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康熙五十年……


    本該是明年廢的太子,提前了。


    經過福晉的事情,武雪儀已經淡然許多。但從心底裏頭揚起來的那股子參與曆史的興奮感、略微的無助感,混合在一起,攪合的她呆愣愣的,過了好一會兒,才跟一邊的錦西道:“別收拾了,把這些日子的箱籠擺迴去。秋彌什麽的,今年怕也是沒有啦。”


    府裏頭都已經炸開了鍋,外頭卻甚是詭異地平靜。


    因為許多人在□□一再被貶謫、打壓的時候,就預料到了這樣一天。阿哥們不消說,像是胤禛那樣,很早組建了自己的力量,在下麵暗地裏活動的,並不少見,不過不在明麵的多。八阿哥雖然安分了一段時間,後頭畢竟見著其他兄弟紛紛往上爭奪,不甘人後,也是從新冒了出來。


    大臣們,有彈冠相慶的,有麵色鐵青的,當然,也有不知道內情、讓人輕易看不出來的。那些所謂的中立派、忠於皇帝的臣子們,就成了這些人爭相拉攏的對象。畢竟,有很多人,是已經劃分了立場的。像烏拉那拉氏家裏頭,和雍王爺分不開,家裏頭聯姻,少有往郭絡羅氏、宜妃家裏頭身上貼的。那麽現在唯獨沒有分派別的,就是重中之重。


    就跟美國大選似的,中立州,才是候選人著力最多的地方。


    年家已經不是中立派了。自從將女兒嫁給了四王爺,四王爺的行情反倒看漲。畢竟年遐齡大人雖退了下去,在朝上餘威仍在。這樣精明的老臣,帶出年羹堯這樣的兒子,都往四王爺這邊靠攏,說明四王爺這邊,並不是什麽沒條件的選擇。


    再加上,眼睛尖的,多觀察四王爺府邸的動向,就發現,李榮保的兒子傅清,也常常出現在雍王府邸。有心人一詢問,大概就知道是怎麽一迴事了。原來富察家裏頭,也不聲不響地投靠了四王爺!


    一時間,對雍王府的試探邀請蜂擁而至。福晉這邊,作為府邸的女主人,卻大門緊閉,任由外麵的人無功而返。不過多久,竟撇下雍王爺一人,帶著府上的女眷和孩子,低調由城西出城,往城外圓明園去了。


    武雪儀知道,四大爺此時看似有了爭寵的底氣,卻是最危險的時候。這些日子,基本看不到他的人。偶爾他有些什麽指示,比如這次出府,讓她們自己去圓明園小住,她也是和姬妾們從福晉口中得知的。


    福晉當時看著得知這一消息,幾乎炸開了鍋的姬妾們,掩飾不住心中的厭煩,冷喝道:“都做什麽!這是王爺的意思。有意見,自己有本事的,和王爺說去。外邊如今不太平,王爺正是心煩的時候。要是讓我知道哪個沒長眼,敢在這個時候擾了王爺的清靜,有你們的好油皮吃!”


    不過當晚,東小院兒就迎來了難得一見的四大爺。他連兒子女兒都沒見,倒也沒見如何的疲乏,隻是話少了許多,多數時候,都像是在思索著什麽似的。


    武雪儀再是把自己養的嬌縱了,這會兒也隻拿出最多的小心溫柔對待麵前這個人。


    不是因為他關係著自己和孩子的未來,也不是因為他現在情緒不穩定,自己隨便說話,容易激怒了他。不過是因為看到他眼角的細紋,和喃喃自語時隱隱的焦躁、不安、困惑。


    是了,他並不是一個神。他登上帝位之前,武雪儀和許許多多後人一樣,並不知道他有多無奈、惶恐不安。他不是一個無所不能的人,甚至在做了皇帝之後,無數的史學家都能從他的政策和批語中看出他許許多多的無能為力,一個最高上位者的無能和妥協。


    於是武雪儀走過去,像是很自然而然的那樣,與他平日和她調換了位置,很大逆不道地將他的頭攬過來,輕輕埋進自己的腰間。


    她不知道他現在臉上是什麽表情,隻知道腰間的人僵硬了一瞬,緩緩地適應了似的,伸手環住了她的腰。大概是覺著,這個女人是有些理解他的吧。


    武雪儀輕聲道:“爺,雪儀不願勸你放寬心,但求養好精神,才能振奮而上。”


    胤禛渾身一震,臉頰在她腰間蹭了蹭,似是說“知道了”的意思。這一瞬間,武雪儀隱隱覺得,自己似乎,是有些沉溺於這種溫柔而信任的動作裏頭,拔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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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額捏!”


    小四附耳在武雪儀身邊說了一句什麽,惹得她臉上表情有些驚訝。愣了半晌,問道:“在哪裏?”


    小四道:“當時車隊停下沒多久,正是路過那莊子。”


    武雪儀有些呆滯,又有些無奈。


    本就知道年氏的小情人不會那麽安分的等著她,誰知道這還沒過半年呢,就急慌慌跑出來丟人現眼。這是做什麽?一定要讓現在宮中人望不低的四大爺憤怒起來,直接宰了他麽?畢竟是自己名義上的女人,就這麽遮掩水準如此之低的和人幽會,也是醉了……


    她是知道年氏這邊有自己的心上人的。這在她有意和四大爺撒嬌賣癡的時候,被四大爺無意間說了出來。也讓武雪儀恍然大悟。情哥哥情妹妹什麽的,難怪呢。這世道,對著四大爺這麽一條粗壯的金大腿不抱,而去轉投其他沒那麽粗的腿的,算是鳳毛麟角。心裏頭倒也有些對這姑娘佩服起來。


    之後武雪儀瞅著四大爺雖然是一副有些惱火的樣子,看上去倒不像是作為他的女人,出軌讓他不能接受,而是一種不適應的感覺。


    誰家阿哥的小妾偷人了,還tm需要男人給費心遮掩的啊?


    畫風也實在太不對了!


    等到到了圓明園,她派人稍稍了解了一下,大概就知道,這路上不顧年氏的身份,偷偷出來相會的是誰了。


    這莊園的主人,並不是什麽遠的完全沒關係的陌生人。他也是愛新覺羅家裏頭的宗室,崇德年封了多羅郡王爵位傳下來,不過如今在宗室裏頭,因為輩分低人微言輕,沒什麽存在感罷了。


    這年頭兒,愛新覺羅家的人實在太多。太宗皇帝的親子孫都滿地走了,像他這樣的旁支,別說京城了,就是盛京城裏也到處都是。作為□□哈赤長子代善的後裔,和如今的阿哥爺們看似相差不遠,地位上卻是千差萬別。走在宮裏,百人裏頭有一個認識,已算得上是十分不錯了。


    武雪儀不知道這兩個看上去完全不應該有交集的人是怎麽認識的,但卻知道,他們倆若再不謹慎些,遲早會被福晉察覺。即使不被福晉察覺,小四不也看見了?還好小四是個機靈的,沒有鬧出來。否則,還不知是怎樣一副兵荒馬亂的場景。


    雖估計四大爺是默許了他們私下接觸的,但他一定不會樂見,在太子之位空缺的時候,自己的名聲帶上一些豔俗的後院傳聞的。


    對於這件事,她幾乎沒有多加考慮,在年氏進來閑聊的時候,大刺刺地就給拋了過去。


    年溯之大驚失色,強自鎮定道:“姐姐如何知道的?身邊的丫頭奴婢、內監們,還有多少人看見的?”


    話說出口,才覺得自己語氣不對。似乎偷情,武雪儀幫忙遮掩,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不由走過去,伸手抓住武雪儀的手,略微有些哀求的樣子:“姐姐!還望姐姐相告!”


    她與武雪儀接觸了也有數月,深知武雪儀不是這樣的人。自己不是什麽光明磊落的人,卻也知曉,這樣的人品,對自己目前的境況來說,是最好的。武雪儀需要王爺的愛寵,自己不爭不搶,與她沒什麽利益糾葛。


    她又是聰明人,從自己的態度,大概就能估計出來,王爺也是知道的。何況,王爺說不定私底下,早就與她說了實情。


    武雪儀點點她的頭,輕聲道:“是否平郡王爺?我能查到,落到有心人眼睛裏頭,三下兩下,不就全都知道了?你們要見麵,也得做的不落人口實一些。這麽大大咧咧就讓郡王爺衝撞過來,要不,就是在去園子的經過上買莊子,太明目張膽了些。”


    年溯之見她這樣的迴答,估計是沒再多的人看見了,苦笑著迴座,道:“妹妹知道,這樣子的事情,和郡王爺是一樣的大逆不道,說出去是要處死的。但是,王爺無意,妹妹也另有他意,又和姐姐一見如故,實在不願壞了姐姐的如意生活。因此和郡王爺有約定聯絡之法,平日也好相見,不是那樣粗笨,湊到人前去。隻是剛入府,郡王爺許久不見,有些莽撞,被姐姐這邊人撞見,是妹妹的不是。妹妹已規勸過郡王爺,讓他耐心。”


    平郡王納爾蘇這邊,已經到了要娶福晉的年紀。年溯之斷斷續續地說了事情的原委,叫武雪儀好一陣感慨。


    原來年大人迴京乞休的時候,他們兩家就有些來往了。年遐齡大人之妻,是完顏家的女兒,與老平郡王妃是不出五服的姐妹,關係未出閣時就甚是親密了。無怪乎納爾蘇有機會,常見到這位關係拐的歪七扭八的“表妹”了。


    年家人見年溯之生的貌美,本就有拿來獻給上頭的意思。年家裏頭都是十分精明的人物,也有才幹。有才幹加上精明,那就是咄咄逼人的心思了。


    年遐齡大人退下來,也是看在急流勇退、皇帝能夠嘉許,重用親子的份上。要不是皇帝年紀太大,年溯之這等美貌,早就入宮為妃了。


    平郡王雖好,能有什麽用?年紀輕輕,皇帝麵前,暫時也說不上話。雖皇帝對紅帶子襲爵的一向優待、給予肥差的多,比不過能掌握權利、給他那份榮耀的人。


    老王妃其實也看不上一個妾室女孩子做王妃。年夫人一樣的道理。將年溯之當做投資手段嫁出去,正是她們對妾室女常用的手法。就因為這樣,年家的男人女人們,對她做側室一事,除了她自己個兒,竟都雙手讚成。


    說到最後,一向看著十分淡定瀟灑的年溯之,也忍不住,噗噗地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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