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撬開了他的嘴巴,厲害!


    陸輕晚激動的搓搓手想跟他聊聊如何借用場地,程墨安卻不露痕跡製止了她。


    “這一片風景,想必大伯很熟悉?”程墨安還是蹲在地上,比坐著的大伯矮了一些,這樣的對話姿勢,無形中表現出對長輩的尊重。


    陸輕晚不是個特別細心的人,但認識程墨安之後,她發現他很多細節都處理的相當到位,所以,不管他做什麽,都讓人很舒服。


    那種舒服,不刻意、不做作,渾然天成。


    大伯還是板著臉,不願意跟他交流太多,敷衍的迴答,“還行。”


    程墨安點頭,謙遜有禮的諮詢,“靠山鄰水,前麵的山峰呈臥龍的姿態,從風水學看,這一片可是寶地,中國有不少這樣的地方,漢高祖劉邦的家鄉沛縣,近代我們的幾位國家領袖,細查起來都會發現,他們的祖籍都藏著龍脈,”


    說到這裏,程墨安笑了笑,有些自嘲的意思,“這種說法雖然有迷信的嫌疑,但是中國人都有這方麵傾向,所以我想,您選擇在這裏定居,是不是跟風水有關。”


    程墨安對借用別墅隻字不提,卻把大叔的注意力帶入了他的思路,心下不由疑惑,他看起來不過二三十歲,談吐氣度卻如此沉穩,他找遍自己認識的人,竟然沒有一個能跟他媲美。


    大伯冷冷道,“入鄉隨俗,這裏是美國,不講究風水。”


    程墨安嗬嗬附和他笑,“地域雖然不同,但中國人的根本不能改變,都說落葉歸根,就算身體迴不去,至少心裏藏著鄉愁,我這麽說,不知道合不合適?”


    似乎是被戳中了心中的隱痛,大伯握著魚竿的手隱隱加重了力道,常年在國外,越到老年鄉愁越重,他的話四兩撥千斤,勘堪打中了他的七寸。


    大伯眺望河水、山脈,高遠的藍天,略顯渾濁的眼睛流露出哀婉,“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陸輕晚一開始不明白為什麽程墨安不開門見山,現在明白了,他打的是情感牌,在感情上征服大伯,曲線救國啊,他真是太牛了!太高明了!


    陸輕晚手托腮,迷妹眼。


    程墨安繼續加砝碼,“你我都是異鄉人,我和你有同樣的感慨,萬幸的是,現在交通發達,想迴去倒也不難。”


    大伯陷入了自己的沉思,自言自語道,“幾十年了,當年的親人早就不再了,怎麽迴得去?就算迴得去,也……迴不去。”


    迴得去家鄉,迴不去的過往。


    程墨安大手覆蓋他不少老年斑的手背,輕輕的壓了壓,“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哪怕鄉音改了,樣貌變了,這顆中國心,到哪裏都赤誠,足夠了。”


    老人家受到了極大的鼓舞,輕歎了一聲,“看來,今天的魚我是釣不上來了。”


    陸輕晚心裏打鼓,大伯你不是還要拒絕吧?


    人家都這麽煽情了,你別油鹽不進啊喂!我都被感動了!


    程墨安拍了拍水桶,裏麵的魚遊的特暢快,“耶穌在收門徒的時候跟彼得說,我要叫你得人如魚,薑太公說,願者上鉤。大伯今天的魚鉤,還不夠滿嗎?”


    陸輕晚:“……”


    臥槽,我聽到了什麽?我大概是個文盲,我得迴家多看看書了,我肯定上了個假大學。


    誰來解釋一下,這都是什麽跟什麽?


    大伯若有所思的劃開嘴角,他笑的十分隱晦,但不難看出他眼睛裏的讚許。


    “你為了說服我,搬出了中國風水,西方宗教,曆史典故,有心了。”


    程墨安卻爽快無辜的解釋,“大伯誤會了,我就是想蹭您的廚房做一頓魚而已,我和我……太太,來的太匆忙,沒帶炊具,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把廚房借給我們用用?”


    太太?


    陸輕晚心跳突然快了一拍子,他剛才說太太……為神馬她好開心?


    大伯收起魚線,拍拍水桶,“你都讓我得人如魚了,我還能拒絕嗎?”


    程墨安主動幫他疊起來椅子,攙扶他站好,“你得魚,我也得魚,咱們今天是兩全其美,嗬嗬!”


    我的天!居然成功殺入了別墅!


    陸輕晚森森的被他折服了,五體投地,甘拜下風!


    陸輕晚屁顛屁顛的把魚竿收好,背著,“大伯,你喜歡吃什麽魚?活魚怎麽做都好吃的!而且我老公是大廚,做飯可好吃了,保證你喜歡!”


    她也不知道怎麽滴,嘴巴一禿嚕,居然叫出了老公,喊完怯怯的斜睨程墨安,額……沒有什麽反應。


    程墨安眉頭忽地一挑,從她嘴巴裏聽到老公二字,他眉間眼底都是神采。


    “你們怎麽做,我怎麽吃。”


    “好啊!你就請好吧!”


    讓陸輕晚震撼的是,不光別墅外的玫瑰花園跟小說極為相似,就連別墅的內景布置也八九不離十,仿佛是根據小說場景一比一做的,花瓶擺件、茶幾沙發、書櫃收藏架,這裏根本不需要再做布景,直接可以搬上熒幕。


    心裏的問號越來越大!這……為什麽?!!


    陸輕晚倒抽了一口氣,試探的問,“大伯,這個別墅您買來多久了?”


    老伯洗了洗手,坐在藤條椅子上喝茶,龍井茶從紫砂壺嘴兒濾出來,茶香四溢,“不久。”


    陸輕晚急的像扒開他的嘴,“那麽,你買房子之前,裏麵就是這樣的嗎?”


    老伯覷她一眼,繼續飲茶,“你問這些幹什麽?跟你做魚有什麽關係?”


    額……


    陸輕晚發現自己跟禾助理差距太大了,她是話題終結者。


    隻好訕訕的跑去廚房幫忙。


    程墨安擼起襯衣袖子,用刀背刮魚鱗,他認真做事的勁兒,簡直好看死了!


    陸輕晚笑嘻嘻背著手站他旁邊,“禾助理,你怎麽什麽都會啊,懂的東西好多,會做的事也好多好多。”


    程墨安把魚鱗刮的幹幹淨淨,新鮮的魚皮亮的能冒出油,“想學嗎?我可以免費教你。”


    陸輕晚垂涎欲滴,好想吃魚啊,生吃都行,“我智商不行,學習能力很差,估計學不來呀!”


    “沒關係,活到老學到老,每天學一天,總會學成的。”


    他手指幹淨又修長,上年黏著魚鱗,強迫症看不下去,陸輕晚主動幫他捏,一片一片,捏的特別小心。


    被她碰手指,他皮膚似被燙到,旋即便是入骨的舒服。


    “你要教我到老啊!哈哈!得好多好多學費吧,我木有錢哦!”終於把魚鱗摘完了,他的手可真好看!


    程墨安翻過來手,看了看,不舍得馬上衝洗,“入室弟子,不收學費。”


    陸輕晚昂頭笑嘻嘻的問,“什麽入室弟子?”


    程墨安附身,突然把帥氣的臉靠近她的額頭,“臥室。”


    嗷嗷嗷,又被撩了!


    “我……出去一下,廚房好……熱!你加油!加油!”


    陸輕晚不敢跟程墨安單獨相處,每次都要血壓上升小鹿亂撞,受不鳥!


    程墨安看她蹦蹦跳跳的離開,抬起臉,滿是笑容。


    ……


    兩條魚,一條熬鯽魚豆腐湯,一條清蒸,再配上三道中國菜,四菜一湯,都不是名貴食材,卻被程墨安做的色香味俱全。


    陸輕晚見識過他的廚藝,吃的樂不思蜀。


    大伯常年在國外,很少吃到地道的中國菜了, 心裏不住稱讚,嘴巴上愣是不表示。


    程墨安食量不多,每道菜夾幾筷子就飽了。


    不到半個小時,杯盤碟子被陸輕晚和大伯清掃一空,兩人還意猶未盡的砸吧咂舌舌頭,迴味剛才的絕美佳肴。


    吃完飯,程墨安依然不提借用別墅的事兒,而是在客廳來迴踱步,看到感興趣的東西就隨口問一句。


    大伯慢悠悠的喝茶,並不把程墨安的舉動放在心上,他問什麽,他就隨口迴答什麽。


    蛋疼的是,談們交流的話題陸輕晚絕大部分都聽不懂,什麽天幹地支啊,什麽儒釋道啊,什麽王陽明,什麽明朝宋朝的官場製度啊……


    陸輕晚隻好抱著一本書在旁邊讀。


    大概聊了一個小時,程墨安看到書架上擺放了一本歐陽漁歌年輕時候的成名作,當年她初出茅廬,寫的書被認為是離經叛道的俗物,出版社不願意出版,她自費印刷了一萬冊。


    這本書最後也沒能起來,市麵上根本買不到,讀過的人更是屈指可數。


    但程墨安專門了解過她,書當然讀過,“這本書我也喜歡,十八歲女孩愛上三十八歲男人,為了愛情奮不顧身的追逐天涯,震撼了不少人。”


    大伯閑然的目光終於有了一絲跳躍,詫異的問,“你讀過這本書?”


    程墨安小心翼翼拿下典藏版的書,時間久遠,翻閱次數太多,書的封麵已經殘破,“我很欣賞她的文采,她的作品我都拜讀過,在我心裏,她與張愛玲、席慕蓉可以齊名。”


    大伯狐疑,“你這麽年輕,應該不會喜歡她的風格。”


    程墨安翻開一頁,似乎是看到了熟悉的句子,“按照您的意思,大概莎士比亞的書現在已經沒人看了。歐陽女士傳遞的愛情和女性的獨立精神,我母親一直引以為傲。”


    陸輕晚:“……”


    真的假的?


    他竟然讀過母親的書!而且是全部!


    她好開心,開心的不知所措。


    大伯被他的話帶入了迴憶,痛心疾首的長歎,“歐陽……是天妒紅顏。”


    “天妒紅顏不可怕,紅顏總會逝去,她的精神和著作,不能很好的為世人知道,這才是最大的遺憾,”


    他合上書,走到大伯對麵,坐下,給自己斟滿了茶杯,“現在是信息時代,讀書的人越來越少,單純的印刷品很難將一個作者推廣開,但影視不同,影視的受眾遍及世界各地,一夜之間就能轟動大街小巷。”


    他啜飲一杯茶,點頭表示這茶很好,字字句句真情流露,“歐陽女士一生潛心寫作,我們不能讓她的作品被時間埋沒,成為滄海遺珠。”


    ——


    我想我淪陷了……非程墨安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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