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景語如霧般的眸子裏神色有些複雜,但是猶豫了一瞬,還是聽了宋玨的話一步一步朝他走了過去。


    宋玨推開燕青扶著他的手,直接就摟著潘景語的腰倚著她的肩膀將自己高大的身軀掛在了她身上,悶悶的聲音噴灑在她的耳畔,甚至帶上了些撒嬌的意思:“跟我迴去!”


    潘景語微微垂首,露出一截皓白的玉頸,卻抿著唇沒有說話。


    身後替二人撐著傘的燕青和燕白卻有些急了——


    王爺都委屈到這份上了,這女人還矯情個什麽勁兒啊?


    彼時姚行之尚在城外軍營未歸,府裏是周梓曈做主,姚景昊打了人,不管內情如何,她總得站出來說幾句:“見過宸王殿下!犬子無狀,還請王爺恕罪,臣婦一定會好好懲戒與他!”


    宋玨很大度地一笑置之,又挑著眉直勾勾地看她,半戲謔半認真道:“那麽現在,本王能帶自己的女人迴家了嗎?”


    姚景昊就對宋玨這副沒名沒分把潘景語據為己有的態度十分不滿,又衝動地想開口,卻被周梓曈一記利眼瞪了迴去。


    她淺淺地笑了笑,就不冷不熱地頂了迴去:“迴不迴,自然是潘姑娘自己做主!”


    說著,又看向潘景語,柔聲道:“潘姑娘,記住剛剛我和你說過你的話。”


    潘景語星眼閃閃,感激地朝她點了點頭,片刻,就轉身扶著宋玨一起往外走。


    目送著宋玨和潘景語離開,周梓曈就繃起了臉,背著身,冷然對著站在身後的人道:“四郎,去祠堂裏跪著,反省一下自己錯在哪裏!”


    姚景昊心裏對宋玨依舊不服氣,但是他素來孝順,雖然不覺得自己哪裏錯了,但還是聽話地轉身去了祠堂。


    周梓曈行至廊下,眼神淡淡地看了姚景晏一眼,姚景晏也是微微點頭示意,然後就轉身離開了。剩下姚景昇一人,周梓曈語氣有些重:“跟我過來!”


    。


    這邊廂宋玨一麵倚著潘景語的身子往外走,一麵毫不避諱地盯著她,一副恨不得將眼珠子黏在她臉上的感覺。


    潘景語隻當感覺不到這股灼熱的視線,就一言不發地扶著他,步子不疾不緩,但很好地顧及到了他的傷勢。


    宋玨許是覺得她不說話的樣子有些不習慣,就抬手用力地戳了下她的臉頰,努著嘴,一副大爺的樣子,道:“喂,姚夫人和你說了什麽?”


    潘景語用力地把他的手打開,看都沒看他一眼,依舊是緊緊地抿著唇就跟沒聽到一樣。


    宋玨心裏是有些生氣的,可他好不容易才把人給哄了迴來,也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功虧一簣——


    算了,他大人不計小人過!


    豈料,剛出了姚國公府的門,潘景語就一把將他推開,就像以往他怒上心頭時沒風度地對她一樣。


    宋玨冷不防被她推了個踉蹌,還好燕青眼疾手快地把人給扶住了,宋玨卻臉色驟變,用力拂開他的手,眯著眸子幾大步跨上前盯著她惡狠狠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潘景語嗤笑了一聲,抬頭迎上他冷厲的視線,挑著眉眼底搖曳生波:“王爺叫我滾的,我記得清清楚楚呢!”


    宋玨一愣,差點沒氣吐血——


    這女人,他說過那麽多話,偏偏就把這句給牢牢刻在心裏了!


    “那,本王現在命令你滾迴去!”宋玨腦子裏轉了許久,就來了句這麽傲嬌至極的話,關鍵是他大爺還覺得自己特別機智。


    潘景語冷笑一聲,轉頭就走。


    宋玨急了,上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不小心牽動到腹部的傷口,又皺著臉嘶了一聲:“你到底想怎樣?”


    潘景語扭過頭來,就這樣定定地看著他瀲灩的眸子,一言不發。


    兩人四目相對,過了許久,宋玨垂了垂眸,低聲道:“對不起!”


    見潘景語眼底似是有所波動,他又上前幾步輕輕地把人摟在懷裏:“別鬧了,在人家門口多難看,上馬車去!”


    潘景語看了下姚國公府門口那些伸長了脖子的人,略一思忖,就抬步往馬車上去,宋玨嘴角微揚,就迅速跟了上去。


    顧忌著宋玨受了傷,馬車的速度比較緩慢,潘景語坐在他對麵,就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冷聲道:“又淋雨又挨打,使這種苦肉計就是想讓我迴去?王爺可以說一下原因嗎?我對你那麽重要?”


    宋玨有了一瞬間的怔愣,但很快,他瀲灩的嘴角就染上了一絲揶揄的笑意:“雖然你這女人又醜又笨,但好歹在本王身邊待了半年多。本王是個念舊的人,不習慣身邊的人事不斷變換。”


    潘景語嘴角抽了抽——


    雖然她對於宋玨這種時不時就要毒舌一番已經習慣了,但今日,她就是不想讓他這麽含糊過去……


    心中忽如被柔軟擊中,隱隱有一個答案即將破土而出,但她更希望能聽到宋玨親口說出來!


    宋玨仿佛預料到她會開口一樣,搶先一步往前傾了身子,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地蹭了蹭她光滑白皙的臉頰,沙啞著嗓音低低道:“別問,潘景語,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很多事情都要付出代價的!等你能做到的那一天再對我開口!”


    代價?


    是了,他曾說過如果有一天她愛上了他,所有的事情他都會事無巨細地說給她聽!


    彼時,她隻當是一句玩笑話,可此時此景,她卻無法再糊弄自己。


    愛上他……


    也或許……真的會有那一天呢!


    潘景語定了定神,就很認真地看著他道:“宋玨,這一次我願意和你迴去並不是因為你的那些威脅或者說是你的苦肉計,而是……因為你的心!但是你也應該知道,我不可能是活在你手裏的牽線螞蚱,我有自己的思想。而你,要學著相信我!因為,這種事情如果再有下一次,你不會有第二次機會!”


    苦肉計人人都能使,但要讓一個從小就高高在上,視眾生為螻蟻的驕傲男人放下他的尊嚴,心甘情願地去不顧他人的看法、去挨別人的拳頭,就為了想要挽迴——


    潘景語想,這應當是因為他心裏有她,在乎她吧?


    雖然他怎麽都不肯承認……


    她容許犯錯,也接納改正,但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蹈覆轍——


    畢竟這種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的事情若是經曆得多了,她會覺得自己變得很廉價!


    宋玨微微怔神,沒有反駁亦沒有答應,但卻是眉頭深鎖,陷入了沉思之中……


    。


    宋玨知道潘景語看似對很多事情不在意,但一旦執拗進去就會變得特別狠心,所以這次為了打動她,他是真的實打實地去挨了姚景昊重重一拳,這會兒迴了府之後左側腹那裏還在隱隱作痛。


    燕青拿了藥過來他就臉一黑把人訓走了,然後死活賴著要和潘景語迴關雎院,還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


    房門關上,屋子裏浮上了一片暗色,僅有斑駁的日光透過窗戶的細縫照了進來——


    那斑駁點點打在宋玨瀲灩的臉上,潘景語隱隱看到了些曖昧的笑意。


    宋玨硬拉著她的手貼上了自己*的上身讓她給他上藥,潘景語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麵對麵見男人的*,而且宋玨傷得位置也比較靠下,她紅了臉龐,撇開視線,有些羞惱地要起身:“你自己抹藥不就是了?再鬧我就生氣了!”


    宋玨就不知羞恥為何物地湊到她耳邊吐氣如蘭道:“可是你摸了本王才能不疼!”


    說著就強行按著她的手抹上瘡藥在那傷處按摩暈圈……


    甫一觸上他如若凝脂的肌膚,那股滾燙的氣息仿佛倏地一下就沿著潘景語冰涼的指尖竄遍了全身,她臉上的緋紅已經蔓延到了耳根上,下意識地就想要將手抽迴來,可宋玨卻未卜先知般搶先一步握緊了她的手……


    空氣裏的溫度越來越高,宋玨貼著她耳邊的氣息也漸漸粗重,慢慢地,仿佛有些急不可耐的樣子,就拉著她的手一路往下……


    事畢,潘景語心情還不錯,就依著宋玨的意思扶著他去淨房幫他擦背。


    宋玨一想起剛剛潘景語這個小混蛋居然敢用那種事情威脅他,心裏就一陣火大,可偏偏那種丟臉的事他又羞於啟齒,惱羞成怒之下,他幹脆全程繃著一張臉,無聲地發泄自己的不滿。


    潘景語就當沒看到一樣,甚至怡然自得地一邊嘴裏哼著歌,一邊站在他身後幫他擦背。


    宋玨光潔的雙臂撐在澡桶邊緣,捏起的手骨節微微泛白,手背上青筋跳動,心裏就跟有一股火似的燒著難受。終於,他聽著那刺耳的歌聲,一個沒忍住,倏地一下就從澡桶裏浴水而起。


    潘景語冷不防被這麽一襲擊,就被濺出來的洗澡水淋了個一臉一身,她下意識地就退後幾步抬手去擋,再放下時,梭然間一白花花又挺翹鼓滿的臀兒就毫不避諱地闖入了她的眼中。


    宋玨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被她看光,直接就邁著修長有力的大腿從澡桶裏跨了出來,然後就麵無表情地麵對著她慢慢地擦起了身子。


    也不知是沒反應過來還是怎樣,潘景語竟然就拿著搓澡巾呆呆地站在那一動不動地直視著他,鬢邊的碎發上甚至還時不時地滴下幾滴水珠……


    她突然想起來前世的時候一起訓練的小姐妹們之間說的那些葷段子——


    聽說臀型挺翹、雙腿有力的男人在那方麵都十分勇猛,而宋玨——


    不由自主地,她的視線就往下移了幾分……


    迴想起剛剛兩人在閨房裏胡鬧了一番的畫麵,潘景語隻覺得鼻尖一熱——


    滴答、滴答,一朵朵血梅就毫無預兆地綻放在了她白色緞麵的繡鞋上。


    又見宋玨嘴角揚起了一抹揶揄的笑容,潘景語的臉就跟煮熟了的蝦子一樣,趕緊就捂住鼻子仰著腦袋背過了身去……


    彼時,宋玨剛剛換好衣裳出了內室,就聽得外頭傳來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


    “怎麽迴事?”宋玨又恢複了一臉冷然的樣子,涼涼道。


    外頭燕青大聲稟道:“迴王爺,是明郡王在院子門口吵著要見您!”


    宋玨臉色微沉,眉頭幾不可察地一蹙,就打開門走了出去,又側目看了燕青一眼,道:“帶他去花廳見我!”


    宋瑀一見到宋玨,就跟雙眼放了光似的趕緊上前行了個禮:“大哥!”


    宋玨就討厭他這副總是喜歡黏在他身後做跟屁蟲的樣子,臉上帶了些嫌棄,就冷然道:“不是讓你去管臨州那邊的鋪子了嗎?你迴來做什麽?”


    不說還好,一說宋瑀就傷心了,滿臉委屈地差點就抬了袖子抹淚了:“大哥,你還說,自從去年你把我扔到那之後就不聞不問,過年的時候臨州差點就暴亂了,你也不讓人接我迴來!”


    宋玨黑了臉,沉下聲音:“好好說話!”


    宋瑀縮了縮脖子,就下意識地站直了身子,雙眼轉了轉——


    他總不能說是因為姚景詩給他寫了信他才迴來的吧?


    不過他仔細地觀察了下宋玨的臉色,見他心情不算太差,就慢騰騰地試探著開口道:“大哥,我聽說你身邊有女人了?”


    “你消息倒是挺靈通的!”宋玨端起手邊的茶盞,低下頭啜了口,似笑非笑地輕哼出聲。


    別看宋瑀平日裏對宋玨崇拜得緊,私底下他也是有些怵他的,尤其是在他心情不定的時候,可自從看了姚景詩的信之後他心裏就跟被貓爪子撓了一樣地難受無比——


    於是這會兒他也顧不了那麽多,就大著膽子道:“是咱們曾經見過的潘家大姑娘?”


    宋玨將手中的茶盞擱在一邊,直勾勾地盯著他,眼底快速地掠過了一絲冷意:“你到底想說些什麽?”


    一聽宋玨沒有否認,宋瑀就確定了姚景詩說的十有*是沒錯了,他漲紅了脖子,就大聲道:“大哥,你是不是糊塗了?怎麽把那個又醜陋、又惡毒的女人放你身邊了?她怎麽配得上你?”


    宋玨臉色驟變,黑漆漆的眸中迸射出來的冷意嚇了宋瑀一跳,但是在潘景語這事上他就是吃了稱砣鐵了心——


    無論如何都看不上她!


    那女人不僅長得醜,而且心思惡毒又深重,巴結姚夫人就算了,居然還在她麵前說景詩的壞話幾次三番地欺負她!


    宋瑀是覺得,這會兒要是潘景語那醜女人在她跟前,他管她是不是女人,首先就要甩她幾個巴掌!


    說曹操,曹操到——


    彼時,潘景語閑庭信步地悠悠走了進來,毫不客氣地就挺直著背脊邁步坐到了宋玨身邊。


    宋瑀似是呆怔了般,凜冽的視線一直追隨著她,見潘景語居然膽大包天地和宋玨平起平坐,他幾乎是暴跳如雷地迴過神來指著她吼道:“你這個醜女人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冒犯大哥!來人,把她給我拖下去狠狠地打!”


    空氣裏一片寂靜,偶爾能聽到屋外傳來的幾聲鴉叫聲,不管是燕青、燕白還是其他的侍衛,一個個地都抬頭望天就當壓根沒宋瑀這個人一樣。


    宋瑀又氣又怒,惱得滿臉通紅。


    他是沒經過什麽風浪的,雖然沒什麽地位,但仗著宋玨,平日裏也算是橫著走的,難免就養成了衝動易怒的性子——


    氣性上來,哪裏還管得了這麽多,抬起巴掌就想往潘景語臉上招唿。


    要說平時,他也自認是個謙謙君子,肯定不會和女人一般計較的。可現在是他喜歡了那麽多年的仙女姚景詩被人欺負了,他還管對方是不是女人啊,天王老子都不行!


    宋瑀的巴掌就跟一陣風似的扇了過去,可是還沒挨著潘景語,動作就戛然而止了——


    彼時,潘景語嘴角噙著笑,毫不費力地將他的手腕緊緊捏住。


    宋瑀試圖掙脫未果,就大怒道:“死女人、醜女人,你快放開!”


    潘景語嘴角笑意深了一分,手上也加大了一分力。


    宋瑀痛得兩道俊眉緊緊地擰在了一起,就覺得自己的骨頭就要被她捏碎了。


    無奈之下,他就扭頭對著宋玨委屈道:“大哥,這女人欺負我,你快幫我教訓她!”


    外麵聽熱鬧的燕白心裏翻了個白眼:“幫你?王爺沒把你送去給雪電做午膳就已經對得起你了!”


    宋玨眉目柔和地看著潘景語,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宋瑀算是懂他的意思了,這是甩手不管了!


    他扁了扁嘴,心裏多少有些委屈,就跟從小到大最在乎的東西被人搶走了一樣——


    以前宋玨對他雖然不算親近,可是比對其他人至少要好得太多。


    就拿讓他住在宸王府裏的事情來說吧——


    宋玨同父同母的親妹妹宋玥都沒這個待遇!


    雖然當初宋玥是主動和皇上提出到江南去休養的,但他知道,是宋玨暗地裏做了手腳把人給嚇走了!


    但現在,就為了一個其貌不揚、品行不佳的醜女人,就連他的死活都不管了!


    這個潘景語,肯定是使了什麽歪門邪道把大哥給迷住了!


    宋瑀這樣想著,道歉的話怎麽都不想說出口,可手腕那裏傳來一陣賽過一陣的刺痛卻逼得他不得不低頭——


    張了張嘴,剛想開口,潘景語卻突然鬆開了手,就彎著眼角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道:“明郡王,送你四個字——謹言慎行!畢竟,不是誰都會像我這麽好脾氣的!”


    呸!


    宋瑀摸著被抓得通紅的手腕,心裏氣得吐血!


    宋瑀走後,潘景語就側過身來,單手托著下巴撐在桌上,笑眯眯地道:“我這麽對你弟弟,你不生氣?”


    宋玨側目看她,淡淡道:“你高興就好!”


    不可抑製地,臉色微紅,一股甜蜜悄悄湧上了心頭。


    她雖然算不上多理智,但利害關係總是弄得清楚的——


    要說如果不是知道宋玨會站在她這邊,今天對上宋瑀,她肯定是要權衡再三的。


    大約,有人撐腰然後就能橫行霸道,不用諸多顧忌的感覺還真是好!


    潘景語如是想著,嘴角就不自覺地勾了起來。


    這邊廂宋瑀從關雎院離開後,一臉憤憤不平的樣子,經過後花園時,就一麵出氣般地踢著路上的小石子,一麵跟貼身小廝運來抱怨了起來:“你說大哥是不是鬼迷心竅了?那潘景語又不是什麽天香國色的美人,他怎麽就一個勁地護著她呢?!”


    就算是話本裏那些惑人心智的女妖,那好歹也得有美貌啊!


    運來漆黑的眼珠子骨溜溜地轉了轉,又看了下四周無人,這才快步上前壓低聲音對著宋瑀道:“郡王爺,那女人欺人太甚!先是欺負八小姐,現在又禍害到您頭上來了,依著奴才看,得給她一個教訓!”


    宋瑀眼中一亮,可是很快就耷拉了腦袋一拳捶在身旁的假山上,又扭頭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給她教訓?你沒看大哥多護著她?你想害本郡王是不是?!”


    運來眼中精光一閃,又道:“王爺總有不在府中的時候,況且咱就給她個教訓,讓她知道下誰才是這宸王府裏的主人,就算事後王爺知道了,您是他親弟弟,那女人又沒什麽事,他還能把您怎樣不成?”


    宋瑀皺著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覺得運來說得有理,就問他:“你可是有什麽好法子?”


    運來賊眉鼠眼地笑了笑,就上前附到他耳邊低聲說了起來。


    宋瑀聽了後眉間幾乎擰成了一個疙瘩,再三問道:“不會有事?”


    運來十分肯定地點頭:“郡王爺隻管放心,奴才這邊肯定不會出任何差錯!”


    宋瑀這會兒也是氣狠了,他迴京城後第一件事就是偷偷去見了姚景詩一麵,一想到姚景詩在他麵前細訴委屈,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他就恨不得拿鞭子往潘景語身上抽!


    都是女人,差別怎就那麽大呢?


    姚景詩受了委屈,還一個勁兒地讓他不要追究潘景語,說隻是小事,可反觀潘景語那副兇悍惡毒的樣子……


    真是應了一句老話——


    相由心生,醜人多作怪!、


    宋瑀心一橫,就沉著臉重重地點頭應下。


    沒出幾日,宋瑀就找了個宋玨和潘景語前後出了府的日子。他最近細細觀察過了,不知道什麽原因,反正關雎院裏是沒有守衛也沒有什麽暗衛的——


    潘景語帶著兩個丫鬟出了門,那院子裏應當除了灑掃的就隻有一個叫慧竹的小丫鬟了!


    他低頭睨了眼運來手裏提著的一個黑布蒙著的竹簍,然後對其他兩個小廝使了個眼色,那兩人就心領神會地去把慧竹等人引開了。


    宋瑀帶著運來躡手躡腳地進了潘景語的閨房,兩人直奔內室,運來與他相互對視一眼,見他點頭,就一把掀開窗邊那張潘景語時常躺著的黃梨木軟榻上的墊子,然後將竹簍裏的東西一股腦兒地倒了上去。


    運來看著那些死氣沉沉的小蠍子,就笑著似邀功道:“這些蠍子這會兒被下了藥正在休眠中,等到那女人迴來差不多也就是藥效過了的時候,到時定要她好看!”


    宋瑀抿了抿唇,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就深吸一口氣盯著運來將手中的墊子放下了。


    他們又如來時那般悄無聲息地把門關上,然後就跟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溜出了關雎院,不過兩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卻落進了一雙陰戾狠毒的幽藍色眸子裏……


    潘景語迴宸王府的時候已經是日暮西斜,今日是天地賭坊在京城的第二家分鋪開業的日子,她雖然沒有露麵,但坐鎮背後是少不了的事情。


    捶了捶疲乏得厲害的肩膀,潘景語就徑直進了屋子裏往軟榻而去,一麵走一麵歎息:“果然是缺乏訓練,想當初跟男人一樣訓練的時候哪裏像現在這樣就動不動腰酸背疼的啊!”


    慧竹沒聽懂她在嘀嘀咕咕地說些什麽,就倒了杯茶笑著端了過來。


    潘景語身上的男裝還沒換下,直接撩了袍子就往軟榻上坐去。


    不過屁股還沒挨著,一道雪白色的身影就跟一道閃電似的倏地一下躥到了她的跟前,硬生生地咬著她的袍子拖著她坐到了地上。


    “雪電?”潘景語猝不及防地就摔了下來,雙手撐在地上,一臉震驚的樣子看起來有些滑稽。


    自從碭山春獵潘景語屠了那隻藏獒之後,雪電顯然對她的態度好了不少。


    彼時,她還和宋玨開過玩笑,這年頭,畜生也要看菜下人——


    你強了,讓它認可了,它自然也就對你好臉相向了!


    現在除了宋玨之外,潘景語是唯一一個能和雪電近距離接觸的人,偶爾它心情好的時候,她還能學著宋玨摸摸它毛茸茸的腦袋。


    所以,這會兒雪電突然齜牙咧嘴地將她拖到了地上,潘景語就不明白了。


    雪電看她滿臉不解的樣子,心裏暗自腹誹笨女人就是不省事——


    於是它就衝著軟榻又眼神陰戾地“嗷嗚”吼了幾聲。


    潘景語循著視線扭頭朝軟榻望了過去,她慣來精明——


    雪電絕不可能無端端地這個樣子!


    臉色漸漸地沉重了起來,閃爍的眸底浮上了一絲冷冽。


    “小姐……”慧竹極力壓下心裏對雪電的恐懼,喚了潘景語一聲。


    潘景語撐著胳膊利落地站起身來,轉過身幾步上前抽出博古架上掛著的一把佩劍,然後就迴過身來冷著臉一步一步朝軟榻走去——


    利劍一挑,上好的蘇錦繡墊就呈拋物線狀態刷地飛了出去。


    “啊——!”看著墊子下麵那些密密麻麻爬來爬去的蠍子,慧竹大叫一聲,手裏的茶盞哐當摔到了地上,人就軟綿綿地暈了過去。


    潘景語看著那密密麻麻的場景隻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捏著拳,一動不動地看著軟榻,神色詭譎的眼裏波濤洶湧不斷……


    彼時,宋瑀等了許久都沒聽到關雎院那邊有消息傳來,到底心虛,就緊張地搓著手在屋裏來迴踱步。


    “郡王爺,晚膳送來了!”天色暗沉之際,大廚房的小廝提著膳食籃走了進來。


    宋瑀心裏煩得很,也就沒注意,隻隨手指了指桌子,滿臉不耐道:“擱那吧!”


    待踱著步轉身看到那小廝隻擺了一道菜就收了膳食籃之後,宋瑀立馬變了臉色,大聲斥道:“你是新來的?這一道膳食是喂乞丐呢?!”


    宸王府不差銀子,宋玨又愛好奢靡,宋瑀也就有樣學樣,每一頓少說也得數十道菜肴——


    難怪今天隻有一個人來送膳,大廚房是怎麽辦事的?!


    小廝低著頭也不辯駁,就道:“郡王爺,這是大廚房今日特意為您做的!”


    宋瑀半信半疑地往桌邊走,還偏頭望了她一眼:“是嗎?”


    冷著臉上前隨手掀開了上麵的蓋碗,隻一眼,他就驚唿了一聲,猛地一下彈開了老遠,下意識地將手裏的蓋碗丟在了桌上。


    宋瑀驚魂未定,扭過頭大聲怒吼道:“這是什麽東西?!”


    那小廝慢慢抬起頭來,清秀的臉龐上麵無表情。


    宋瑀眼裏怒火熊熊,看了她老半天才若有所悟地伸出手指指著她咬牙道:“你,你,你是潘景語身邊的丫鬟!”


    “明郡王好記性!”潘景語帶著慧竹和妙菱二人款款而來。


    靜香則是冷著臉走到了潘景語身後。


    宋瑀迴頭望去,見潘景語毫發無傷,眼底很快流過一絲顯而易見的慌亂。又看了眼那盤裏被煮熟了的蠍子,就知道事情是敗露了。


    他心裏深吸口氣,就強裝著鎮定先聲奪人:“你這是什麽意思?”


    彼時,潘景語身著一身月白色繡青竹滾邊的長袍,一頭烏發不似一般女兒家那樣梳成發髻,而是挑起一束在發頂上用一頂青玉冠束起,簪以一根碧玉玲瓏簪,餘下披散在背後。


    宜男宜女的裝束,徐徐走來,頗有一種“山色空蒙雨亦奇”的空靈之感。


    她嘴角帶著笑,走到宋瑀跟前,斜眼睨了下桌子上的“膳食”,就語氣輕鬆地看著他一字一句道:“明郡王送了我一份大禮,我怎能不還呢?”


    “什,什麽大禮?本郡王何時送你禮物了?你休要在這胡說八道!”宋瑀底氣不足,垂著眸子不停地閃躲著潘景語的視線。


    潘景語也不與他廢話,直接就施施然在他麵前坐了下來,然後對靜香和妙菱使了個眼色。


    二人會意,直接走到宋瑀背後,一人一邊,衝著他的膝蓋窩狠狠一踢——


    宋瑀猝不及防地跪了下來,膝蓋磕得生疼,想要掙紮著起身,潘景語卻一個冷笑直接拉著他的雙臂狠狠一折——


    宋瑀慘叫一聲,雙臂無力地耷拉了下來就跟掛在了身上一樣。


    他俊俏的臉上疼得滿是冷汗,又被靜香和妙菱二人緊緊地壓住了肩膀,因此隻能跪在地上仰著頭憤憤然地瞪著潘景語咬牙切齒道:“潘景語,大哥不會放過你的,等他知道了要你好看!”


    潘景語冷嗤了一聲,又扭頭對著慧竹道:“去,喂給明郡王吃!”


    “你敢!來人,快來人!”宋瑀嚇得不輕,就扭過頭大聲朝屋外吼了起來,不過他叫了老半天卻連半個人影都沒看到,眼見著慧竹手裏夾著蠍子的筷子離他越來越近,趕緊就咬緊了牙關左右閃躲了起來。


    潘景語沒什麽耐心陪他浪費時間,直接就抬手卸了他的下巴,宋瑀隻能“啊,啊”的張著嘴不停地發出恐懼的哀嚎。


    潘景語冷著眼,居高臨下地睥睨著他,就抬手示意慧竹先停下,然後就似笑非笑地道:“明郡王,現在知道怕了?不是想著害了我的性命嗎?”


    宋瑀像猛然受了驚一樣,連連搖頭,潘景語見他像有話想說的樣子,就好心地將他的下巴又複了位。


    宋瑀的頭發早已被汗水打濕,就這樣黏在臉上顯得十分狼狽,經此一役,他算是知道了這個潘景語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而且什麽事都敢做!


    難怪她能留在大哥身邊了,原來根本就是物以類聚!


    他顧不得想那麽多,就有氣無力地道:“我沒想害你性命,就隻是想給你個教訓罷了!那些蠍子都是沒毒的!”


    潘景語微微眯了眼,心思略一流轉,又道:“這主意誰給你出的?”


    宋瑀倉促地抬頭迎上她的視線,就好像是在問她怎麽會知道一樣。


    潘景語懶得解釋,就挑了眉威脅道:“不說?那就繼續吃吧!”


    宋瑀哪敢,就忙不迭地把運來給供了出來。


    末了,想想還是不甘心,就忍著痛狐假虎威道:“潘景語,你什麽事都沒有,可現在居然敢嚇唬本郡王,還用私刑,我一定會告訴大哥的!”


    潘景語笑了笑,彎下身抬起他的下巴,搖搖頭帶著輕蔑的語氣譏誚道:“長得倒是人模狗樣的,隻可惜,配了個豬腦子!”


    “你——!”宋瑀又羞又怒。


    潘景語冷笑了一聲,就起身帶著人離開了,宋瑀一想這胳膊還沒給他接上了,可是潘景語現在在他眼裏就是個女魔頭,他哪敢在人家背後咋唿,而且他剛剛也就嘴上逞能,根本就不敢真的把這事捅到宋玨跟前去——


    可惡!這個虧,他還真隻有硬生生地咽下去!


    宋玨迴府的時候已然是華燈初上,他聽了燕青的稟報之後立即就舉步去了關雎院。


    彼時,潘景語正坐在燈影下,臉上神色晦暗不明。


    聽到推門聲,扭頭見宋玨迴來了,她就起身上前。


    還沒等她開口,宋玨就抿著唇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沒事吧?”


    “我還以為你會對我發難呢!”潘景語看著他,笑眯眯地半真半假揶揄道。


    其實她心裏也有些忐忑——


    畢竟是他的親弟弟,聽說兩人關係還不錯,之前那次好歹也隻是鬧著玩的,可今天她是實打實地教訓了宋瑀一頓,他那胳膊估計現在還在那吊著呢!


    雖然自己占著理,可潘景語並不能確定宋玨就一定會站在她這邊。


    宋玨如何聽不出她的試探,就冷著臉斜睨了她一眼,徑自進了內室換起了外裳。


    潘景語吐了吐舌頭,就跟在了他後頭,低低地開口道:“謝謝你!”


    “嗯。”宋玨淡淡地應了聲,又一麵換衣裳一麵抬眼看她,“背後是誰使的手腳可問出來了?”


    潘景語抬頭,有些驚訝的樣子。


    宋玨嗤了聲,就道:“宋瑀我多少還有些了解,他就算是厭惡你,但也不至於想要你的性命。至於他身邊的那個小廝,無冤無仇的,定然也是被人收買了。”


    潘景語點點頭,附和道:“是姚景詩!我讓人對運來用了刑,據他招認,是姚景詩讓他攛掇宋瑀用無毒的蠍子來教訓我一頓,然後他又背著宋瑀暗地裏偷梁換柱將蠍子換成了有毒的。姚景詩還承諾了他,這事辦成後,就會讓宋瑀給他脫了奴籍還會把自己身邊的貼身丫鬟嫁給他。”


    不管什麽時候,美人計還有利益誘惑都是好使的!


    潘景語其實這會兒想起來也有些後怕——


    今日要不是雪電及時出現,她真不敢想象自己會怎樣。


    想到此,潘景語就努著嘴看了宋玨一眼,有些遲疑道:“那個……雪電,是你讓它一直待在我的院子的嗎?”


    宋玨瞥了她一眼,就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你不是不喜歡有人看著你嗎?”


    潘景語一怔,那一刻臉上的表情其實是有些震驚的,迴過神來,其實也還有些慚愧——


    之前因為這事狠狠鬧過一場,事後潘景語其實也反思過,宋玨之所以暗中派人跟著她,說到底無非是不放心她所以自作主張地做了件覺得為了她好的事。


    因為知道她不喜歡有人時刻盯著,又以防萬一擔心有人會使壞,所以就用上了雪電。


    潘景語想想居然有些想笑,如此會鑽空子——


    除了他,隻怕也沒有第二個人了吧!


    “宋玨,有時候我都覺得你似乎是很喜歡很喜歡我,喜歡到可以為我做任何事呢,不管是明麵上還是暗地裏的。”潘景語忽然有感而發地幽幽歎了句。


    而宋玨則是有些不自在地背過身灌了杯茶,以此來掩飾微微發紅的臉頰。


    “對了,姚景詩這事,你打算怎麽做?”宋玨忽然就轉過身放下了手裏的杯子,盯著她問了句。


    “自然是,有仇必報了!”潘景語眯起了眼,一字一句道。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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