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林海,顧煥州並沒有休息,而是直接撥通了秘書張謙的電話。


    “怎麽樣,劉驥才那邊有什麽動靜嘛?”他問。


    “目前還沒有,這個時間了,恐怕......”張謙沉吟著說道。


    顧煥州卻淡淡一笑:“別著急,我有預感,他今天肯定會來的,因為,形勢的發展已經容不得他遲疑了。劉驥才是個非常敏感的人,對當下的政治氛圍百分之百是有所察覺的。以他的聰明,麵對這送上門的好機會,怎麽可能輕易錯過呢。”


    張謙笑著道:“那好,我今天死等了。”


    “不用死等,你該睡覺就睡覺,他到了之後,自然會聯係你的。”顧煥州笑著道:“好了,有消息第一時間告訴我。”


    放下電話,他起身走到陽台,伸手推開窗戶。


    凜冽的寒風頓時湧了進來,令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他抬起頭,久久凝視著深邃浩瀚的夜空,良久,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這一天,他已經等了十七年了。


    其實,在哥哥顧銘州出事之前,他跟秦嶺一樣,就是個十足的公子哥。在父兄的關照之下,他免試進入了國內最好的大學攻讀新聞專業。而彼時,我國剛剛恢複高考,能進入大學讀書的年輕人還被社會上譽為天之驕子。所以,他就是驕子中的驕子。


    畢業之後,他順理成章的進入了宣傳部門,從此踏上了仕途。


    身在官場,可他卻沒什麽概念,畢竟,那時候各大部委的領導,都是從小就認識的叔叔伯伯,不需要請客送禮,更不用溜須奉承,一切早就給他安排得妥妥的了。


    然而,意外卻不出意外的降臨了。


    哥哥顧銘州在與吳慎之的較量中慘敗,為了自保,隻能黯然退出政壇,從此銷聲匿跡,而年逾八旬的父親無法接受這個結果,一年之後便鬱鬱而終。


    父兄的光環散去之後,顧煥州才領教了現實的殘酷。之前的那些叔叔伯伯們開始漸漸疏遠他,就連平時將他奉若神明的眾多好友,也紛紛避之唯恐不及,這令三十幾歲的顧煥州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世態炎涼四個字的真實含義。


    人的成熟,是需要一個過程的,但顧煥州的成熟,卻隻用了一瞬間。


    他非常清楚,失去父兄庇佑的他,在京城很難有什麽作為,想要東山再起,就隻有到下麵去曆練,當然,絕對不能再做宣傳工作了,老人家曾經說過,槍杆子裏麵出政權,光靠耍筆杆子,注定成不了什麽大事的。


    經曆了幾年的韜光養晦之後,吳慎之對他漸漸放鬆了警惕,九十年代初期,他如願以償的被派到了連山市某開發區擔任黨工委書記。


    接下來的幾年裏,他展現出了超乎尋常的政務處理能力,把一個默默無聞的開發區搞得有聲有色,被媒體譽為北方的深圳。


    在開發區的成功,引起了高層領導的關注,很快他就被調往連山擔任副市長,並在兩年之後,又被任命為市委書記、省委常委,從此邁入高級領導幹部的行列。


    直到此刻,吳慎之才驚訝的發現,當年那個隻會誇誇其談的公子哥,居然有如此的能力,再想打壓,卻為時已晚。


    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顧家再怎麽失勢,但身份是擺在那兒的,自然能得到高層的關照,而且,顧煥州也意識到有可能遭吳的黑手,於是早就與陸子鳴暗通款曲,建立了同盟關係。


    陸吳之爭,那時候正處於白熱化狀態,而當時的吳慎之還稍處於下風,所以,在陸子鳴的庇護下,顧煥州得以度過了難關,並最終在省委書記的競爭中脫穎而出,成為了手握重權的封疆大吏。


    直到此刻,他已經基本具備了和吳慎之掰手腕的實力。


    事實上,按照陸子鳴的想法,顧煥州還是應該再隱忍幾年的,至少等到站穩腳跟之後再動手,但他已經沒有耐心等下去了,於是上任伊始,便亮出了鋒利的獠牙。


    從小耳濡目染,再加上這麽多年的韜光養晦,讓顧煥州在應對如此複雜的權力鬥爭之際,照樣顯得遊刃有餘。


    他深知一個道理,要想扳倒吳慎之這棵大樹,僅靠外部力量是遠遠不夠的,這棵樹太大了,枝繁葉茂,盤根錯節,無論刀砍斧劈還是雷擊火燒,短期之內,隻能是傷及皮毛,無法形成毀滅性效果,要想將其攔腰斬斷,必須是在內部想辦法。


    最堅固的堡壘,都是從內部被攻破的!


    所以,當劉驥才在研究他的同時,他也在認認真真的研究劉驥才。


    作為吳慎之的心腹愛將,劉驥才曾經在擊敗顧銘州的事件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其個人能力不容置疑。


    但最近幾年,劉驥才對吳的某些做法並不十分買賬,導致二人之間的關係出現了裂痕,而這正是顧煥州最需要的。


    一方麵重用王大偉和林海,讓這些賭上前途命運的年輕人甩開膀子拚命幹活,以此吸引吳慎之的火力,而另一方麵卻通過秘密渠道,把收集到的相關證據直接交到了高層領導手中。


    很快,高層領導便有了迴應,通過一係列細微的調整開始釋放信號,顧煥州敏銳的察覺到了這些信號,隨即使出了殺手鐧。


    聯合劉驥才,對吳慎之發出致命一擊。


    整個計劃的實施有條不紊,環環相扣,而且高明之處在於,在整個過程中,所有參與者都堅信,他們會成為改寫曆史的人,並心甘情願的為之付出巨大的努力和犧牲,而他則始終穩居幕後,即便最後有什麽閃失,也照樣可以有足夠的空間和時間全身而退。


    明明就是炮灰,但你卻從來不認為自己是炮灰,反而覺得是在為理想和信仰而戰,這才是政治思想工作的最高境界。相比吳慎之的利益捆綁,至少在這方麵,顧煥州堪稱遙遙領先。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著,轉眼已經是午夜時分了,但張謙那邊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顧煥州的心中不免有些焦急,他點上一根煙,默默的吸著,努力的讓自己平靜下來。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打破了午夜的寧靜,他急不可耐的抓起辦公桌上的話機。


    “他來了!”張謙言簡意賅的說道。


    這三個字,如同讓顧煥州卸下了千斤重擔,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


    “好!別著急,要沉住氣,今天晚上也許不會有什麽結果,但劉驥才既然來了,那就等於成功了一半。”他急切的說道:“另外,你不要有任何顧忌,可以答應他的所有條件。”


    張謙想了想:“我覺得,今天晚上大概率是個試探,不會談什麽實質性問題的。”


    “那也沒準,總之一句話,你要做好準備,可以相機決斷。”顧煥州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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