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瓦連京沒讓你們進去嗎?”


    “嗯……好像是吧。”


    樣子像茨岡的流浪漢顯然不樂意作出解釋,但這從來難不住紮魯賓,就像難不住任何一個偵查員一樣。他們的工作就是這樣——要想挖出犯罪分子不想提供給他們的信息,有時需要付出艱苦的努力,有時得用點巧妙的招數。


    “你們也許有什麽事得罪了卡紮裏揚吧?比如,你們偷了他一瓶伏特加,或者錢,所以你們第二天不敢再到他那裏去,是不是?”他說出自己的推測。


    “我們什麽也沒偷,”流浪漢嘟噥著說,“他做了一個記號,意思是不讓我們再去了。我本人也不想去了。”


    做記號?這倒挺有意思。那麽為什麽殷勤好客的看門人瓦連京·卡紮裏揚不願意讓那些熟悉的流浪漢進屋來暖暖身子和吃點東西呢?明擺著的事——他有客人。兇手?完全可能。


    “他經常給你們做記號嗎?”紮魯賓問。


    “有過……如果市裏有領導來檢查兒童營,他會立即事先警告我們,會在約定的籬笆牆上掛一隻罐頭瓶。我們一看——沒有掛罐頭瓶,就是說,可以進去,要是有——我們轉身就走,另找別的地方。”


    “大概,他死前頭一天籬笆牆上掛罐頭瓶了?”紮魯賓進一步明確地問。


    “嗯。”


    “那麽第二天白天呢?”


    “沒有,白天沒有掛。我沒有去,比裏亞去找過看門人,他想弄點火柴。”


    “怎麽樣,弄到了嗎?”


    “嗯。我就說嘛,既然比裏亞把火柴帶迴來了,大概就沒有掛罐頭瓶。可是我們晚上又去兒童營,一看——掛著罐頭瓶呢。我們隻好改變方向 。”


    “好吧。比裏亞是誰?你把他指給我看一下。”紮魯賓說。


    比裏亞看上去大約十七歲,一個毛頭小子,機靈,好動,長著一雙調皮的吊眼和一張扁平的招人喜歡的臉,表情生動活潑。他的全名叫比裏姆別克,是哈薩克斯坦的難民。比裏亞輕鬆而樂意地講述了自己動盪的經歷:他是在保育院長大的,一個親人也沒有。許多年前,一個俄羅斯家庭把他收為義子,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義父義母又生了兩個孩子,所以比裏亞並沒有感到寂寞。可是當哈薩克斯坦開始排擠俄羅斯專家時,全家離開了住慣了的地方,動身到了俄羅斯。起初,他們住在難民點,後來……關於後來的情況,比裏亞一無所知,因為他是逃難出來的。這樣的生活使他感到厭煩,況且這個居住點裏全是俄羅斯人,一個哈薩克人也沒有,而在他自己故鄉的城市裏已經習慣覺得自己是民族的大多數的代表。他開始覺得苦悶、無聊,於是便跑出來尋找好玩的事。他已經流浪三年了。


    看門人卡紮裏揚被害那天晚上,比裏亞確實到他那裏去要過火柴。當時看門人一個人在,沒有客人。


    “他給你的印象是什麽?”紮魯賓問,“緊張不安、驚慌失措,或許相反,愉快、興奮?”


    “嗯……”比裏亞用髒手指撓了撓鼻子,這大概是思考的意思吧,“他很平常,沒有任何異樣。”


    “你沒有問他為什麽傍晚前掛出了罐頭瓶?”


    小夥子否定地搖了搖頭。


    “掛就掛了唄。怎麽,我能問他這事嗎?首長,你有煙嗎?”


    紮魯賓抽出一支煙,遞給他。


    “啊哈。有火嗎?”


    比裏亞對上了火,深深吸了一口,仰起頭,使煙從緊閉的牙縫裏冒出來。


    “那好吧,你弄到了火柴。那麽關於晚上你什麽都沒問嗎?就是說,是否可以來這裏過夜。”


    “當然問了。”


    “他說什麽?”


    “什麽也沒說。隻是聳了聳肩膀。”


    “一句話都沒說嗎?”紮魯賓不相信,“你好好想想,比裏亞。努力想一想。你要知道,兇手經常在這一帶活動,先把看門人幹掉了,接著就會收拾你們。他已經打死一個流浪漢了,所以他對你們的兄弟特別偏愛。”


    當然,紮魯賓是在施加壓力,他自己也不相信兇手會在同一個地方再次殺人。但他的話產生了效力,比裏亞馬上正經起來。


    “你是說皰疹嗎?我在車站的時候,聽見人們在議論。皰疹也是他幹掉的嗎?你看,首長,他大概仇恨我們,不是嗎?他殺害皰疹是因為他是流浪漢,而殺害看門人是因為他留我們過夜。你們怎麽不把他抓起來呢?他倒是逍遙法外,自由自在!”小夥子大聲哭訴起來,“警察來轟趕,人們就繞開,好像我們是傳染病患者,而現在又碰上一個向我們宣戰的躁狂者。在這個世界上,簡直沒有我們的立足之地了,誰也不需要我們,我們這些倒黴蛋……”


    “你還可以說——你們是受歧視的人,”紮魯賓打斷了他的話,“到那時就會有人憐憫了。比裏亞,我理解你的不幸,你可以信賴我。但你得承認,不幸而活著比幸福地死去要好。現在顧不上憐憫,應當實幹。你們這幫友愛的流浪兄弟應該排列整齊地奮起自衛。因為你們人多,我們警察人少。假如你們不來幫助我們,那麽那個躁狂者將來還會開槍打死你們。你明白我的話嗎?”紮魯賓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說這番話。一般地說,他沒有很深的心理學知識,但是他有非凡的直覺,可以正確無誤地提示他如何與人交談,並使其相信並幫助你。並且紮魯賓隻有在與那些沒有念過幾天書,或者上年歲的,或者通常被稱為“墮落分子”的人們打交道時,這個直覺才起作用。比如,他無法與國家工作人員找到共同語言,因此而十分悲傷。跟生意圈子或藝術圈子裏的人也無話可說,他無法對他們的思維產生興致,感覺不出他們的反應。但卻能很快與流浪漢和酒鬼產生互相理解和溝通。同比裏亞談話的口氣選擇對了,這一點紮魯賓一下子就明白了。小夥子的眼睛閃閃發亮,他還相當年輕,有的是時間去追求奇遇。比裏亞深刻體會到了使命的重要性,盡力迴憶自己與瓦連京·卡紮裏揚最後一次見麵的情景。用他的話說,看門人看上去一副沉思的、甚至漫不經心的樣子,仿佛老是在琢磨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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