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棠山。


    薑望與穆闌潸在青絲閣外相對而坐。


    白山月在屋裏守著沉睡的程顏。


    因為薑望信任唐棠,因此對滿棠山裏的人也都足夠信任。


    當然,不該說的,他是斷然不會說的。


    隻是為了那一日的到來,必然要保障唐果的安危,也是護住唐棠唯一的弱點。


    雖然讓唐果迴到滿棠山,未必就是最安全的。


    但待在神都,是很大可能會威脅到唐棠。


    薑望想做的事,倒沒有刻意隱瞞,隻是並未多言,心照不宣就行。


    穆闌潸理解薑望的意思,她歎了口氣,說道:“唐棠與長公主......或者說與陳知言的過往,這麽些年來,都是一件隱秘。”


    “要說她會不會拿著果兒威脅唐棠,我還真不好下定論。”


    “有可能會,也有可能不會。”


    “但我能基本確定的是,唐棠對她沒什麽情意,以前更多是背著責任。”


    薑望等她繼續說。


    穆闌潸也未遲疑多久,便接著說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唐棠還未離都,當然,這些事,我也是聽唐棠自己說的,那個時候我還不認識唐棠。”


    薑望有聽聞。


    穆闌潸以及程顏,都是唐棠當年離開神都後,創下滿棠山之前在江湖上認識的,相互之間都是可以把背給對方的過命交情。


    隻聽穆闌潸繼續說道:“因為唐棠與薑祁他們在外過了時辰,長公主就會派人來找陳景淮,難免有與陳知言接觸的時候,是某一迴醉了酒,所以......”


    薑望詫異道:“就算當時的唐前輩沒有現在這麽強,想喝醉也沒那麽容易吧?哪怕沒有刻意行炁,真要發生什麽,絕對可以瞬間醒來,怎麽會......”


    穆闌潸笑道:“所以是有問題的,想是陳知言的謀劃,並非意外,但到底是因為喜歡唐棠才如此,還是別的原因,我就不清楚了。”


    “隻是事情出了,唐棠自然要擔起責任,是陳知言讓他暫時瞞著,直至後來得知陳知言有孕,具體的唐棠沒說,反正他們在談話後鬧掰了。”


    “再後來,神都出了不少事,你應該都已經清楚,期間還有隋覃的紛爭,唐棠離都後,再到薑祁離都,唐棠又迴來,陳知言已誕下一女。”


    “不論與陳知言怎麽樣,唐棠無法對自己女兒不管不顧,在這個時候,我就與唐棠認識了,我記得很清楚,他迴神都是因為收了一封信,臉色很難看。”


    “我隻知信箋裏有提及薑祁,但應該還有別的,不確定陳知言是否拿著果兒威脅唐棠什麽,反正唐棠下定決心要把自己女兒奪走。”


    “這裏麵很多事是隻有唐棠、陳知言兩個人才清楚,因此陳知言現在會不會拿果兒威脅唐棠,我不敢保證,是有這個可能。”


    薑望思忖片刻,皺眉說道:“如此看來,這位長公主沒那麽簡單啊。”


    穆闌潸說道:“哪怕隻有一絲的可能性,把果兒帶迴來,確實都很有必要。”


    薑望說道:“我會做安排,到時候恐怕也需要穆前輩接應。”


    穆闌潸道:“那是自然。”


    薑望沒有等程顏醒來,又與穆闌潸聊了些後,就告辭去了烏啼城。


    他有刻意藏匿行蹤。


    無論是否能被注意,謹慎為上。


    在烏啼城一役後,烏啼城也算被迫的徹底入世。


    所謂的禍端,葉副城主一係被解決,神都亦沒有得到想要的,也沒有足夠的理由把烏啼城怎麽樣,隻是命其撤了城前迷霧,算是大開城門了。


    雖然當年是葉副城主借著兇神斧刻的石頭製造了假象,但為了不出意外,也同比例的破壞了真實的烏啼城,隻是提前撤走了人。


    現在的烏啼城已被重建,甚至因為大開城門,更顯繁華。


    是城池與宗門完全結合了。


    遊旅以及商隊絡繹不絕。


    也使得薑望更好藏匿的到了城主府。


    城主府的人自然是認得薑望的。


    城主也恰在烏啼城,近些日子都未外出。


    兩個人很快會麵。


    烏啼城主讓人看了茶,順手設下屏障,說道:“雖有張止境與曹樸鬱在蕪山一戰,但你此刻造訪,也是有重要的事情說吧。”


    “神都的一些情況我倒是有聽聞,陳符荼、陳重錦真正鬥起來,神都必然會亂,你是想趁著陳景淮閉關,以及嫡爭的開端做些什麽?”


    薑望說道:“我的確想讓神都亂起來,但更主要的目標不在嫡爭,陳景淮突然閉關這麽久,我以為很有問題,無論如何,是該全麵做準備了。”


    烏啼城主說道:“陳景淮的閉關確實很奇怪,就算能破境,也不過是成為澡雪巔峰修士而已,怕就怕這裏麵還有別的問題,是該弄清楚他閉關的原因。”


    “我烏啼城是時刻都在準備,隻要你做好了準備,我隨時可以出手,隻是為了保證萬無一失,的確不好貿然行動,找機會我會潛入神都探查一番。”


    薑望道:“你有把握不被發現?”


    烏啼城主笑道:“可別小覷我啊,你是大物,我何嚐不是?”


    薑望訝然。


    但想想,合該如此。


    烏啼城主自然不可能是弱者。


    是一位潛藏的大物,不值得奇怪。


    薑望說道:“但畢竟神都裏有曹崇凜,城主還是小心為上。”


    烏啼城主說道:“曹崇凜這個人的心思難測,就像當年我幫著薑祁殿後,提前潛藏,雖然我足夠小心,也不能確保他沒有發現我,事實上他什麽都沒做。”


    “要麽我真的瞞過了他,要麽他壓根沒想管,隻是現在的我更今非昔比,不做什麽冒險的事,想來也不會出什麽問題。”


    薑望皺眉說道:“曹崇凜確實管了很多事,又有些該管的事卻不管,這個人的心思比帝心還難測,有時候覺得像個好人,有時候又顯得居心叵測。”


    烏啼城主笑道:“世上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終究是各自的利益驅使,壞人也會因為某些利益做些好事。”


    “尤其像曹崇凜這樣的人,更不能以好壞來界定。”


    “畢竟是當世活得最久的人,沒有什麽事是他沒見過的,說他隻會因為隋高祖的關係,不讓大隋覆滅,但剩下的隻看心情來管,也未必不可能。”


    “除非咱們隻殺陳景淮,隋皇室血脈依舊能存活,延續大隋,否則咱們必然要對上曹崇凜。”


    “就像當年陳景淮的兄弟皆隕,唯獨留他一個,隻要坐在那個位置上的還是隋高祖的血脈,過程怎麽樣,又會死多少人,都不重要。”


    薑望說道:“我倒是不曾往這方麵想,但確有可能,起碼能解釋一些曹崇凜以前的所作所為。”


    “再結合他不會介入嫡爭之事的規矩,看著皇子們爭,篩選最有能力的繼位,便說得通。”


    “那麽在當年陳景淮登基一事上,隻要展露更高的手段,確實比別的皇子們強,在心裏已有傾向的情況下,曹崇凜就算沒明著幫,放出些態度,神都的紛亂絕對能被壓製。”


    “陳景淮的登基,就更順理成章。”


    但這隻能是大致的方向,具體的事,薑望很難完全猜出來。


    陳景淮要是有手段,讓曹崇凜直接幫他,鎮壓當時難解決的問題,也未必不可能。


    而如果前一種情況屬實的話,眼下的嫡爭,確實就讓薑望更有活動的空間了。


    烏啼城主說道:“當年的事我也知之甚少,這是我對曹崇凜的行為覺得最有可能的猜想。”


    “有些風險難免是要蹚的,諸多事加一塊,恐怕你也分身乏術,所以我有必要潛入神都試探一番,同時調查陳景淮閉關一事。”


    薑望點頭道:“那就有勞城主了,不過依舊得多加小心。”


    沒有絕對能控製的力量,就必須要有更仔細的謀劃,能更確定曹崇凜的行為,無疑是很重要的事,畢竟除了曹崇凜,剩下的大物,薑望有信心憑力量一搏。


    烏啼城主說道:“神都的嫡爭已經開始,也意味著亂局將生,有些事就不得不做了,你我之間雖合作,但我了解你更多,你對我卻沒有多少了解。”


    “是該再坦誠布公一些。”


    薑望洗耳恭聽。


    他和烏啼城主的關聯,其實更多還是對方在薑祁離都的時候給予助力,又有甘梨以及唐棠的確認,那麽至少非敵,區別隻在信任多少的問題。


    要有更深的合作,互相的確需要更多的坦誠布公。


    烏啼城主不提,薑望也會提。


    “我是武朝人,烏啼城裏多半也曾是武朝人或後裔,因此才聚在一塊,而這是僅剩的武朝人了,這裏沒有皇室背景,但都是受武朝皇室恩惠的。”


    “我是世家子弟,勉強算半個朝堂的人,以身為武朝人為榮,武朝之所以稱之為武朝,不僅是以武立國,開國皇帝就是個武夫,所以武道昌盛。”


    “可惜年輕的我並不愛習武,更想當個紈絝子弟,我的家世,也讓我有這個資格,然而一朝國破,我認識的人都死了,反而是我這個廢柴活了下來。”


    “身為武朝人,卻沒有走武夫之路,武朝的傳承,我是半點沒有接下。”


    “但為了複仇,我必須得強大自己,相比前期更苛刻且需要大量進補,因此得有金銀來供給的武夫,成為煉炁者,反而相對更容易些。”


    “雖然煉炁者前期也需要大量資源,但有資質的話,能比習武少受些苦,能更快的擁有力量。”


    “我恰好就有修行的資質,且還不低,就算沒有足夠的資源,我仍舊在半月裏入了洞冥境,慢慢的積累資源,再借著烏啼城成勢,方有如今的修為。”


    “我以前的人生蹉跎了很久,單就當紈絝子弟就有三十餘年,是名副其實的廢柴,但經曆了那麽多亂世我都活了下來,我就明白自己身上背負的責任。”


    “算是浪子迴頭金不換吧,能有現在的成就,是以前根本不敢想的。”


    烏啼城主輕笑著說道:“原來我也不是那麽廢柴。”


    薑望說道:“紈絝了三十餘年,毫無修行,醒悟了自己的責任,又缺乏資源的情況下,城主仍能在較短的時間裏成為大物,又怎麽能稱得上廢柴。”


    烏啼城主說道:“若我很早就懂得責任,能刻苦修行,鑽研武道,在當時也該是陸地神仙,就算救不了國,也不至於眼睜睜看著那麽多人死去。”


    薑望感慨道:“時也命也,城主倒不必介懷過去。”


    烏啼城主擺了擺手說道:“我沒有隨著呂澗欒離隋,加入他們西覃的陣營,而是潛伏在隋境,掠奪著隋境的資源,積累了烏啼城能建立的根基。”


    “原因之一是我當時沒有足夠的條件,就算幫著呂澗欒,恐怕更容易死在半途,與其如此,反而待在隋境更安全。”


    “武朝皇室沒了,也沒人在意我們這些武朝人,一開始活下來的武朝人還很多,但在隋覃的紛爭裏,別說武朝人,為了生存,許多人也都身不由己。”


    “因為武朝人人尚武,幾乎皆是武夫,在戰爭裏更是逃不掉,成了隋軍的一部分,被迫的為隋戰死沙場,且一盤散沙的武人,壓根無法抵抗。”


    “在我逐漸強大後,盡可能找到剩下來的武人,以烏啼城為根基,發展勢力至今,雖然也因為武人幾乎滅絕,致使我能更好隱藏。”


    烏啼城主冷著臉說道:“我對隋可謂新仇加舊恨,每一日都想著如何將其推翻,但我更清楚,一旦失敗,武人就將徹底滅絕,所以我必須耐下心。”


    這是國破家亡的仇恨。


    哪怕前諸國後裔很多都有這種仇恨,卻做出了不同的選擇。


    隻是相對來說,武朝的滅絕更徹底。


    而類似的不止武朝。


    在此之前的戾王朝,剩下活著的人比武人更多,現在也隻剩蘇長絡、沈澹雅兩個人,祁國與南椋的現狀其實不能相提並論。


    因為相比武朝的百姓都沒了,其餘前諸國的百姓是融入到隋人裏,仍是一代代活著的,包括祁國以及南椋的百姓在內,因此更慘的還是武朝及戾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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