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睡了四個多小時,陸輕晚被電話吵醒了。


    “陸總,八點半劇組開會,你不會忘了吧?”


    距離開會還有不到二十分鍾,盧卡斯發現陸輕晚居然還沒到,昨天晚上放鴿子也失聯,早上的會議她再不來,盧卡斯估摸著,就算拿太子爺做人肉盾,以張紹剛和田野的性格,也得把她罵到祖墳冒煙。


    張紹剛在圈子裏出了名的嚴格,平時生活中親和隨意,一旦進入工作狀態,絕不含糊!


    “八點半?”


    陸輕晚暈暈乎乎的揉眼睛,那開手機看到時間,瞬間清醒,“臥槽!我馬上去!導演他們都到了?”


    一聽就知道她還沒起床,聲音沙啞綿軟,後半秒鍾的突然亢奮自帶畫麵感,不想知道她什麽造型都難。


    “對,順便再提醒一句,現在八點十二分,開會的地址我已經發給你了,坐車最快也要十五分鍾,你……”


    “知道了!”


    陸輕晚拿出了奧運會百米跨欄的速度和拚勁兒,刷牙的同時整理好材料,套上一件長裙,登上小白鞋,不到三分鍾準備好。


    好在昨晚的車還在,陸輕晚鑽入駕駛席……


    昨晚夜戲,葉知秋在車上睡了幾個小時,沒迴酒店,其他工作人員基本都通宵工作。


    為了提神,每人麵前一杯苦咖啡,整個會議室彌漫著咖啡和香煙的氣味,葉知秋的咖啡已經喝了三分之一,會議即將開始,田野和張紹剛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莊慕南和楊婭坐在一起,兩人正在低聲交流接下來的幾場戲怎麽磨合,其他工作人員則在緊鑼密鼓商量各自的任務。


    盧卡斯打完電話,迴來發現自己原來的椅子被人占用了,恰好葉知秋身邊有個空的,“陸總還沒起來,肯定會遲到,你先穩住全局,今天的氣氛不對。”


    葉知秋捂著嘴巴想打哈欠,打了一半靜止了,“還沒起?你怎麽不早點打給她?”


    “陸總一半不遲到,昨天我就跟她說過今早開會。”盧卡斯打開文件,撇嘴表示自己已經盡到了助理的職分。


    葉知秋在下麵狠狠的踢了一腳,“你丫是不是腦子有病!陸總昨晚上沒迴劇組,肯定有事兒,你是她的助理,要隨時關注她的行程動態。”


    盧卡斯腳背疼的呲牙,“我……特麽!”


    葉知秋瞪瞪眼,“怎麽樣?”


    “陸總昨天跟我們程總的兒子在一起,你不知道?程總的兒子定居紐約,昨天他到片場找陸總,兩人開車走了,然後陸總的電話打不通,剩下的我需要再說的詳細點嗎?”


    暴力狂!嘴上沒理就動手動腳,疼死他了!


    葉知秋並不知情,隻聽劇組的工作人員說本來要審查他們的安全部門,後來不知道怎麽就撤銷了,當天就給了安全證書。


    她昨天忙成狗,哪兒有心情再想別的。


    單純的以為陸輕晚因為女兒的事心情不好,也就沒打擾她。


    她和程墨安的兒子關係這麽好嗎?太子爺居然探班?


    牛叉了晚晚!上位當豪門太太的既視感。


    於是,葉知秋啜了口咖啡,笑嗬嗬道,“當然知道了,你們程總對我們晚晚那麽好,連他兒子都喜歡我們晚晚,土土先生,你不是很反感給我們晚晚打工嗎?迴頭她成了你的老板娘,你是不是該從絕世辭職?”


    盧卡斯咖啡在嘴巴裏還沒下咽,嗆的狂咳嗽,“咳咳咳!做夢吧!”


    也不想想程總是什麽人,什麽品位,陸輕晚那種女孩子?


    總裁最多會一時閑了多問兩句,畢竟總裁也是男人,有正常的需要,但是讓她當老板娘?


    得了吧!


    “陸輕晚做事太不嚴謹了,昨天離開片場,今天開會又不到,作為製片人居然撂挑子,態度有問題。”


    “畢竟年輕,估計晚上出去喝酒了吧?咱們理解一下就好。”


    “年輕是理由嗎?既然要做事,就得有個正確的姿態,說走就走,說來就來?她當自己是臨時演員?”


    張紹剛的團隊中有幾個行業的精英,素來都是別人巴結著討好著,看在張紹剛的麵子上,他們的要價還算合理,比跟其他人合作壓低了一個檔次。


    原來的合作也挺愉快,隻是聽說這邊的劇組資金麵臨很大的壓力,大家的心情也受到影響。


    陸輕晚的臨時離開和會議不提前到場,徹底觸發了一些人的不滿。


    葉知秋道,“陳老師,宋老師,晚晚最近為了跟讚助商談合作,幾乎連軸轉,希望理解一下。”


    “拍戲的還沒說連軸轉多辛苦,她倒好,先擺譜了是吧?電話沒有,消息不發。”


    “既然怕累,當初就不該直接當製片人。”


    現場的議論聲此起彼伏,有人抱怨,有人打圓場,有人替陸輕晚說情,還有人把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也搬出來說道。


    張紹剛沒發表一句話,一口接著一口抽煙。


    他手裏的文件上畫滿了紅色和藍色的標誌,都是未來幾天要克服的難關。


    莊慕南想替陸輕晚說什麽,被田野不動聲色阻止了。


    他隻是個新人,貿然出頭會引起老師們的反感,對往後的合作沒什麽好處。


    楊婭順勢拉著他研究後麵幾場大戲,可莊慕南心裏憋著一股氣,很不舒服。


    “馬上八點半了,陸總恐怕還沒睡醒吧?張導啊,我看咱們也不用等了,直接開始吧!”


    攝影組的一個老師憤然摁滅煙蒂。


    八點三十分,陸輕晚扣了扣臨時會議室的門。


    “給你們帶了這邊的特色糕點和飲料,大家都辛苦了,趁開會補一補!”


    陸輕晚手裏提著滿滿當當的十幾個白色購物袋,裏麵塞滿了吃的喝的。


    盧卡斯下意識的看手表,“靠……她什麽速度?開火箭來的?”


    葉知秋長籲一口氣,嚇死了,“來來來,大家按自己的口味拿吃的,喜歡出甜品的這邊,那邊有鹹的辣的!”


    工作人員齊上陣,很快就把食物分發下去,看到陸輕晚的心意,很多人想吐槽也不好意思了,笑眯眯的道謝,“陸總辛苦了,還特意給我們買網紅糕點!”


    “陸總你好厲害啊,居然買到了我最想吃的牛角酥!”


    陸輕晚親手端著兩杯飲料給張導和田野,“張導,您愛喝的冰凍藍山,田老師,您的無糖二合一。”


    張紹剛淡淡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去買咖啡?”


    語氣有點生硬,但旁人聽起來,更像是嚴厲的父親在教導莽撞女兒,並沒有明顯的譴責成分。


    陸輕晚認真的頷首道歉,“對不起,耽誤大家的時間了,所以趕緊買了好吃的討好大家,希望給我多一次機會哦。”


    盧卡斯撇嘴,切!就這樣還想跟我們程總在一起?家裏的鏡子全都碎了嗎?我送你一個。


    會議進入正題,拍攝組提出了一係列目前遇到的麻煩,並且需要在一天內解決。


    陸輕晚記錄了每個人的發言,迅速琢磨著有什麽辦法可以彌補。


    葉知秋俯到她耳邊提醒,“昨晚我們拍夜戲,張導發脾氣了,咱們的女二號ng了二十多次。”


    陸輕晚點頭,看向了坐在角落低頭的女二號邵雨晗,她是個低調的女孩,和楊婭同歲,在濱城電影學院的三本院校南華學院讀影視編導專業,今年大二。


    因為她太乖巧懂事,陸輕晚差點忽略了她的存在,她背台詞認真刻苦,幾乎不卡詞,和莊慕南的對手戲拍的也順利,拍完戲她就一個迴到僻靜處看劇本,或者看落下的功課。


    安靜的幾乎可以忽略。


    陸輕晚很費解,“她會ng?怎麽迴事?”


    葉知秋道,“昨天的戲份是,他父親到學校看她,她帶父親遊玩,晚上跟父親一起放煙花,然後偶遇了莊慕南,導演讓她表現的幸福一點,她居然哭了,哭了好幾次。”


    “啊?”陸輕晚一時想不通,“這場戲不難啊,問過怎麽迴事嗎?”


    “問了,她說是她的狀態不好,後半夜才拍完。”


    道具用的煙花多用了好幾箱。


    “嗯,我知道了。”


    陸輕晚不由多看了邵雨晗幾眼,她抱著咖啡紙杯,麵前的甜品一口沒吃,眼圈通紅。


    旁邊有人跟她說話,她很努力的擠出微笑。


    “明天的群眾演員需要三百個,這是一個龐大的數字,我們已經動員了力量招募演員,還不夠,陸總想辦法解決一下。”


    “臨時演員不難,明天的華爾街戲份有一場打戲,難度很大,各部門得格外注意。”


    “小莊,你和替身再磨合磨合,另外,楊婭明天第一次拍打戲,起碼的招數多練習幾遍。”


    聽十幾個問題,葉知秋壓了眉頭,在心裏大罵你大爺的!


    陸輕晚則始終保持著沉靜的表情,一項一項做好記錄。


    細節聊完,張紹剛把文件推給陸輕晚,“看看這個吧。”


    陸輕晚雙手接過文件,看了前麵幾行,表情越來越難看,“剛剛出來的?”


    張紹剛點燃了一支煙,抽了兩口,“還沒正式發布,但我通過朋友先拿到了第一手資料,對咱們是個不小的挑戰。”


    陸輕晚的表情難以再保持輕鬆,“廣電的審查標準變得更嚴格了,這麽說擦邊球也危險,後麵幾場戲咱們必須調整。”


    張紹剛表示,“擦邊球也不是沒有過審核的可能,但其中有不少運氣的成分,萬一咱們電影上映正趕上抓典型找反麵教材,肯定過不去,如果想安全過審,後麵的戲份得調整。”


    挑戰法律法規肯定不行,陸輕晚詢問,“換一種拍攝手法呢?不直接闡述內容,采用意識流的方式,建國後說是不讓有鬼神,但人心的邪惡幻想出來的鬼魂不也可以嗎?”


    會議室突然安靜。


    張紹剛道,“當然可以,但咱們跟他們情況不同,咱們是年代戲,不可避免涉及到1966到1976那十年,很多人都知道這段曆史發生了很多冤假錯案,但誰敢直接明說呢?”


    陸輕晚道,“其實也有成功的例子,比如前段時間熱映的《無問西東》,其實也有相關內容,適當的揭露傷疤,更能幫助現代人理解曆史、尊重曆史,人會犯錯,一個民族的成長過程也難免出現誤差,錯不可怕,改正就好啊。”


    她話音落下,田野的狠狠抽了一口煙,抬眸冷冷清清的說,“劇本沒什麽問題,我支持按照原劇本拍攝,電影人不能為了迎合和討好昧著良心,《人民的名義》尺度大嗎?”


    這下會議室的人都不敢隨便發表意見了,話題太嚴肅,稍不留神會流傳出去。


    有熱血的電影人固然好,但就怕……


    陸輕晚微微一笑,“田老師的說法我很認同,既然咱們是電影人,就要真正做到敢說話、說真話,講好中國故事,傳遞正能量嘛!”


    幾個老師低聲交流了一會兒,圍繞張紹剛進行了一番商討。


    最後一致認為,“陸總,你跟咱們的出品方商量商量吧,萬一最後因為不過審讓他們的投資打水漂,誰也擔不起責任。”


    “當然,我會跟他們的影視部聯絡。”


    會議結束,張紹剛和田野等幾個人還在就最後的審核問題在吐槽。


    當天的第一場戲在戶外,距離會議室很近,陸輕晚故意走慢了幾步,拉住了邵雨晗,“不餓嗎?剛才你什麽都沒吃。”


    邵雨晗有些愣怔的用紅腫眼睛看看她,“陸總……我、我吃過了。”


    陸輕晚把一個千層麵包放入她手心,“你還想騙我啊?眼睛都成桃子了,遇到了什麽傷心事嗎?”


    邵雨晗抿著嘴唇搖頭,“沒有,沒事。”


    葉知秋跟陸輕晚說先過去,便拽著盧卡斯上了前麵商務車。


    路輕晚則帶邵雨晗上了自己的車。


    “工作的時候,我是製片人,但現在我就是個普通的朋友,你可以把我當成你的姐妹或者閨蜜,有什麽話都能說,我當你的垃圾桶!”


    陸輕晚幫她扣上安全帶,大大方方的抹了一把她的頭發。


    “嗚嗚!”


    邵雨晗終於忍不住,抱著自己的手臂嚎啕痛哭。


    陸輕晚看她哭的傷心,自己都要哭了,沒敢馬上開車,轉身將她抱在自己的懷裏,輕輕拍打她的後背,“我在這裏呢,我陪著你。”


    邵雨晗的臉埋在陸輕晚的懷裏,哭的泣不成聲,“嗚嗚……我……陸總……”


    陸輕晚聽她的哭聲傷心欲絕,咽咽口水道,“要不,你把我當成你男朋友?半個小時……不對,一個小時,肩膀借你靠,你隨便哭,隨便打,我絕對不還手的。”


    這一說,邵雨晗哭的越發悲慟,“陸總……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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