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馮睿達隻能趁著這支兩百餘人的小隊,並未被“毒害”得太深的時候,趕緊召集四衛將官來“驗貨”。


    右武衛表現得尤為積極,除了必要的留守將官,幾乎全員出動。其他三衛的人加起來都沒比他們多多少。


    並州大營的幾位代表,則默默地站在角落裏,顯得格外低調。


    範成明摟著相娑羅的肩膀,問道:“相九,有沒有遇到什麽困難,需要我們支援的?”


    相娑羅低聲道:“缺少現成的突厥語佛經,翻譯起來頗為棘手。”


    突厥人擁有自己獨特的語言和文字,但這些語言和文字相對簡陋,缺乏豐富的表現力。


    佛教之所以能在漢地盛行,除了其教義本身具有吸引力外,還與曆代翻譯者深厚的文學功底密不可分。隻有那些簡練而優美的經文,才能跨越階層,上至豪門貴族,下到販夫走卒間廣泛傳播。


    範成明轉頭看了一眼剛剛坐下的吳越,麵露難色,“這事我們做不到。”怪隻怪背後靠山手沒那麽長。


    “有沒有通融一點的法子?”


    相娑羅垂首道:“我這幾日在和馮將軍學突厥語。”


    範成明腦子裏走馬燈似的轉了幾圈,確定南衙四衛加並州大營,現在隻有一位“馮將軍”。


    大吃一驚,“馮四啊!”


    馮睿達那張沾了蜜的小嘴,和佛學有一文錢關係?他懂什麽是佛法嗎?


    相娑羅坦然道:“馮將軍的突厥語更‘文雅’些。”


    佛法故事可以俗,卻不能粗俗!


    突厥語言雖然樸素,但貴族和底層牧民用詞習慣略微不同。


    相娑羅有一點突厥語基礎,和不同身份的“譯者”接觸後,自然能夠察覺到這種微妙的差異。


    武俊江不禁打個冷顫,“我從未想過,馮四這輩子能和文雅扯上關係。”


    這個道理其實很容易理解,馮睿達的突厥語不是在邊關,而是在長安學的。


    缺乏語言環境,就隻能請一個專門的老師來教授。國公門第,不是什麽人都能進。對方顧忌他的貴族身份,自然也不能什麽都教。


    不說外語學習,哪怕有學過一門方言經驗的人都知道,通常最先學會的是哪一類話。


    馮睿達在這方麵是個異類,他的表情兇惡,聲音狠厲,但他早先並不會用突厥語罵人。


    某些時候甚至稱得上“乖寶寶”,隻是到了並州後,才開始“學壞”。


    範成明關心完相娑羅的實習情況後,便開始在人群中穿梭,與各位將官打招唿。


    範成達將人拉到身邊,範成明身體一個趔趄,“哥,什麽事?”


    範成達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一張鐵板一樣平靜。“給俘虜講經,這麽歪門邪道的路子,你們怎麽想到的?”


    左武衛不少將官偷偷摸摸聽過相娑羅講解的經義,以他們模模糊糊的印象,的確出自佛法。但對這些手執屠刀的固執之人而言,和歪理邪說沒有任何區別。


    範成明能怎麽說,法子是段曉棠最先施行的,但找相娑羅入營,原本隻是為了做法事圖個方便而已。


    聳肩道:“你就說有沒有用吧?”


    範成達沉吟片刻,“有點用處。”


    範成明立刻用實際行動證明,他不是件漏風的小棉襖。


    悄聲說道:“相家子弟從小精修佛法,相九有個弟弟,排行十一,武藝在同輩兄弟中堪稱翹楚,隻是性子有點烈。”


    “哥,你若是覺得這事可行,往後把他招進左武衛即可。”


    言語入耳,範成達並沒有立即表態,隨手將弟弟打發走,“玩你的去吧!”


    範成明圓潤地滾進將官堆裏,唿朋引伴,好不熱鬧。


    不多時,方安平將小校場上的突厥騎兵整隊完畢,請示過範成達後,正式開始演練。


    詞匯量格外豐富的馮睿達則留在點將台上對眾人講解。


    “突厥人擁有大量的馬匹,騎兵是主要作戰力量。機動性強、速度快,能夠迅速地展開襲擊,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大吳地大物博,卻缺少馬匹,即使軍士們配有馬匹,大多也隻是騎在馬上的步兵而已。


    馮睿達語氣輕慢道:“至於騎兵怎麽用,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迂迴包抄,先派出小股騎兵偵察敵方的兵力部署和地形,找到薄弱環節後,大部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迂迴到敵人後方,進行包圍和攻擊,使敵人腹背受敵,陷入混亂。”


    恰時,校場中的突厥騎兵隊形一變,分成兩隊,形成迂迴之勢,將預設在前方的“敵人”包圍了起來。


    王元亮和突厥人打了多少年交道,此刻不由得指點白湛,“真正的突厥遊騎不是這樣的。”


    白湛在大型沉浸式遊戲中沒有察覺任何異常,“哪裏不對?”


    王元亮揭曉答案,“他們沒這麽整齊。”


    草原廣袤無垠,又有著遊牧的習俗,幾百裏內都可能沒有人煙。那些南下打草穀的突厥騎兵,說不定半個月前還隻是普通的牧民,被部落主人臨時召集在一起。在此之前,他們或許連旁邊的人是誰都不認識。


    草原上練兵的方法簡單直接,多是靠戰鬥來磨礪。


    所以突厥騎兵疾馳時大多隻能瞄準方向,卻未必能保持隊列。並州大營很多時候,都是抓住這樣脫節機會強攻猛攻。


    馮睿達會做這種華而不實的表麵功夫嗎?答案是否定的,至少在這一場演練中他不會。


    一是出於他的本性,二者則是來自於這一場演練的目的,要的就是原汁原味,要不然湊那麽多突厥人作甚?


    隻可惜,在左武衛恢複的這幾日,在將官們指揮下,經曆了一點集中訓練,沾染了一些中原習氣。


    白湛反問道:“差別很大嗎?”


    在白湛看來,這種“整齊”與右武衛刀削般的列隊,相距甚遠。


    王元亮搖了搖頭,“不多。”但能分辨出來。


    馮睿達聽不見遠房姻親背後的蛐蛐,繼續說道:“校場小,遠程奔襲就不多說了。”


    “突厥人慣用的另一戰術,就是佯攻和誘敵。通過佯攻來迷惑敵人,製造假象,吸引敵方的注意力和兵力,再伺機發動真正的攻擊。”


    “或者故意露出破綻,誘敵深入,待敵人進入預設的埋伏圈後,再予以殲滅。”


    段曉棠望著校場上的來迴奔馳的突厥騎兵,他們的隊形雖略顯散亂,氣勢亦非高昂,但人馬合一,即便是相處不過數日的戰馬,也已渾然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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