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正在菲律賓《世界日報。小說林》與朱秀海的《喬家大院》、梁羽生的《龍虎鬥京華》、古龍的《歡樂英雄》一同連載。

    顯佑宮秘笈載:褚英為政,與眾阿哥及五大臣不睦日甚,汗王避眾人之一時之忿,暫奪其職。褚英不解父意,蒙冤發怒至狂,咒其父兄,終遭圈禁,萬曆四十三年閏八月二十二日慘遭處死,年僅三十有六。

    萬曆四十年六月初一,努爾哈赤做出了一個重要決定,委軍政大權於大阿哥褚英,皇太極則繼續輔佐汗王主理內政。 第二天, 褚英在大貝勒府大擺宴席, 以示慶賀。皇太極備了一分厚禮帶著鼇拜和張秉一到了大貝勒府。隻見府門內外張燈結彩,大門敞開,門外光馬就有近百匹。

    他走進西屋,人們正喝得高興。南北兩麵炕上各放了五張桌,每張桌擠著六個人。地下一個大火盆,炕上各放兩個小火盆,烘得整個屋子熱氣騰騰。褚英此時就穿了一件貼身小汗衫,坐在南炕中間的一張大桌旁。和他一桌的有穆爾哈齊、巴雅剌、費英東、安費揚古等。代善見皇太極進來,第一個大聲喊道:“八弟,你上哪兒去了?怎麽才來?”

    “我去了趟北門外鐵匠爐,看看還能趕出多少盔甲,好給大哥多備下幾副。”

    褚英道:“八弟真心辦差,來,到大哥這來,大哥給你滿上。”他招唿著,指著安費揚古的下首。這張大桌能坐八個人,但加上皇太極才六個。褚英給皇太極倒了滿滿一碗:“來,八弟,咱哥倆喝一個。”

    褚英端著碗舉到皇太極的麵前。這一碗酒,足有半斤。皇太極要是喝下去,立刻就得趴下:“大哥,我不喝酒,一下子可喝不了這麽多。”

    褚英大聲道:“咱建州爺們哪有不會喝酒的,你得練啊。好,那你就少喝點,大哥我先喝了。”褚英雙手捧碗,咕咚咚幾口就喝了進去。皇太極皺著眉頭不得不喝了一大口,辣得他臉通紅,好半天說不出話來。褚英大笑著撕下一塊鹿肉:“八弟,吃塊肉壓一壓。”

    “大哥,我給你帶來了一副銀鞍,”皇太極朝外喊了一嗓,鼇拜捧著鞍子走了進來。這副銀鞍正是皇太極比武時贏的大白馬所配之鞍,鞍骨架裏裏外外都包著銀,鞍橋正麵嵌著雙排金釘,在燈光的照耀下光芒四射。皇太極接過銀鞍十分莊重地捧到褚英麵前:“大哥,這是弟弟的一片心意,請笑納。”

    在建州,人們家中都養著馬匹,少則十幾匹,多則幾十匹。常言道:買得起馬就配得起鞍,一副好馬鞍,在女真人的眼裏,是很貴重的禮品。褚英見弟弟將如此珍貴之物作為賀禮,不禁大喜。他端起酒碗,朝皇太極一示意,又喝了一大口:“八弟,你心裏有我這個大哥,好,大哥心裏有數,不象有些混帳東西,本貝勒今天如此高興,他們連個影都不見,連個屁也不放一聲。”在座聽出來了,他這是在罵額亦都、何和禮等人。

    代善勸道:“大哥,說這些幹啥,掃興。”他不勸還好,這一勸反倒把褚英的火勾了起來。

    “不說這些說什麽?”褚英索性將小汗衫也脫了下來,一拍胸脯:“媽的,本貝勒自幼跟父汗出生入死,能有今天也是用命換來的。”

    皇太極仔細看去,大哥胸前刀傷累累,最長的一個傷疤有一尺多。

    “想當初,本貝勒十八歲第一次出征,我與五叔率兵一千,征討安楚拉庫,一夜之間橫掃二十個屯寨,俘獲人畜一萬多,父汗賜號洪巴圖魯。烏竭岩一戰我們中了布占泰的埋伏,眾將無不心驚膽戰,本貝勒拚命衝殺,血染戰袍啊,才有了三千勝一萬的奇跡。烏拉統兵博克多不自量力,竟敢跟我較量,不到三個迴合,便被我砍於馬下。他兒子揮刀來砍,我用刀一磕, 這小子的刀便飛上了天,結果也被我攔腰斬斷。那小子的血真衝,撲的一下噴了我一臉。”褚英說得興起,索性站了起來,連說帶比劃,仿佛博克多就在眼前。

    費英東、扈爾漢二人聽著不是滋味了,心想:“什麽?眾將無不心驚膽戰,豈有此理。明明是我等率先衝進敵陣,活捉了大將胡裏布,怎麽這功勞都成了你一個人的了,真是貪天之功攫為己有。”二人不約而同地交換了一下眼色,費英東眉頭一皺,把已經端起的酒碗往下一蹲,不喝了。這一蹲,聲大了點,褚英一愣,見費英東陰沉個臉,當眾給自己難堪,不禁怒從中來:“怎麽,你敢蔑視本貝勒?”

    “蔑視罪名,末將擔當不起。”費英東一聲冷笑:“烏竭岩一戰,乃我建州將士浴血奮戰,一千英靈壯烈捐軀,才轉敗為勝,我們為將者,不過是其中區區一員而已。”費英東不軟不硬地頂了迴去。

    褚英生性暴躁,加之又是酒後,哪受得了費英東的譏諷,此時已是怒火萬丈。他衝過去,一把揪住費英東的前胸:“你,你放肆!”

    費英東蹦了起來,抓住了褚英的手碗:“大貝勒,你撒手!”兩個人僵持在了炕上。

    眾人見狀,這還了得,要是桌子一掀,可就亂套了。

    代善勸道:“二位息怒,今天高興,千萬別傷了和氣。”

    皇太極見事不妙,忙悄聲命令鼇拜道:“快去報告父汗。”

    褚英平時對父汗器重五大臣就來氣,現在借著酒勁便一股腦發泄出來:“什麽他媽的五虎上將,我看是五鼠小將,敢跟本貝勒比試比試嗎?”

    安費揚古在旁一聽,怎麽著?原來你褚英如此小看我等。他大聲喊道:“費英東,你就和他比試比試,讓他嚐嚐我五虎上將的厲害。”

    費英東道:“好,那就到院子中去。”

    兩個人蹦下炕,費英東邊走邊將上衣脫光,在院中便支開了架子。東西屋的人都跟了出來,一百多人圍成了個大圓圈。安費揚古幫著打圓場:“別擠別擠,往後靠。”赫赫威嚴的貝勒府此時竟成了打把式賣藝的雜耍場。

    別看褚英比費英東小了十七歲,論起來,褚英還是費英東的嶽父。努爾哈赤為了表示對費英東的信愛,將自已的孫女,既褚英之女嫁給了他。現在可倒好,二人酒勁一上來,什麽親情友情全都拋到了一邊。褚英仗著自已年青,根本沒將老姑爺費英東放在眼裏。費英東雖四十有五,但勇力不減當年。褚英求勝心切,一上來就想幾下將對方解決掉。他右手一涮把,將重心放在了左腳,並以左腳為軸,變臉,轉身,右手順勢抓住了對方的腰紮,一個大蹩子就想把費英東扔出去。褚英這招,快、猛、狠,換個人,立馬就得被扔出一丈多遠。可費英東是何許人也,是有著萬夫不當之勇,能拉開十石硬弓的建州五虎上將,他站在褚英的後邊如同一座山。麵對費英東這樣的對手,褚英如能在運動中找到空當,借對方之力,以四兩撥千斤,也許還有勝算的可能。但用這種蠻力氣,顯然是極大的失策。費英東抓住褚英的右手腕,用力一捏,褚英便感到了“五鼠”的厲害,抓著腰紮的手,當時就鬆開了。費英東雙手用力一倜褚英的臀部,大喝一聲:“去吧。”褚英也是酒喝得太多了,頭重腳輕,腳下沒根,一個狗搶屎摔倒在地。按規矩,費英東應衝過去摁住褚英的雙肩,將對手徹底製服,這才算取得最後勝利。但他沒撲上去,拍拍手,麵帶微笑的在那看著褚英的狼狽相。安費揚古哈哈大笑:“讓你嚐嚐五虎上將的手段。”

    代善見哥哥敗下陣來,大吼一聲蹦進圈內:“費英東,我來和你會上一會。”他將上衣一脫,扔在地上。

    正在這時,就聽門口處一聲大喊:“住手!”大家朝門口望去,隻見汗王帶著額亦都、何和禮、大學士等十幾位大臣怒氣衝衝地站在了那裏。費英東知道自己莽撞了,連忙跪下。褚英氣得臉已變色,跪下後直挺挺地喘著粗氣,眾人紛紛跟著跪了下去。

    汗王走到二人跟前:“你們,你們……”汗王氣得渾身發抖,“你們,一個執掌建州軍政大權的大阿哥,一個堂堂的佐政大臣,在此學市井無賴爭鬥,真是荒唐之極!混帳之極!你,”他指著大阿哥:“你身為太子,酒後無德,侮辱大臣,他是鼠,你是什麽?為父再三告誡你,不要飲酒,不要飲酒,你不但飲,而且大飲特飲,飲到亂了規矩的地步。”說著他舉起鞭子,劈頭向褚英抽下來。

    皇太極上前一步,擋住了鞭子:“父汗,大哥和費英東將軍不日就要率軍出征,現在鞭刑,於軍不利,況且今天是酒後失態,還望父汗原諒。”

    眾人一齊求情:“請汗王饒他們二位一迴。”

    汗王見鞭子是抽不成了,他命令身後的親兵:“把他們倆人扔進西大獄,餓他們一天。武拜,你去看著他們,看誰敢去送飯!”努爾哈赤狠狠地跺了一下腳,返身向大門走去。

    褚英穿上衣服,恨恨地在內心發誓:“五鼠之輩,吾誓殺之!”

    萬曆四十年七月十八,褚英第一次以太子身份率建州精兵三萬,出旺清門,沿輝發古道,浩浩蕩蕩,直逼烏拉城,想一舉滅了烏拉,以此來鞏固自己太子之位。結果因立功心切,輕敵冒進,中了敵方埋伏,陣亡一千三百餘人,傷兩千餘人。以四旗軍的作戰速度,其它三旗的援軍很快就應趕到,但因大雨滂沱,河水猛漲,援軍至少耽誤了半個時辰。援軍到後,拚命廝殺,轉敗為勝,但褚英所部,損兵折將,傷亡慘重。他迴到中軍大帳,一腔怒火都撒在了諸兄弟和五大臣身上:“爾等行動遲緩,貽誤戰機,造成我部重大傷亡,你們知罪嗎?”

    皇太極第一次隨軍出征,他和眾貝勒大臣一起挨訓,他看到大哥的臉色氣得都變了形,大家都一言不發。沉默是無聲的反抗,褚英見一個也沒有出來認錯的,更是大為光火:“我知道,你們沒把我這個太子放在眼裏,但這是父汗的信任,今天這事必須整個明白!”

    額亦都覺得褚英太偏激:“大貝勒,你應就事論事,別把事情扯遠了,在擁立你為太子一事上,我們五大臣是一致讚同的,怎麽能說沒把你放在眼裏?”額亦都作為五大臣之一,在建州中最具威望,也是汗王最信任的人,褚英要想當好這個太子,與他搞好關係極為重要。但褚英一旦發起脾氣,根本就控製不住自己,什麽解恨就說什麽,全然不顧後果:“額亦都,你不要倚老賣老,以為我不敢把你怎樣,你口口聲聲將我放在眼裏,上月,爾等征討渥集部虎爾哈,俘獲二千人,招撫各路五百餘戶,爾等直接將其交給父汗,試問,你這是將本貝勒放在眼裏嗎?”

    額亦都一時語塞:“這……這……”

    扈爾漢早與褚英有隙:“大貝勒,莫非我等將戰場所獲上交給父汗,有什麽不妥之處嗎?”扈爾漢被汗王收為養子,所以稱努爾哈赤為父汗,他的這句反問帶有極大的挑戰性。

    褚英這口氣憋了二十餘天,此時已怒不可遏:“扈爾漢,你算他媽的什麽東西,敢跟本貝勒如此講話,左右,先把他給我掌嘴十個,然後本太子再告訴他有什麽不妥。”

    扈爾漢大怒:“你敢?”

    褚英一聲冷笑,親兵們上去就將扈爾漢團團圍住,摘下他的頭盔,啪、啪、啪,真的結結實實的掌了十個嘴巴。打得扈爾漢滿嘴鮮血直流,氣得扈爾漢哇哇亂叫。他幼年與父跟隨努爾哈赤,身經百戰,為建州立下汗馬功勞,被汗王收為義子,汗王愛之勝如己出,哪裏受過如此屈辱。親兵們手一鬆,他“嗖”地拔出刀,朝自己的脖子便抹。皇太極一看:這還了得,他急忙抓住扈爾漢的手,將刀奪下:“蝦哥不可胡來。”(蝦:滿語侍衛之意,因扈爾漢曾是汗王侍衛,人們都稱之為蝦阿哥)眾人一齊勸阻,扈爾漢才強咽了這口氣。

    褚英火氣衝天,他把頭盔往案上一摜,跳上帥椅,一腳踏在帥案上,怒指扈爾漢:“你休想以死要挾,我告訴爾等,隻要我在這個位子,就不能當傀儡。你不是問我有什麽不妥嗎?我現在就告訴你,父汗既已委政於我,凡事就應先報於本貝勒,由我視情況重要與否,再酌情向父汗稟報,否則,要我這個統兵貝勒有個鳥用?爾等隔著鍋台上炕,就是不妥,本貝勒就不能容你們。”

    褚英的這番話一下子點中了要害,眾人頓時鴉雀無聲。

    額亦都早就看到了委政於褚英的弊端,如果汗王真的想將權力全部交給太子還好,但對於一個春秋鼎盛剛過天命之年征戰了一輩子的努爾哈赤來說,這可能嗎?況且,褚英畢竟年輕,缺乏經驗,需要汗王掌舵,必須擺正自己的位置。如果現在就將自己看成了汗王,不又是‘兩頭政長’了嗎?但這些話,他沒法跟褚英講,他真的想好好輔佐大阿哥,於是他壓了壓火,心平氣和地對褚英道:“大貝勒請息怒,還請坐好講話。”

    褚英也覺得有些失態,“哼”了一聲,坐迴到帥椅上。

    額亦都繼續說道:“大貝勒現在隻是太子而已,尚未繼承汗位。如果現在您就是汗王,那麽為臣當然要先向新汗稟報。但隻要汗王還在,我等還是要向汗王稟報的,還請大貝勒諒之。”

    “額亦都,你休要拿父汗壓我,更休想離間我父子之情。軍政之事,爾等必先稟報於我,由我再稟報父汗,這是規矩,若要再犯,決不輕饒!”

    額亦都非常理解褚英的心情,但他卻在內心中一聲長歎:“大阿哥休矣。爾之身汗王骨血,爾之位汗王所封,現在,因一些皮毛小事和汗王爭高低,此舒爾哈齊之覆轍也。世上的事哪裏會掰扯得那麽清,你僅是個太子而已,畢竟不是汗王。汗王本來對你就不太放心,想讓你在這個位子上多曆煉曆煉,你隻有在眾阿哥、眾大臣之間處理好各種關係,才有可能順利繼承汗位,按今天這個樣子下去,太子之位就很難保了。”看褚英現在的脾氣,他真不敢想,一旦被黜,將會變成什麽樣子。

    褚英哪裏會想到這些,他真想在太子位上幹出點名堂來給父汗看,一個心眼的尋思要‘在其位謀其政’,盡快在眾人麵前樹立起威嚴:“爾等今日貽誤戰機,致使黃旗軍傷亡慘重,本貝勒統兵,功必賞,罪必罰,二貝勒代善、三貝勒莽古爾泰各罰銀五百兩,馬五十匹。五大臣等各罰銀三百兩,馬三十匹。今日戰場所獲及所罰之物,一律歸黃旗軍所有,用以補充黃旗軍今日之損失。今日之罰,乃略示懲戒,今後凡貽誤戰機者,嚴懲不貸。”

    眾人誰還敢吱聲,但心裏都在想,這不是借機中飽私囊嗎?待班師後見汗王再說。褚英見沒有反映,以為今天的下馬威已經奏效:“今天我與爾等要約法三章,左右,筆墨侍候。”

    書記早有準備,很快在每人麵前擺好一張已擬好的條文,上麵真的寫有《約法三章》四個大字,下麵則是條款:

    一、凡軍中要務,必先報之於大貝勒,然後由大貝勒視其輕重

    緩急,再稟報汗王;

    二、眾阿哥、眾大臣必須服從大貝勒的命令,違令者嚴懲不貸;

    三、眾阿哥、眾大臣須絕對忠於大貝勒,如有二心,神靈有知,

    必遭惡報。

    再下是落款處。眾人看罷,哭笑不得,額亦都首先道:“我等簽就是了。”褚英接過眾人簽完字的紙片子,一腔怒氣才稍稍平息,他口氣緩和了許多:“本貝勒雖嫉惡如仇,也同樣寬仁博大,從不吝嗇金錢,凡忠於本貝勒者,一旦本貝勒正式繼承汗位,必將重用,而視本貝勒為傀儡者,決不會有你好果子吃,輕者奪其財產,重者治罪,三叔的結局就是不忠者的下場!”幾句話說得冷冰冰,陰森森,眾人聽了心都涼到腳跟。

    當晚,眾人不約而同地聚到了費英東帳中,其中還包括代善。

    扈爾漢當然首先發話:“額亦都,費英東現在不好說話,你不能不說,今日之事,當如何了斷?”

    額亦都一片息事寧人的態度:“大貝勒一時發怒,咱們何必與之計較,況且它日大貝勒真的為君,罰也罰得,打也是打得的。”

    “我倒不是計較他今天掌了我幾個嘴巴,他如此待我們這些臣子,不知別人,我是實在不堪忍受。”

    費英東道:“扈爾漢所言不無道理,大貝勒性格如此暴烈,日後我等如何事之?”

    安費揚古一言中的:“關鍵是汗王春秋鼎盛,汗王之命,我等能不遵之?大貝勒這樣挑起毛病來,我等說不定什麽時候便一命嗚唿了。”

    代善卻道:“將士出征,家人皆盼有所收獲,今兩手空空而返,如何向家人交待?”

    安費揚古想著在大貝勒府褚英稱五虎上將為五鼠時的情景,氣就不打一處來:“大貝勒不但性情暴烈,更要命的是心胸狹窄,硬逼著我等寫什麽約法三章效忠書,真是豈有此理!”

    還是額亦都比較公允:“大貝勒初登太子之位,擺不正自己的位子,他以為自己現在就是汗王了,步子急了些,也許慢慢會好的。”

    “我看未必,江山易改,秉性難移。大貝勒現在僅僅是太子,將來真的繼承汗位,脾氣會更大。”費英東反駁道。

    額亦都點點頭,表示讚同。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發泄著對褚英的不滿。

    皇太極道:“我看這樣,迴去後咱們一同麵見父汗,讓父汗作主就是了。”

    額亦都道:“如此,我等可就是聯手狀告大阿哥。”

    扈爾漢站起身:“顧不得許多了,先保命要緊。”

    “對,先保命要緊。”眾人異口同聲。

    七天之後,褚英率大軍從烏拉無功而返,一路上,他恨恨不己,因一時怒起,竟將跟隨自己多年的一個親兵一刀劈成了兩半。眾將無不變色,一個個噤若寒蟬,皇太極心中歎道:“大哥所作所為與桀紂有什麽兩樣,我建州軍政大權豈能讓這樣的人執掌?”

    迴到赫圖阿拉,已是亥時過半,眾人按褚英命令,都各自迴家歇息。皇太極本想去父汗處,但天太晚了,隻好明天再說。沒想到他剛要躺下,父汗卻推門進入屋中,皇太極大吃一驚,再看父汗身後,一個人也沒帶,他急忙給父汗跪下請安:“兒臣本想去宮中拜見父汗,怕驚擾父汗,請父汗恕罪。”

    努爾哈赤道:“起來吧,發生這麽大的事,父汗能睡著嗎?你說說,到底怎麽迴事?”

    皇太極一五一十將事情經過陳述一遍,努爾哈赤邊聽邊點頭,八阿哥所說與他掌握的情況沒有絲毫出入。努爾哈赤極其傷心:“大阿哥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他像是問皇太極,又像是自言自語。

    “父汗別難過,看來大哥還得再磨煉一番才行。”

    努爾哈赤長長地出了口氣:“八阿哥,你說應該怎麽辦?”

    皇太極在父汗麵前十分坦誠:“父汗,兒臣看大哥現在這個狀況恐難當重任。為君者應該有父汗那樣博大的胸懷,要廣交天下英雄豪傑,應德行高遠,其品格應為眾人所折服,應是大家崇拜的楷模,應如北鬥,眾星自然拱衛之。大哥想立威,想迅速獲得父汗一樣的威望,但立威首先要立德,無德而威為暴。執政兩個月多一點,就喪失人心到這個地步,若繼續執政下去,我建州怕是要四分五裂。”

    “有這麽嚴重?”

    “五大臣已經明言,決不再聽令於大哥麾下。若大哥繼續執政,他們極有可能離我們而去。”

    努爾哈赤默默點了點頭:“那樣的話,父汗多年開創的事業就毀之一旦了。”

    “所以,父汗,大哥不能繼續執政下去了,再有,請恕兒臣直言,以後千萬不要再搞委政於誰了,如此委政,眾人在父汗和委政者之間很難作人,搞不好還會發生這樣的紛爭。”

    “父汗何曾不知道委政於你大哥的弊端,但父汗畢竟老了。”

    “父汗可責承眾兄弟輪流執政嘛,重大事情父汗在上麵掌個舵就行了。”

    努爾哈赤掂量著皇太極的建議:“這倒是個好辦法,一來父汗可以從繁忙的國事中超脫出來;二來你們這些阿哥也能可以得到鍛煉的機會;三嘛,父汗也可以在一旁觀察你們的治國才能。好,好辦法,今後就這麽辦。”

    努爾哈赤從皇太極處返迴寢宮,五大臣已在宮中等候多時了,他們擔心明天早朝一些話沒法說,便連夜聚到了一起。汗王前腳剛邁進門檻,扈爾漢便‘撲通’跪倒在地,叫了一聲“父汗”便放聲大哭,汗王見扈爾漢這般模樣,才知道蝦阿哥確實受了極大的委屈。事情可能要比自己想像的嚴重得多:“蝦阿哥,起來說話,父汗替你做主。”

    扈爾漢將全部經過哭訴了一遍。努爾哈赤問道:“約法三章何在?”

    費英東道:“原文在大貝勒手中,但我這有抄寫的一份。”

    汗王接過來,看著看著,臉色就變了:“荒唐!大阿哥視國政為兒戲,劉玄德能三顧茅廬,諸葛亮能七擒孟獲,為政者豈能如此對待自己的部下。”

    扈爾漢向前跪爬幾步,抓住了汗王的衣角:“父汗,兒臣再也不敢在大哥麾下聽令了,否則,說不定那天就見不到父汗了。”

    眾人一齊跪下:“我等亦不敢聽命於大貝勒麾下,請汗王明斷。”

    汗王沉思了好長時間,五大臣的態度非常明顯,大阿哥已是眾叛親離,再讓他帶兵已不可能:“好吧,你等都起來,我不讓大阿哥帶兵就是了。”眾人走了之後,汗王心中掀起了波瀾,他對著鏡子看著如霜的兩鬢:“大阿哥呀,大阿哥,你怎麽可能蠢到這種地步!”

    這一夜,汗王沒合眼。第二天天剛亮,他吩咐貼身侍衛阿敦:“傳大阿哥來見。”

    褚英跨進內室的門檻,跪下請安。汗王看著眼前這個愛子,一件件往事湧上心頭。他們姐弟三人跟我受了多少苦啊。起兵之初,東果五歲,褚英三歲,代善剛滿月。族人見我反明,恐遭牽連,幾次欲加害於我,姐弟仨被一次次的藏在大板櫃裏,有一迴,差點沒把孩子們憋死,也許,大阿哥的性格是這種環境造成的吧,可代善怎麽不這樣啊?想到這,他竟覺得對褚英有幾分歉疚:“大阿哥,起來說話吧。”聲音中一時充滿了愛撫。

    “你看看,”他拿著那個約法三章,“你都作了些什麽?”

    褚英立刻明白了,這是惡人先告狀,他覺得自己渾身是理:“父汗,他們貽誤戰機,兒臣對其略示懲戒,難道有什麽不妥嗎?扈爾漢目無太子,公開頂撞我,掌他的嘴,有什麽不妥嗎?兒臣要求他們按規矩辦事,必須忠誠於兒臣又有什麽不妥嗎?惡人先告狀,他們根本就沒將父汗冊封的太子放在眼裏,瞧不起我這個太子,就是瞧不起父汗!”

    “大阿哥,你懂得什麽叫恩威並重嗎?你懂得什麽叫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嗎?你懂得什麽叫欲速則不達嗎?你畢竟不是父汗。父汗指揮他們可隨心所欲,你卻得慢慢來。現在可倒好,搞得人家寧死不願跟你出征,你叫父汗怎麽辦?”

    褚英聽了氣得又是一聲大叫:“反了,這不是反了嗎?他們連父汗之命也敢違抗?這要是不嚴加懲處,將來還怎麽帶兵?”

    汗王一聲冷笑:“你怎麽懲處?”

    “殺!”

    “殺誰?”

    “先殺了扈爾漢,殺一儆百。”

    “就為他頂撞了你這個太子?”

    褚英被汗王問得啞口無言。

    汗王諄諄而言:“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稍因小過便施刑法,用八阿哥的話講,那是暴政。君臣之道講究個‘臣事君以忠,君待臣以禮’。臣如馬,君如禦,駕禦一匹烈馬,光靠鞭子能行嗎?爾之過多矣,父汗能總是打你嗎?如今,眾大臣眾阿哥一起到父汗這來訴苦,說死也不願隨你出征,你讓父汗怎麽辦?當年父汗起兵,五大臣或冒死相隨,或率眾來歸,他們的到來,壯大了父汗的力量,他們為建州立下過汗馬功勞,沒有五大臣,哪來的建州今天?殺了五大臣中的任何一個,我建州立刻就會眾叛親離,四分五裂。你呀,就知道打打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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