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槽!”


    西河哼哧哼哧的爬上小普陀山,山並不高,海拔隻有一千多米,以西河的體能,壓根算什麽,他心疼的是門票費。


    一個小小的破景區,成人票竟然要一百五,一百五可以買多少包泡麵,桶裝的也夠吃一個月了,心好痛。


    站在山頂上,整座濱城盡收眼底,繁華與自然一覽無餘,別有一番美豔,西河沒什麽審美情趣,但今時今日,竟然心情十分舒爽。


    伸了個懶腰,沐浴著驕陽微風,一股曠達感由心底爬上眉峰,西河由衷感慨,“一百五十塊,花的也沒那麽虧,迴頭采摘點山上的野果蔬菜,蹭一頓素齋,大概就能迴本吧?”


    白雲觀是重要的景區,許多攀登小普陀山的人就是為了欣賞尼姑庵的風采,順便看看姿色美豔、不施粉黛的小沙彌,若說美女,沙彌無疑是另類且誘人的。


    有了宗教色彩的覆庇,言談舉止帶著深深的佛門韻味,天生的羞怯和佛門聖地的光照,遠勝過都市煙柳之地的脂粉俗氣,無數影視作品,都會這類身份有特殊的癖好,不惜濃墨重彩大談禁忌之愛。


    西河腦袋裏閃現了幾個不太適合跟未成年談及的電影,不禁後背激靈靈的抖了抖,雞皮疙瘩撲簌簌往下撒。


    “小丸子啊小丸子,你的吸引力已經很大了,我們老板對你這麽用心,專門給你研製毒藥,發明最新科技的監視儀器,還大老遠到中國看望你,製服、誘惑也就算了,你竟然玩兒高端緊致誇信仰的遊戲,我祝福你。”


    心裏如此吐槽,其實西河並不相信陸輕晚會削發為尼遁入空門,保不齊又是坑爹的把戲,遂多留個幾個心眼兒。


    尼姑庵格局並不大,白牆黑瓦,綠樹成蔭,兩進式的院子錯落有致,正門有很多遊客,燒香磕頭的,許願捐香油錢的,大聲嚷嚷著拍照的,男女老少黑壓壓的一片。


    西河從右邊角門進去,過了第一道院子,直達後院再出去,是尼姑們居住的地方,不對外開往,進了半圓的拱門,外麵的喧囂雜亂便被隔絕在了耳邊。


    裏麵的環境清幽陰涼,廂房外種了幾株高大的紫薇花,深粉色的紫薇花與綠葉掩映相貼,風吹過就露出大片的紅豔,花瓣嬌豔玲瓏,綠葉葳蕤蔥鬱,有著猶抱琵琶半遮麵的羞赧可愛。


    西河被自己給嚇住了。


    他他他……他在幹什麽?他竟然在欣賞一株花!花!!


    猛搖幾下腦袋,西河不讓自己沉湎在不該有的情緒中,故意粗魯的哐當踏步,高大的身軀在清瘦的院子裏,顯得威猛又突兀,他一個人的陽剛之氣,好像驅散了整個尼姑庵的陰柔。


    對,就是這裏,手機信號最強,位置最近。


    西河隔著實木雕花方格窗子往裏看,依稀看到一個模糊的背影,背影的主人麵朝廂房正中的壁畫跪坐,雙膝下麵有個蒲草團,團子上鋪散開她淺灰色的裟衣,看她纖瘦卻婉約的身形,再看那一頭還沒剪去的長發,西河私以為,此人就是陸輕晚。


    “來真的?!!”


    西河喃喃自語,滿心不相信,又滿心的驚詫。


    “喂,小丸子!別鬧了,趕緊出來,我看見你了。”


    西河抱臂,靠著門框,運動鞋有一下沒一下的踢打門檻,門檻很高,目測有十五公分,上麵磨損了深深的一層,好像被踩了幾百年。


    他不說話倒還沒動靜,聽到他的聲音,裏麵的木魚咚咚咚敲打起來。


    西河被木魚聲震的頭發緊繃繃的,整個人都不好了,“小丸子,別玩兒了,你不可能當尼姑,有什麽想不通的跟我說,除了錢,別的我可以幫你。”


    他說完,裏麵依然無應答,隻有咚咚咚的木魚在頑強而優雅的打拍子,廂房闃靜安然,外麵有太陽的強光,依然給人冷清森涼的感覺,西河被木魚聲敲的渾身起包,頭發也跟著發麻。


    “別敲了!你把那玩意兒給我放下,信不信我一腳踹爛門!”


    他抬腿要踹門,突然聽到山上撞鍾的聲音,沉悶莊嚴的“咚、咚、咚”三下,敲的很慢、很莊重,一瞬間把整個山頭都包裹了。


    西河默默地放下腳,不管有沒有信仰,寺廟之類的地方,還是尊重點比較好,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不看僧麵,我看佛麵,今天咱們不動粗,你老老實實的出來,有事說事,怎麽樣?”


    西河貼門縫,望了望虔誠敲木魚的“陸輕晚”,裏頭的人竟然安穩不動,壓根沒聽到他說什麽。


    “施主,請問你找誰?”


    一道清雅爽亮的疑問,吸引了西河的注意力,他心情正不痛快,扭頭就沒好氣的迴,“裏麵那個家夥,你讓她出來!”


    豈料這麽喊完,西河神情詭異的變了。


    眼前這個……這個女人,怎麽……怎麽那麽……


    從紫藤花架下走來的女人,黛青色的長發,沒有任何裝飾,自然油滑的垂在身後,她身上一襲素白的長衫,手工盤扣蜿蜒在胸前,從脖子扣到腰際,衣服寬鬆肥大,完全遮擋了她原本的身材輪廓,可晃晃蕩蕩的粗糙衣料,竟然出奇的性感。


    女人臉上清清淡淡,不光純素顏,連護膚品都沒有,好像剛在泉水裏泡過,透亮、幹淨,如同凝脂白雪。


    她雙手合十,對著他揖了揖,那個動作被她做的風流多情,連長衫下擺的動作,也有了萬種情愫。


    陽光正打到她的前額,亮了一大片她的臉,淺褐色的瞳仁半透明,倒影了青山綠水。


    這一眼看去,紫薇花和青磚黛瓦,藍天白雲和四麵來的風,全都成了黑白色,她像從水墨中走來,像極了傳說中的洛神。


    含辭未吐,氣若幽蘭。


    難道不是形容她的嗎?


    “你……是誰?”


    西河好半天才找迴自己的舌頭,他發現自己竟然還會說話。


    來者沒有表情,清清淡淡的道,“施主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請問施主來鄙觀,有什麽事?”


    不光長得古典,談吐更是溫柔嫻雅,聽著好舒服。


    西河沒出息的看呆了,聽懵了,“我……我找陸輕晚。”


    對方好像沒聽明白,“陸輕晚是誰?我們這裏沒這個人。”


    西河撓頭,還好這會兒看不到自己的臉,不然他一定會想斃了自己,“那個,其實就是裏麵的人。”


    “哦……你說妙音啊。”


    “妙……妙什麽?”西河聽的腦袋轟鳴,妥妥被妙音倆字雷了。


    女子又雙手合十拜了拜,“沒錯,裏麵這位就是妙音,她下定決心皈依我佛,過幾天主持要給她削發,妙音說過,在她正式剃度之前,不見任何人,她已經斷了塵緣,以前的舊事故人,都與她無關了,施主若是想見她,就等幾天吧。”


    西河的下巴哢嚓掉了!


    “你說真的?”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施主若是不信,貧尼也沒辦法。”美麗的女人說的言辭鑿鑿,情真意切。


    西河也蹩腳的雙手合十給她拜了拜,“你的意思是誰,我今天見不到她了?”


    “是這樣,施主還是先下山吧,三天後再來。”


    西河這個鬱悶,“哦,好的。”


    說完正事,美女就一襲青衫踏雲而去了。


    西河依然愣愣怔怔的,不知道自己剛才看到的是某個人,還是某個女神。


    然後他不死心的敲敲門,“小丸子,你出家當尼姑,是不想嫁給我們老板嗎?其實你當尼姑也沒用的,我們老板想要的人,就算你是個幹屍,他也願意天天抱著你給你取暖。”


    裏麵還是沒人說話。


    西河望天,“老板啊,追妻之路如此艱難,為什麽不換個對象呢?美女那麽多,不差她一個吧?”


    哀嚎完,西河給周公子發了個消息,匯報了當下的棘手情況。


    那邊淡定的二八萬,“哦,知道了。”


    西河:“……”


    完全想不通了,明明非她不要,人家小丸子都跟程墨安雙宿雙飛了,他每天沒事人一樣在實驗室鑽研,人家要當尼姑了,他來一句“知道了”。


    果然,冷血無情之人。


    考慮到下山再過來,還要買門票,西河決定在山上留宿。


    憑他的本事,偷偷潛伏在尼姑庵某個禪房睡幾晚上不會被人發現。


    ……


    “陸小姐,他來了,就在山上。”


    陸輕晚剪斷線頭,將衣服折疊好,收工。


    “非常好,我猜你剛才出現的時候,他看傻了!”陸輕晚樂。


    “這個……沒注意。”


    “不要謙虛啦,你的顏值我曉得,你繼續盯著他,事成之後我會重謝。”


    “陸小姐客氣。”


    西河……咱們接著玩兒。


    陸輕晚扯高唇線,笑的流光溢彩。


    然後,她撥通了陸亦琛的號碼。


    被趕出別墅,陸亦琛當然很鬱悶,五星級酒店再好,比不上別墅寬敞舒適地盤大,他不開心了。


    電話第二次響起,陸亦琛歪頭瞥一眼,雙手繼續飛快的敲打鍵盤,一串串的英文彈出去,對方快速迴複,他在瑞士的公司,即將開啟新的路途,陸亦琛暫時沒心情管老姐的破事。


    第三次鈴聲頑強不屈,陸亦琛暴躁了,肩膀夾電話,張口就懟,“幹嘛?”


    “喲,小夥子你怨念很深?不歡迎你姐?”陸輕晚拎著幾個購物袋,鑽進駕駛席。


    “我不歡迎,你走嗎?”


    “當然不!不過姐有個好消息。”


    “你會有好消息?”


    陸輕晚啐他,“愛聽不聽,不聽後悔死你。”


    “行,說吧。”陸亦琛發完工作要求,切換了文檔,滿屏空白的word,頂端寫著“chapter58”。


    迴車,首行空了兩個字符,陸亦琛開始敲打正文。


    “你的行蹤被外公知道了。”陸輕晚故意誇張的嚇唬他。


    果真,啪嗒的鍵盤暫停了一下。


    “外公知道了?”陸亦琛自問,他很小心。


    “對,外公讓你麻溜的滾迴去覲見他,晚了你後果自負,以你姐姐我行走江湖多年的經驗,外公八成對你了如指掌,你最好坦白從寬,有一說一,別騙他,別惹他生氣,擇日不如撞日,你晚上迴去吧,完事兒了給我個電話。”


    陸輕晚說的雲淡風輕,可陸亦琛心中壓著巨石,外公見他,他其實不敢。


    “姐,你說,外公是不是準備把家產全都給我?這麽多錢,你說我該怎麽花?”


    “我呸!你知道外公給我多少錢嗎?說出來嚇死你!”陸輕晚一腳將油門踩到底,奔馳箭羽般飛向前方。


    陸亦琛整理好的思路,就這麽斷了,半個字也敲不出來,明明所有的情節都在指尖,可腦袋裏飛蜂嗡鳴,他再也沒半點激情。


    啪嗒,將電腦合上,“多少?”


    “一塊!”


    “一塊地皮?”陸亦琛雙眼放空,迴憶在倒帶,胸腔和鼻息共鳴著,緊張湧至頭顱。


    “一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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