顧自己,脾氣又倔,不聽勸。”


    喬俏立馬皺眉:“我在誇你呢,你怎麽反倒數落起我來了。”


    紀方信唇邊的笑意更深了些:“可你這樣我也覺得很好啊,你也不用改變,反正我都喜歡的。”


    喬俏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心裏忽然有些慌亂。


    一時靜默,片刻後,紀方信才艱難著說道:“你很聰明,肯定猜到了我要說什麽。喬喬,我是意思是,四年了,我有沒有可能成為陪你一輩子的那個人?”


    “你曾經說過,你從來不輕易動心,甚至對以後的對象有諸多的要求,如果要成為你男朋友,那他必須要符合你的全部標準。這幾年,我不斷地往你心裏的那個標準靠近,現在我可以問一句,我夠格了嗎?”


    喬俏隻覺得心像被一根針插破了口,從裏麵流出酸澀難名的液體,唯獨沒有一絲絲歡喜。明明眼前這個人給了她足夠的安全感,包括安定、踏實等一切美好的感受,她卻無法對他產生兄妹之外的感情。


    喬俏方才還飛揚著的眉毛愁悶地垂了下來,她盯著餐盤上精美的花紋,呐呐道:“師兄,你很好,但我沒有想和你在一起的衝動。”


    *


    華燈初上,這座城市被萬家燈火點綴得光輝而明亮,一派溫馨暖和的景象。喬俏摸黑上了樓,掏出鑰匙開門,隨手將包扔在桌子上,將整個人摔在沙發上。房間沒有開燈,外頭的探照燈偶爾晃過客廳帶來一絲光明,卻又轉瞬即逝。喬俏睜著眼睛,眼神卻沒有焦距,這小小的一處地方安靜得隻能聽到自己的唿吸聲。


    幾年了呢?她問自己,這樣獨自一人的生活已經過了八年,還將持續幾年?


    十八歲遭逢家庭變故,自小沒有母親的小女孩在這一年又失去了父親,從此孑然一身,遠走北方,日後的八年裏她隻有在每年的清明節才會迴去一趟,給疼她愛她的奶奶和父親上墳。


    而那位在家裏鮮少提及的母親喬俏更不願意去記起,對這一位任性跋扈的生母,她連想起都淬著恨意。


    這位據說是富商愛女的千金小姐在青蔥的大學時代愛上了比自己大了兩歲的學長,一畢業便不管不顧地隨他迴到了家鄉,風風火火地領了證結了婚,把家裏的二老氣得要和她斷絕關係。


    但她那時如所有陷入熱戀的女孩一樣,滿心滿眼隻有愛人的好,婚後的第一年盡管不適應三線城市的生活卻還是過得美滿幸福。第二年婆婆生了一場大病,免不得需要她服侍,從小嬌生慣養的小姐哪做過這種活,仗著自己有孕在身,便對生病的老人家不聞不問。生下孩子後更是性情大變,覺得這生活處處不如他意,一頓翻天覆地的大吵之後,簽了離婚協議書,將剛出生不到半年的喬俏留在這裏,離開了。


    而那還躺在床上的老人自責不已,自認為媳婦的離開的因為自己的緣故,不到半年便鬱鬱而終,死前喬俏剛學會喊奶奶,但奶奶卻再也不在了。


    喬俏長大懂事了之後,也勸過父親再娶,那時父親是怎麽說的呢?


    對了,他說——


    “傻丫頭,等你以後喜歡人的時候,就會明白,有些人是要用一輩子去記得的。哪怕那個人在你漫長的一生中,隻存在了短短數年。”


    喬俏望著朦朧的夜色,記憶還停留在那年夏天,她綁著羊角辮,吸溜著嘴裏的冰棒,脆生生地答道:“我不喜歡分離,我保證我一生隻愛一個人,一愛就是一輩子。”


    在這空無一人的夜裏,她終於敢將所有的負麵情緒宣泄出來,壓抑到極致的哽咽到底是漏出了幾聲。


    不知過了多久,她剛想起身開燈的時候,包裏的手機震動一聲,提示她有微信未讀消息。


    她看了眼雲中書發來的內容,切換軟件登上微博,先把艾特列表裏的生日賀圖、視頻統統轉發,然後動作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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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俏看著這一溜熟悉的id,嘴角早在不知不覺中彎了起來,心情也隨之輕鬆了不少。


    她點進烏衣巷主頁,將悄悄關注改為光明正大的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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