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化好妝去給孟以白看,孟以白退後幾步端詳一會兒,說:“太豔了,紅潤度還得再自然一點。”


    楊亭亭看化妝師皺眉,似乎有點為難,忙說:“要自然的話,不如一會兒開拍之前,我先喝杯熱飲。”


    “也行,先把腮紅擦掉。正好這會兒有空,我給你說說戲。”孟以白說著跟她們進了化妝間,在楊亭亭另一邊坐下,問她,“你對手機這個單元的故事,是怎麽理解的?”


    楊亭亭看過原著,還大致看了原著讀者評論,劇本也都通讀過了,自己心中是有一個大概理解的,但她不知道自己的理解和導演的意圖相不相符,隻能斟酌著說:“我覺得這個單元的故事是告訴何琪,她的人生完全可以有另一種非常完美的可能,隻要她像‘完美何琪’那樣,做出正確選擇,勇敢的邁出第一步,並努力堅持到底。”


    “那麽口紅單元呢?”孟以白又問。


    “口紅單元,我覺得是在告訴何琪,她的人生還有另外一種更加難以想象的可能,並警示她,如果讓自己陷入偏執之中,人生方向就會偏離軌道。”


    孟以白是個又高又瘦的女人,短發,戴眼鏡,穿黑襯衫黑長褲,素麵朝天,除了手表和結婚戒指,身上什麽飾品都沒有,但她透過鏡片直射過來的目光,卻比任何金屬飾品都閃亮。


    “那麽你覺得口紅單元的何琪,這種偏離軌道是好的,還是不好的?”


    她這麽問是什麽意思呢?楊亭亭遲疑一瞬,才答:“倒也不是不好,隻是有些驚世駭俗……”


    “不用想著討好我,說你自己的想法。”孟以白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她。


    化妝室裏好幾個人在,林珝就坐在她另一邊,導演這樣直接拆穿,讓楊亭亭有點羞惱,她勉強壓抑住這種羞惱,迴道:“我是覺得口紅單元的何琪因為自己被暗戀的人傷害,就不相信所有的男人,太偏激了。更奇怪的是,她明明不相信真愛,也不信任所有男人,卻還是周旋在幾個男人之間,而不是從此……”她說到這,忽然想不起該怎麽形容,最後說了個“戒色”結尾。


    林珝沒忍住,一下子笑出聲來。


    孟以白看了他一眼,臉上也有了點笑意,“這就是人物該有的矛盾點啊,與‘完美何琪’相比,口紅單元的何琪更像一個普通人。男女之間是存在生理吸引的,荷爾蒙作用不可能輕易抗拒得了,又不是住在深山老林裏不見人,怎麽戒色?”


    楊亭亭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那麽,這個單元是為了讓何琪知道要對自己的選擇負責麽?”


    “其實這兩個單元的主題是一樣的:勇氣和堅持。從事業上來說,‘完美何琪’與口紅裏麵有些偏激的何琪,其實不相上下;從人格獨立度,自立自強的方麵來說,也不相上下。她們最顯著的區別就是人際關係。”


    孟以白開始細細給楊亭亭剖析,“‘完美何琪’為什麽完美?因為她愛情圓滿,有霍雋這樣一個完美契合的愛人,跟父母關係也非常親密,同時和她的學生同事關係都很好。‘偏激何琪’呢,因為做出改變的時候已經是大一,她習慣了獨來獨往,承受過方方麵麵的忽視冷漠甚至惡意,她已經不可能像‘完美何琪’一樣敞開心扉和人交往,她會永遠把自己包裹起來,這是一種自我保護。”


    楊亭亭認認真真的聽,並把下一個單元女主角的性格特征暗自記在心裏。


    “但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偏激何琪’仍然活得很好,她在職場上很成功,有自己的獨特魅力,讓很多男人著迷。她為什麽能做到這些?因為她在做出與何琪不同選擇之後,勇敢麵對了那一切,並從此改變自己,不肯讓自己再變迴從前那個永遠被忽視的平庸女孩,她堅持了自我,一直勇敢的走到了現在。這和‘完美何琪’是一樣的。”


    孟以白說到這裏,端起剛剛化妝助理給她遞的水喝了兩口,然後繼續說:“返迴來說‘完美何琪’,很多人看到她的現狀都會忽視她的努力,覺得她就是順風順水,運氣好,交到一個高富帥男友,成為她堅強的後盾,但是真相是這樣的嗎?”


    她自問自答:“不是。何琪從小是一個被母親嚴格管教的乖巧女孩,乖巧意味著什麽?意味著被束縛在家長規定的條條框框裏,不敢掙脫。何琪的母親很少讓她出去和別的小朋友玩,一直親自管教她,卻又無視她的努力,極少誇獎她,並且鄙棄一切出風頭的行為。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何琪,認為隻有泯然眾人才是正確的選擇。”


    楊亭亭有點明白了,“完美何琪”不是從生來就完美的,她也是從那樣一個懵懂無知、被母親管教得畏畏縮縮的小女孩成長到了今天,在這中間的十年裏,她其實是完成了脫胎換骨的過程。


    “我們鏡頭一開始展現的是一個成品,她已經是‘完美何琪’,但在之後,我們需要一點一點剝開外殼,讓變成手機的何琪和觀眾知道她是怎麽變得這麽完美的,甚至於到最後會知道她也並不是完美的,她性格上的弱點還存在,但她能夠努力克服,發自內心的熱愛生活,相信隻要鼓起勇氣、堅持努力,人生就充滿希望。”


    孟以白說完這段話,有人敲門進來找她,“孟導,場景布置好了,您來看看?”


    “好,我馬上去。”孟以白答應了,最後又跟楊亭亭說,“而口紅單元在勇氣和堅持的主題之外,還告訴何琪和觀眾,無論在什麽樣的情況下,隻要開始改變自己,就不晚。你先琢磨著,有什麽地方要是還覺得困惑,可以先去跟江老師聊聊。”


    她說完站起身,拍拍楊亭亭的肩膀就出去了。


    此時楊亭亭的妝容也已經調整好了,她看向鏡子裏的自己,又仔細迴想了一下夢中見到的那個“完美何琪”,努力試著露出一個像“完美何琪”一樣甜美的笑容,然後很快就被自己的僵硬刻意給憋了迴去。


    “不用太大壓力,慢慢來。”林珝看到她的樣子,在鏡子裏衝她一笑,“一開始想進入角色內心總是很難的,你可以嚐試替代法,比如想想你最幸福快樂的時光,就能很自然的笑出來了。”


    最幸福快樂的時光?楊亭亭想到這幾個字,反而微微皺眉,林珝就繼續說:“或者你看到我的時候,找不到熱戀的感覺,就想一想顧飛舟的臉,我不介意的。”


    顧飛舟是演藝圈公認的性感美男,又有演技又有顏值,是萬千真少女和中老年“少女”心中的男神代言人。現在網絡上如果要誇獎某男長得好看,就會說是某地顧飛舟,跟形容醫術好就說“再世華佗”一樣。楊亭亭當然也對顧飛舟的美貌垂涎、不是、是欽慕已久。


    所以她聽了林珝的話終於笑了出來,還說:“別逗了,您在我心裏的顏值跟顧飛舟不相上下,哪還用想他呀!”


    林珝就說:“都聽見了吧?亭亭說我和顧飛舟顏值一樣高,不行,我得錄下來,亭亭再說一遍。”


    他這麽一開玩笑打岔,楊亭亭就徹底放鬆下來,問了問編劇江涵在哪,就出去找她,想再跟編劇聊聊。


    結果找來找去,編導二人都在拍攝現場,正對場景布置交換看法。楊亭亭進去的時候,江涵正在說:“太空太幹淨了,哪像一個正常女孩的閨房?‘完美何琪’是一個非常懂得生活情調的女孩,如果她的房間跟薛寶釵似的,那人設有說服力嗎?”


    楊亭亭站在後麵打量了一下房間,見裏麵已經布置的和她夢裏看到的差不多,就是床頭櫃和梳妝台上都光溜溜的沒擺東西,床上也隻有床品。


    孟以白之前是看過設計圖的,當時並沒覺得缺少什麽,現在聽江涵一說,也覺得差點意思,就說:“要不然弄幾支玫瑰花來,找個漂亮花瓶擺起來就好了。”


    “那也不夠。床上應該有毛絨玩具,梳妝台上至少得有首飾盒、化妝品,抽屜裏也不能空空如也,”江涵走過去拉開梳妝台抽屜,“化妝棉、棉簽,還有化妝用的刷子總得放一套進來,這樣才像是真正住人的屋子。我早就發現我們國內都市劇的室內場景都空蕩蕩的,毫無生活氣息。這樣哪行?”


    她說得非常直接,場景設計師和其他工作人員臉上都不太好看,一起望向孟以白。


    孟以白還沒開口,江涵已經走過去拉開衣櫃,看見裏麵零星掛的幾件衣服,再次搖頭:“孟導,你看這能是‘完美何琪’的衣櫃嗎?”她說著轉過身,正好看見門口站著的楊亭亭,“我們女主角來了,你說說,你衣櫃裏是這樣的嗎?還有床頭櫃,男女主的合影都沒有一張……”


    楊亭亭看江涵好像越說越不高興,又要開炮轟擊工作人員,忙迎上去拉住她的胳膊,說:“江老師,我正好有幾個問題問您,這裏交給孟導吧,您的意見,反正孟導他們也知道了。”然後硬拉著江涵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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