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徵,你說傅將軍拿住了我父親的把柄,你說你父親交代給了你,那你們父女為何都選擇不獻與大皇子?畢竟傅、晏兩家,雖說沒有深仇大恨,卻也互有敵意。”


    晏文蓁不相信傅徵是奴顏婢膝之輩,也不相信她會用下作的手段搭上三皇子。但是,晏文蓁卻是認同父親關於傅徵有意試探、改投陣營的觀點。


    自己先前也想過,若是她能與我一般想法,若是她能與我攜手同行,想必十分痛快。人說傾蓋如故,自己對傅徵莫不如是。


    晏文蓁既是想以傅徵為友,便要以真心相待。如今,不妨透個底。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晏大人封疆大吏,權傾燕北,有些什麽首尾也是尋常。


    更何況,考核官員、清查吏治乃吏部之責,監督地方、彈劾瀆職乃禦史權屬,追查貪腐、搜集證據隸屬刑部,我傅家行伍粗人,就不越俎代庖了。”


    言下之意,你爹是有問題的,我也知道你爹有問題,那麽你呢?你知道麽?你知道多少?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與其把捕風捉影的所謂把柄交給大皇子,倒不如繼續由我們晏家鎮守燕北。


    周詡一旦聞得腥味,必定會死咬不放。而燕北乃大周屏障,軍事重地,駐軍堪稱邊軍之最。周詡這些年花了大功夫,拉攏軍中將領,培植軍中勢力,對燕北,他尤為用心。


    若然京中生變,他很有可能會動用武力。到時,抽調駐軍,發起內戰,一旦北胡趁虛而入,後果不堪設想。


    傅徵,這些,你會沒有想到過麽?”


    “我可以理解成,你在極力拉我入夥麽?”


    “啊?”什麽叫做拉你入夥?又不是落草為寇,匪徒分贓?


    而且,你就這樣直接點明?你同大皇子手下,同我父親也是這樣的?還有,你到底是個什麽意思?你倒是正麵說清楚啊?


    “你曆數大皇子不堪,卻不提三皇子不足,是想要由你們晏家來補足麽?”看上去毫無勢力的皇子,缺乏存在感的皇子,卻不知你父親是想效仿周公,還是想效仿王莽?


    “三皇子根基淺薄,並無入朝經驗,故而需要良臣輔佐。我晏家雖不敢自詡良臣,但對大周卻是滿腔赤誠。


    我周朝自先帝起,奸臣當道,朝綱不振,政令不明,吏治不清。皇帝諭令朝令夕改,朝廷法度威嚴不存。饑民無處安身,流寇逃竄作亂。中央歌舞升平,地方各自為政。長此以往,恐造成國家頑疾,致使社稷動蕩。


    我晏文蓁不才,卻身懷報國之誌。我以為,值此國家危難之際,有誌之士當挺身而出,切不能讓朝廷國祚繼續把控於奸佞小人之手。


    三皇子性情溫和,總好過大皇子乖張暴戾。


    秦家欲舊事重演,視新帝為傀儡,那我等就該誅除賊子,擁護新君,進諫君王親賢臣遠小人。”


    程知心下歎息,果然是我的文蓁,總是這般懷有赤子之心,帶著理想主義的情懷。


    隻是,“擁護新君?準確來說,應該是,三皇子若可堪為君,你便會輔佐他,蕩平宇內,清除惡疾;若其並非可塑之材,那你便引導他,懂得選才用人,信任良臣,做個無為之君?”


    “你……”晏文蓁心下一跳,隨即泛上驚喜,竟不覺得冒犯。


    她,她果真是懂我的麽?


    她不避忌皇帝君臣,她不覺得我一介女子這般想法是大逆不道,晏文蓁的眼神突然變得熱切而渴盼。這樣的一條路,漫長而孤寂,這個人願意成為我的同伴,與我一路同行麽?


    “傅徵,我確實是在極力說服你,那你願意,嗯,入夥麽?”


    “文蓁,你是以什麽樣的身份對我說出這樣一番話的?是晏家女兒還是三皇子妃?


    醉心書畫性情溫和的三皇子,可否真是如世人所想的那般?權傾燕北製霸一方的晏大都督,可否願意屈居人下,恪守臣子之道?”


    “你什麽意思?”


    “文蓁,我相信你,我也隻信你。


    我可以向你起誓,終我一生,我不會做任何有悖於你的理想和信仰的事情。在良知和道義的範圍內,我不會與你為敵。”


    “……”什麽意思?晏文蓁眉間一跳,心下湧起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感覺,陌生而熟悉。


    冥冥之中,晏文蓁有一種下意識的直覺,自己若是袒露心扉,眼前這個人,也會如實迴應。


    傅徵她不想把傅家和晏家綁在一起,這個可以理解,晏文蓁也很高興她果真把質疑說出了口。雖說失落卻也知不好強求,本來自己也隻是想化解以往仇怨,讓兩家不再為敵。若是能結成盟友,那就是意外之喜,再好不過。


    可她,她說的那個,那個誓言……


    她為什麽要這麽做?誓言是那般胡亂好立的麽?她說,不會做任何有悖於我的理想和信仰的事情;她說,不會與我為敵;她說,相信我。


    她的眼神深邃而專注,神色鄭重而誠摯,仿若在這個人眼中,天下間隻容得下自己一人。恍然間,晏文蓁的腦海中竟是冒出了一個詞——海誓山盟。


    這下子,晏文蓁唬了一跳,徹底從思緒中清醒過來。自己怎麽突然犯了癡?對象…還是傅徵?不對,一定是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情,今天的經曆太過刺激了,自己才會神思不屬。


    這個人,她救了自己,她這般明白自己的心意,她風儀出眾,她才華過人,她武藝非凡,她這般人物,令人心折是最容易不過的事了。我心生好感,也不過尋常。這…這無關風月。


    晏文蓁定定神,思及自己方才問出口的那一句話,重複了一遍,“你說,‘醉心書畫性情溫和的三皇子,可否真是如世人所想的那般?’這是什麽意思?你見過三皇子了?”


    傅徵方才開口喚自己文蓁?她為什麽突然叫的這麽親密?


    “唔,我隻是想說,文蓁你既是心懷大誌,欲有作為,那麽,便要縱觀全局,掌握先機。事先將所有的可能涵蓋在內,推斷出局勢會有的發展變化,立於主動,才不會措手不及。


    三皇子是你選擇的主君,乃至於…夫君,你便憑著市井傳言,隨意臆斷,未免不太妥當。


    君為臣綱,夫為妻綱,名份上,你天然受製於皇帝。倫理綱常,禮教秩序,你以為真的是這麽好打破的麽?唯有非凡的實力,才能不受束縛,得以超脫。而你,連未來的對手都不了解。


    有些人,有些事,終究是要親眼見到才能下結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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