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越看這老道士越像個江湖騙子,打扮得倒是人模狗樣的,可就是這樣才越叫人懷疑。就好像張道長,人家那才是道法高深不拘小節,公孫家無論送去多少金銀財寶,人家看都不肯看一眼的。


    這麽一想,春桃一雙眼珠子像是盯著賊一樣盯著這個老道士。


    那老道才不管她,一雙眼睛直勾勾看著公孫婉兒,過了一會兒似乎是想到了什麽。


    端起一盆水走近公孫婉兒,在春桃還沒反應過來之際,嘩啦一聲全部傾倒在了公孫婉兒身上。


    春桃雙眼通紅的看著他,再也顧不上其他,上前奪過銅盆哐哐哐連連幾下打在那道士身上。


    那老道士也不躲開,看著公孫婉兒被冰水淋濕身後的身子,嘿嘿怪笑著。


    或許是裏間的動靜太響,謝氏也聽到了動靜,走進門來,一進門便看見春桃舉著銅盆打那道士。當下喝止道,“賤婢,還不快快住手!”


    春桃隻感覺頭腦血氣上湧,還管謝氏說什麽,一心隻想著要敲死這個老淫魔,這個江湖騙子。


    那老道士看見了謝氏,立即換上了一副悲憫的麵孔,“也是可憐呐!”


    謝氏已經命人製住了春桃,再看向老道士詢問道,“春桃這是怎麽了?”


    春桃雙手被人反剪在身後,張嘴就吐了那老道士一口唾沫,罵道,“不要臉的東西。”


    謝氏麵色有些難看,命人堵了春桃的嘴。


    那老道這才接著道,“這丫頭一看就是個沒福氣的,受不住災星的兇煞之氣,心神錯亂。方才搶過老道的銅盆是忌憚那符水的法力,現在符水潑沒了,她自然又成了這副樣子。”


    謝氏盡信了老道的話,也是春桃平日裏還算穩重,此番失態說不準真是中了什麽邪。


    而後又看了一眼渾身濕透蜷縮在一起的公孫婉兒,眼中有幾分不忍,這神情被老道士看在眼裏。


    那老道士又歎著氣道,“夫人,此番推算,老道得知,你早些年的時候,本該有個白白胖胖的兒子。現在全因這災星之禍,導致夫人至今膝下無子,實在可憐呐。”


    謝氏遂別過臉去,“道長可有化解的辦法。”


    那老道士搖了搖頭道,“法事已然被人破壞了,老道現在也是無能為力嘍。夫人另請高明吧。”


    說罷竟然掉頭要走,謝氏見狀哪裏肯呢。於是急忙去攔,客氣道,“還請道長救我公孫家。”


    “隻有……”


    而另一頭,公孫婉兒的心脈中,天輪神尊怒不可遏道,“放屁,這等江湖騙子竟然也敢在你我麵前賣弄。”


    玄青仙尊也同樣怒聲道,“這丫頭現下如此情形,竟還受了這老騙子的一盆井水,怕是更要撐不住了。”


    二人正談話間,外頭,謝氏竟然聽信了那老道士的話,帶人退了出去由著那老道士一個人留在公孫婉兒閨房中施法。


    那老道士雙手背負,見所有人出去之後嘿嘿一笑,竟然湊近了床邊動手去扒公孫婉兒的衣裳。


    天輪眼珠子瞪得滾圓,“無恥之徒,死不足惜。”


    而後舉著巨劍化作一道金光從公孫婉兒體內飛了出去,玄青老道雙眼一閉,嘴上道,“天輪,弄死他。這迴老道啥都沒看見。”


    天輪神尊不負所望,出去後先是將這神棍一通暴揍,最後鼻子裏重重的哼了一聲,哧的一聲噴出一縷火苗。


    那老道的衣袍迅速著了起來,且怎麽都拍不滅,他嚎叫著衝出屋子,大喊救命。


    謝氏吃了一驚,命人上前救火,清風院的丫頭們見春桃因這老道士受了罰,現在還被兩個婆子製著。故此極不待見這老道士,眾人齊齊上前幫倒忙。


    謝氏手底下的丫頭婆子們還不待近前救火,要麽不知是被誰絆倒了,要麽就是和誰撞到了一起。整個院子裏成了亂哄哄的一片,烏泱泱的人群將那老道圍在中間,聽著他在那裏哀嚎聲越來越響。


    到底這些丫頭們隻想著給他一個教訓,也不是真想害人,後來還是放了一些人去滅火。


    哪裏知道那火根本撲不滅,又有人打上了半桶井水澆了上去,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那火遇水非但不滅,反而燒得更旺。


    謝氏遠遠看著這一幕,用手死死的攥著帕子不住道,“妖孽,果然是個妖孽。”


    於是躁動的人群不知不覺中安靜下來,看著院中的那團火,開始還有慘叫聲傳出,到了後來,一點兒聲響也無。


    滿院寂靜,人們似乎都沒有反應過來,那那老道士……怎麽死了?


    火光啪啪的爆了幾聲……


    一陣冷風吹過,眾人下意識的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謝氏臉色陰暗之極,再看看清風院,覺得自己真是一刻鍾都呆不下去了。


    可公孫婉兒怎麽辦?留著這麽個妖孽,難道還要叫她繼續刑克家裏人麽?她那個命中注定的孩兒有什麽錯?她又有什麽錯呢?


    “來人,將小姐,扔進火裏。”這火指得自然就是院中老道士燃燒過後的火。


    謝氏身邊的管教婆子聽了謝氏的話嚇了一跳,“夫人,這未免有些過了。僅僅因為這道士的幾句話您就要燒死夫家的嫡小姐,恐怕之後沒法向公孫家交代。”


    “交代?本夫人需要什麽交代?”謝氏看著管教婆子。“我知道,連媽媽也是這麽覺得,覺著我福氣薄,懷不上子嗣,性子懦弱,合該嫁到這樣的人家來。”


    那婆子急忙告罪,“夫人,奴婢沒有這個意思!”


    “沒有?”謝氏雙眼通紅,“那媽媽為何不叫我燒死這個妖孽,她分明就是個妖孽!”


    “媽媽不妨仔細想想,自這妖孽降生以來,她母親便好好的沒了命,這許多年來,公孫家都不曾有孩子出生。咱們家的大小姐,年紀輕輕遭了那樣的禍事。她身邊的乳娘好端端的自盡而死,我那公公去的也是蹊蹺,再說今天這道長……”


    “若說一件事是巧合,這樁樁件件都是巧合麽?媽媽,她就是個妖孽!一定要燒死她!”


    管教婆子看著謝氏怨毒的眼睛不由暗自腹誹道,果真是小妾生的女兒,合著這是現在還在埋怨旁人的不是。


    不過她也知道謝氏嫁進來的時候,是聽著家中安排,原本就有些不大滿意這門親事。


    加上這些年出門子旁人總拿三年不孕這個事兒明裏暗裏的嘲笑她是不下蛋的母雞,這才叫謝氏愈加在意,今兒失了理智。


    不過再怎麽說,也不能在人家的院子裏親自將這家裏的嫡女活活燒死了啊。就算是真的懷疑這孩子是個災星,迴去向太太討個方子,有的是法子叫這丫頭死得自自然然,何苦自己惹這一身騷。


    管教婆子還要再勸,謝氏卻是完全失去了理智,進去自己就要抱著公孫婉兒出來,“燒死她,不能留她,燒死她,為我孩兒報仇!”


    正在這時候,院門口唿啦啦的又湧進一群人來,老夫人被抬在軟轎上,一眼就看見謝氏抱著公孫婉兒要出來。又看見公孫婉兒穿著單薄的衣裳,渾身都濕透。


    頓時怒火上湧,“謝氏,你這是要做什麽?”


    謝淑惠抬起頭看了看老夫人,神情有些恍惚,半響後委屈浮上心頭,語無倫次道,“婆婆,這是個妖孽,她害死了我的孩兒。”


    “你說的什麽瘋話,你何曾有過什麽孩兒?”老夫人連忙指揮著人上前去奪孩子。


    謝淑惠更像是受了驚,“我有的,我有孩兒,我能生孩子。都是這個妖孽,都是她!”


    她抱著公孫婉兒撞開前來爭奪的人群,嘴裏喃喃道,“她死了就好了,她死了就好了!妖孽,妖孽……”


    和眾人一同上前搶人卻被撞倒在地的春蘭這個時候迅速爬了起來,看著謝淑惠狠狠一口咬在了她的胳膊上。謝淑惠吃痛,手上一鬆,公孫婉兒便掉在地上,又有隨後趕來的婆子們趕緊製住了謝氏。


    一旁的春桃也趁機掙脫那兩個婆子,跪在老夫人麵前聲淚俱下,“老夫人,您要為小姐做主啊。夫人,夫人說要燒死小姐……”


    一言出,清風院的丫頭婆子們都跪下來跟著哭起來。


    老夫人躺在軟轎上拍著胸口,“好哇,謝氏,你這個繼母做得真是……好哇……”話音剛落,老夫人喉間一甜,一口鮮血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劉媽媽急忙上前替老夫人順氣,“您先莫急,院子裏風大,咱們進屋子裏慢慢說。”


    於是劉媽媽又趕緊命人抬著老夫人進了屋內,一進屋子,劉媽媽叫人將老夫人安置到床上,又命人趕緊給婉兒換下濕衣裳。


    清風院裏沒有了瑛嬸兒到底不妥,這種事情也要劉媽媽來吩咐,春桃才後知後覺的注意到自家小姐還穿著一身濕衣裳。


    謝氏從剛剛起就目不轉睛的看著公孫婉兒,似乎總想逮到機會再過去搶人,春蘭就在公孫婉兒身前擋著,她的嘴角上還有血跡,是謝氏的。


    謝氏身旁的管教婆子死死的拽著謝氏的衣角,生怕她失常之下再做出什麽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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