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是一年當中最毒的日子,家家戶戶忙著插艾葉,灑雄黃粉,畫鬼符,驅魔辟邪。但另一方麵,又吃棕了,打彩果,劃龍舟,一派熱鬧景象。


    白千帆指揮小太監往殿門上插艾葉,青青的葉子襯著朱色的門,紅綠相配,相得宜彰。一扭頭,看到月桂坐在廊上,手裏拿著一個青果,低頭編著彩絛子,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她悄悄走過去,重重的拍月桂的肩。


    月桂嚇得差點彈起來,彩果掉在地上,扭頭見是她,有些沒好氣,“娘娘做什麽嚇奴才,奴才魂都要嚇掉了呢。”


    白千帆打趣她:“被鬼撞了,火氣這麽大,今兒個過節,人人都高高興興的,就你搭喪著眉眼,怎麽了?”


    “沒什麽。”月桂撿起地上的彩子,拍了拍灰塵,“天要熱起來了,怪悶的。”


    白千帆說,“先前魏太醫送了醒神的香包來,在屋裏,你去挑一個。”


    “我不要,我自己做了香包。”


    “你做的哪有太醫院的好嘛,人家魏太醫說了,這是他祖傳的秘方,熬製了好久的,戴在身上,醒神又驅邪,五毒不侵的。”


    月桂輕蔑的哼了一聲,“就他那粗手笨腳的能做出什麽香包來。”


    “藥材是魏太醫熬製的,手工卻是喬醫官做的,就是以前那位喬美人,長得忒漂亮那個,魏太醫這迴來還誇她了,說她聰明有悟性,是顆好苗子,假以時日,一定大有前途。”


    月桂對著天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一朵鮮花要插在牛糞上了。”


    白千帆看她那捏酸的勁兒,終於明白過來,哈哈一笑,“有位漂亮的女醫官成天圍著魏太醫轉,吃醋了吧。”


    月桂急了,紅赤白臉的要賭咒:“嘿,我吃哪門子醋,我跟他有半個子的半係麽?他便是明日成親,也不關我的事,我隻管隨份子便是了。”


    “魏太醫真要明兒個成親,我看你隻有哭的份,你就嘴硬吧。”


    月桂氣得跺腳,轉身就走,“奴才是不是嘴硬,娘娘往後看吧。”


    綺紅從廂房裏探出頭來,招唿白千帆,“娘娘,香米糕蒸得了,您來點紅。”


    白千帆應了一聲,快步走過去,嘻嘻哈哈把手往綺紅肚子上一放,“大侄子,今兒個乖不乖?”


    綺紅拿她沒辦法,“都當娘的人了,也沒個正形,如今小殿下看著都比您穩重。”


    “也就在他父皇跟前裝正經,私底下還不照樣鬧騰,不信你問賈桐去。”


    綺紅打趣道:“那不是隨了娘娘的性子麽。”


    “我可沒有當麵一套,背麵一套的,麟兒比我精,隻怕是上輩子是猴托生的。”


    綠荷卟哧一笑,“哪有這樣編排自己兒子的,虧您還是皇後娘娘呢,小殿下聽了定不依您。什麽猴托生,人家是龍子!”


    白千帆拿了筷子往米糕上點紅,白騰騰的熱氣直往她臉上撲,帶著香甜的味道,她沒忍住,隨手拿了一塊就往嘴裏塞,被燙得噝了一聲。


    綺紅和綠荷都笑起來,“甭管到了什麽時侯,娘娘這好吃的德性一直都在。”


    綺紅接過她手裏的米糕,輕輕吹了吹,“剛出鍋的,您悠著點吃,有這麽多,又沒人跟您搶。”


    白千帆不好意思的笑,“我就是嘴急了點,想嚐個鮮。”她吩咐綠荷:“趁熱裝一盒送到慈安宮去,跟太後說,我一會子過去瞧她。”


    綠荷應了一聲,拿食盒開始裝,見左右沒人,壓低了聲音問,“皇上還不肯原諒太後呢?”


    “他是個倔脾氣,勸不住,他那份孝心,我替他敬了吧。”


    “娘娘這是以德報怨,如今太後可知道您的好了。”


    綺紅說,“娘娘是以德服人,宮裏誰不說娘娘人好,不擺架子,又和藹可親。”


    白千帆捂嘴笑,“在背後編排我沒個皇後樣才是真呢。我是個沒成算的,那些個規矩怎麽也學不好,如今太子走起路來都四平八穩,偏我還是快得象一陣風,賈桐說過我好幾次,我就是改不過來。”


    綠荷嗬了一聲,“您聽賈桐的做什麽呀,皇上都不說什麽,輪得到他說話,他以為他是誰啊,腦袋讓驢踢了吧!”


    “他從前也做過我師父,總歸是為我好嘛。”白千帆想起來,“皇上今兒個去哪了?”


    綠荷綺紅均是搖頭,今兒個過節,宮裏休沐,平日休沐,皇帝就跟影子似的貼著皇後,到哪跟到哪,今日倒不見了蹤影。


    綠荷問綺紅,“你也不知道麽,你們家寧九成天陪著皇上。”


    “不知道,皇上的事,他也不能告訴我呀。”綺紅摸著圓鼓鼓的肚子,笑得一臉幸福樣。


    正說著,聽到郝平貫在外頭揚著一把尖細的聲兒:“哎喲我的萬歲爺,您這是幹什麽去了喂,瞧這一身的泥……”


    白千帆趕緊出去看,皇帝今日穿的是常服,簡單的式樣,但前後兩肩上的金龍一條都不少,隻是這樣一件龍袍被弄得汙濁不堪,袍子下擺上全是泥水。跟在他後邊的寧九也是一身髒兮兮的,手裏還拎著一隻桐木漆桶。


    看到白千帆,皇帝笑嗬嗬的迎上來,故意擋著她的視線,“猜猜,我給你帶什麽來了?”


    這還用猜麽,白千帆有點不高興,“你去捉泥鰍,怎麽不叫我去,我有經驗。”


    “那地方不安全,汙泥踩下去有這麽深,”皇帝比劃著,“萬一陷進去就不好了,再說了,這是爺兒們幹的事,你隻管等著吃就行了。媳婦兒,別不高興,來,給爺笑一個。”


    他說笑,白千帆就呲著牙咧嘴笑給他看,難得他有這份心,還記著這迴事。


    “一身髒兮兮的,快去洗洗換身衣裳。”


    “高興了吧?”


    “高興。”


    夫妻兩個秀恩愛,旁人早躲開了,皇帝見邊上沒人,湊上去在她嘴上啜了一口,悄聲說:“看在我受累的份上,你伺侯我唄。”


    白千帆在他屁股拍了一巴掌,“沒空!您自個洗吧。”


    皇帝佯怒,“朕是皇帝,你敢打朕的屁股,讓人看到成何體統?”


    白千帆朝左右呶呶嘴,“您瞧瞧,哪有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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