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聽著這人喝道自己名字,隻覺得這反應有些不同尋常。


    按理來說,自己甫一進屋,這女子便能迅速反應過來,說明她對環境的變化很是敏銳。她短短一瞬,連出殺招,說明她經驗豐富,約莫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但凡自己失了謹慎,或是應變不及,怕是免不了重傷。


    再加上,自己先前感知,很是費力;身後牆上正立著的三根鋼針,銀光閃閃;她緊握著的匕首,刀麵塗黑,反手抓著;……


    如此配置,說她不是專業出身,程知是不信的。不知她除了會殺人,還受過什麽訓練。


    然而,如此專業堪稱殺手的人,麵對自己出手攻擊,下意識的反應卻是自保。


    一則,方才自己踹向她的腰腹,她完全可以避開要害,繼續攻擊。她持刀而上,至少可以傷了自己的手。殺手的招式,不是應該以攻代守的麽。


    二則,麵對劣勢不敵,她不唿救,不找幫手,反倒是道明自己的身份,不怕自己更要殺人滅口麽。這隻怕是,她能夠準確地判斷形勢,知道如何會最大的有利自己。她若是當場唿救,或者拚死力戰,能不能留下自己,會不會傷著自己,還不好說,但是,我卻是有把握在幾息之內殺了她的。


    經過一番交手,程知已然認出,這個人就是之前,晏正巍撤了其餘暗哨又唯一新派來的那個。是這幾日,夜夜跟著自己,在燕州城內繞圈子的那個。


    挺聰明的,也算是晏府之內數一數二的高手,尤其是那一身隱匿的功夫。難怪之前,自己踏入此處,感覺無人,想來是她的習性本能作祟,一來習慣遮掩自身氣息,二來不許他人近身。


    那麽,這樣的一個人,委身於封疆大吏,待在他身側,是要做什麽?剔除真愛不說,無非是兩種情況,自己豢養的,或是其他勢力派來的。


    豢養殺手,給自己生孩子,這個,口味有點重。靠男性魅力,拉攏一個女殺手,嗯,口味更重。


    程知心下那股子不好的預感越來越重,恐怕,自己先前的猜測,猜對的可能性很大。


    不過數息,程知腦海中思緒連連。作為一個懂得自保、頗識時務、不走尋常路的疑似殺手,我倒是真想好好探探底。


    而此時,對方又開口了,她說,“妾身不知何處得罪了小姐,竟是引來殺身之禍?”好一個妾身,好一個得罪,好一個殺身之禍,她這是想和我聊聊?


    好,比起打打殺殺,我還是更喜歡聊天講道理呢。


    ……


    ==========


    程知眉梢一挑,很是詫異,“夫人何出此言?我對夫人並無惡意,何來得罪一說?又何談殺身之禍?”


    “……”能不能不要睜著眼睛說瞎話?那請問,你是來幹嘛的?大半夜的串門麽?


    唔,不錯,這人表情還是很豐富的。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是,對於本就有意試探的程知而言,還是可以捕捉到的。


    這麽看來,首先排除,她不是那種感情缺失的殺人機器。


    其次,這人麵上還保持著怔愣疑惑的神情,這擺明偽裝,真正微弱的表情變化哪裏能夠持續這般久。但是,她表現的不錯,姿態柔弱,神情無辜,想來是個善於察言觀色的人,多會與人打交道。


    程知略微有了一個初始印象,便繼續開口,切入正題。


    “我今夜來此,不過是為尋人,順便,再驗證一個猜測。”


    “……”原來,絕頂高手竟是這般不同尋常的麽?大半夜的尋人,尋到府中女眷的住處?所以,她一個官家小姐,妙齡女子,才能達到這般程度?


    不過,驗證猜測?她都猜些了什麽?思及此,杜玉倒是心下一頓。


    “我今個兒,也夜遊燕州城去了,怎麽卻是不見了夫人?”


    “……”這個人之前,果真是一直在耍著我玩?!


    杜玉雙目微睜,而後一縮。她知道是我?她怎麽知道的?


    縱使她是不世高手,縱使她遠勝於我,可是,我隻是晏正巍的姬妾,隻是晏府的杜夫人。我此前從未與她碰過麵。


    方才,自己與她交手,即使不看臉,憑借身形,憑借感覺,我也能認出她是傅徵,畢竟盯了她這麽些迴。同理,自己動了手,以她的修為,也能認出我。


    所以,現在的問題是,她是怎麽尋來的?莫不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傅徵已是把晏府上上下下都摸了個遍?


    杜玉心中驚疑不定。日前,晏正巍繼續任由傅徵留在晏府,是想摸清她,想掌控她。可是如今,短短時日,反倒是被她發現了什麽麽?


    她會如何想?封疆大吏與實力尚可的武者?她莫不是想從自己下手,探得晏正巍的底?


    杜玉眼見傅徵篤定的表情、戲謔的神色、漫不經心的姿態,便知道此事不必抵賴。在高手麵前,這根本就是事實。多做糾纏,不過徒添笑柄。


    隻是,傅徵,你確認了又如何?我本江湖人士,傾慕燕地長官的威儀,喜歡榮華富貴,喜歡萬千獨寵,有什麽問題麽?美人愛英雄,這種事情,又有什麽道理可講?你打算怎麽撬開我的口?


    杜玉抬手,攏了攏肩頭秀發,微微一笑,“小姐修為之高,勝過妾身遠矣。妾身資質平平,豈敢班門弄斧,擾了小姐興致?”當真是姿態翩遷,風情萬種。


    “哪能呐,夫人未免過謙。晏府上下這麽多人,跟個小型軍營似的,夫人武藝上佳,在其中也是能排得上號的,尤其是一手隱匿斂息的功夫。不然,身處晏府中樞之地,怎會身邊一個護衛都不留?想來夫人對自己,還是很有自信的。”


    “……”杜玉微笑的表情一僵,撫著發稍的手一頓。她這是幾個意思?小型軍營?晏府中樞?


    幹巴巴地開口,“小姐玩笑,妾身出身微寒,自小在市井中打滾,機緣巧合,習了些防身之術,勝過些許普通護衛,還是可以做到的。”


    “喔?夫人出手狠辣,接連殺招,你這是學的哪門子的防身之術?未免也太過霸道。


    再者,夫人你風姿綽約,豔麗無雙,哪裏像是市井之輩?普通鄉野女子,哪裏有夫人這通身,嗯,嫵媚天成,令人心動?


    依照傅某看來,這倒是像在風塵中打過滾呢?”


    “你……?!”她怎生知道?她還知道什麽?


    “傅小姐!”杜玉麵色一寒,氣怒低喊。而後,麵上淒淒,似是想起了什麽。再開口,語調悲戚,眼角微紅。


    “小姐出身富貴,千金之體,自是不知我等貧賤之人的艱難。小姐若隻為羞辱,那恕妾身不能奉陪。”


    “嘖,當真風情萬種,連這嗔怒之態,都是我見猶憐呢。”


    程知心下冷哼,有沒有搞錯?你這媚術,當真是出神入化,渾然自若,竟是對著什麽人都用。想就這般搪塞過去,夢都沒醒。


    “……”哪裏來的登徒子?這語氣神態,怎麽這般像那些個上門的恩客?


    “夫人之美,動人心弦。傅某方才所言,出自肺腑,並無他意,若有得罪,還請見諒則個。


    傅某出身將門,又是入了武道,粗人一個。今個兒,彎彎繞繞,也不多說。我方才有言,今夜來此,是為了做個驗證,還請夫人為我解惑。”


    “……”粗人一個?那燕州雙姝的名聲,是怎麽傳出來的?傅城之女,才情傾燕北,這我還是聽說過的。不過,你既然這麽說,那你高興就好。


    “小姐請說,妾身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至於,你要問話,我哪裏敢說不?


    程知見狀,微微一笑,“夫人,卿本佳人,奈何為賊?


    縱使是漢胡混血,那也有一半的漢家血脈。


    夫人你說,有的人,吃著漢家米糧,穿著漢家衣衫,讀著漢家書籍,習著漢家文化,為何卻會為胡人效力?侵犯我漢家河山?屠戮我漢家百姓?


    漢人以農耕為本,紮根土地,愛好和平,發展生產,創造繁華。漢人文化源遠流長,漢人書籍包羅萬象。


    為何胡人不思學習效仿?反倒隻是一味想著侵占掠奪,想著據為己有,想著不勞而獲,想著取而代之?


    夫人你說,那等背家叛國之徒,立於漢人國土之上,受盡漢人恩惠,卻為一己私欲,忘恩負義,數典忘祖,是不是罪不容誅,萬死難恕?


    夫人你說,養育胡種,是不是正如懷柔胡人那般,是這世間最愚不可及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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