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監獄裏也不例外。


    當一組彈簧被一種強大的神秘力量用一塊鐵板強行壓下去以後,結果隻有兩個:一是這種力量足夠強大,始終不給彈簧以反彈的機會;另外一個結果就是彈簧把壓在頭上的鐵板彈射出去,假如這種強大的力量刻意減弱或者撤銷。


    光頭就是那塊壓在眾多囚犯頭頂上的鐵板,在他的壓製和控製下,每四十位囚犯組建一個聯合組,每個組裏有一位組長對他負責,定期匯報組內的最新事件和思想動向,光頭直接管理著這十位組長,好處就是可以隨時獲得任何囚犯在接受探親以後帶迴的任何物品,包括不限於香菸、食物、書籍,甚至是內衣褲,這些僅僅是內部所得;從外部角度講,隻要是他的管理到位,那麽他就可能在每年年底的時候獲得一次減刑的機會,雖然減刑的幅度遠遠沒有達到他的心理預期,但是對於他這個死緩犯來說,留得青山在是最現實的選擇。


    不過選擇向來是雙向的,現在光頭所麵臨的是監獄某個領導對他“業餘工作”業績的不滿意和對他過於飛揚跋扈的作風的不贊同,沒有一個明眼人願意被可以預見到的潛在風險人物拉下水。江山易改秉性難移,性格決定命運,光頭就因為他的暴虐乖戾性格直接導致了今天中午的這次事件。


    鹹濃的菜汁從光潔的頭皮流到了眼瞼,右側額角還有白菜的綠葉粘在上麵,鑽心的疼痛和形象的敗壞都不重要,光頭沒有迴望甚至連眼睛都沒怎麽眨,他就安靜地坐在那裏,在瞬間爆發的事件當口,本能地判斷著身後這個犯人的深層次背景。


    “從現在開始,由你負責全隊每天三次的領飯和打掃的活兒,你菜裏的所有葷腥都放到飯板前麵的小碗裏。”一個低沉但堅定的聲音清晰異常地傳達著不知何方神聖想要表達的思想。


    光頭慢慢扭過略微發福的身體打量了身後站著的這個高大的紅臉膛男人,健壯、威武而且氣定神閑,粗壯黝黑的手臂下麵拎著一隻有點凹陷變形的搪鐵飯板。


    沒有魚死網破的徵兆,也沒有歇斯底裏的吼叫,光頭扭正身體,在若幹圍觀犯人的驚詫注視下,繼續慢慢享受他的午餐,隻不過是米飯裏多了一些從他頭上滴垂下來的湯菜。


    張陽暗自鬆了一口氣,他沒想到在警務室裏監區副大隊長叮囑的注意事項完全沒有發生,事情順利得讓他有點兒懷疑警官的職業敏感度。不是說從 1999年 9月到現在,這個綽號“光頭”的傢夥已經打殘了十幾個敢於挑釁監獄潛規則並挑戰他個人權威的不識時務的各路蠻男了嗎?


    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在監獄這個地方,誰有實力誰就是老大,拋開管理者的選擇不談,最能代表個人實力的標誌性武器就是足夠的體力和格鬥的技巧。前段時間第十七羈押室的青皮老大不就是被張陽打癱之後抬出去的嘛,從此張陽就成為了新一代的監室老大,如今他又被上麵選中來代替光頭負責整個第十一監區的非正式管理工作,看來無論是在外麵還是在裏麵,no.1的位置始終是能者居之。


    看著繼續埋頭吃飯的光頭,張陽隨手扔掉了一度緊握的變形鐵盤轉身向人群外側走,他需要找個幹淨的位置坐下來,享受比較機靈的囚犯盛來的米飯和收集來的五花肉菜餚。


    人牆迅速閃開了一條通道,大家的目光完全集中在了明顯是新任領袖的張陽身上,囚犯們看著張陽從容不迫地邁步向鄰桌走去。


    沒有人再繼續關注光頭了,但是並不代表他不存在,也不能說明他的內心沒有任何波瀾。其實光頭十分清楚今天事情的由來,因為早在 1999年的那個秋天,自己就是在獄警的默許下通過和剛才張陽類似的表現方式獲得了內部領導權,現在變數發生了,這沒什麽可怕的,在最近的七年裏,有十幾個受到上麵教唆的壯漢想要撼動他的位置,但是結局隻有一個:來犯者雖壯必癱!隻有把挑戰者徹底打垮才是與上麵談判的最好語言,隻要自己能夠保持站立不倒,隻要癱倒的是來犯的一方,那麽無論上麵的人是如何懊惱和不情願,事實上笑到最後的還是他——光頭!


    光頭默默地拾起被張陽遺棄的變形鐵板飯盤,他要讓變形的飯盤恢復原狀,他要讓自己的地位恢復原狀,在大家的不經意間,光頭右手垂握著鐵盤快速小跑從張陽身後的幾米外迅速向他靠近。


    在蒙東第三監獄第十一監區的飯廳,青格勒圖目睹著一幕即將上演的權力之爭,他沒有好奇地湊上前去看個究竟,說實話吧,他都沒有離開那個寫有他的編號的固定座位。青格勒圖一邊把僅有的半片肥膩的五花肉片挑出飯盤厭惡地丟在桌麵上,一邊對著圍觀的囚犯們搖了搖頭。都是犯人,有必要嗎?打鬥的核心人物在追求什麽?還不是邀功請賞的資本嗎?而他們無論是誰成為了內部的所謂“領袖”,還不是一樣要通過出賣這些無聊看客的利益和隱私來換取減刑的機會或者是其他什麽好處嗎?有人見過一群待宰的牛羊圍觀兩個爭奪彎刀的屠夫嗎?現在都是什麽年代了? 2009年 10月!據說奧運會都閉幕一年多了,怎麽這些人就沒什麽長進和記性呢?看來這個封閉的環境實在是太讓人感到寂寥了,圍觀自己權利的喪失竟然也是如此喜聞樂見和受人歡迎。


    當然,你沒有看錯文字排列,我也沒有記憶失真或者表達失誤,張陽和青格勒圖也並沒有同時在服刑,上述事件的發生地點是一致的,但是時間有著明顯的跨度和區別:張陽的打鬥發生在 2006年 8月,而青格勒圖目睹的爭權奪利發生在 2009年 10月,不同時間段的監區裏麵發生著同樣的故事,這個故事的名字就是——潛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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