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沒有什麽迴歸的小三花,裸足的少女縱然再怎樣細細尋覓也注定一無所獲。


    在這個已近深秋的夜晚,空氣中的異香由濃轉淡,甚至漸漸淡到了這兩日的最低點。


    黑暗中,元昭陽安靜地趴在地上。


    以異香為媒介,那麽清楚地感受到另一個人的內心世界,對於元昭陽來說,是一種非常陌生的體驗。尤其是……當認識到自己就是讓這人如此悲傷的罪魁禍首,更是讓貓有些不知所措。


    踏入修仙之路,隨著修為的增進,壽元不斷增加。隻是,修真一路,向來以修行為先,引氣入體進入煉氣期,就努力著去築基,築基成功後再奔赴凝結金丹,金丹之上更有元嬰,化神,直至飛升。打坐運行功法,為了修行;領取門派雜事得到資源,為了修行;種植靈植養殖靈獸,煉器煉丹,皆為了修行;甚至四處遊曆,在秘境中九死一生,也是為了得到更多機遇,還是為了修行。


    成為修真者,似乎而後的一切都在為更好更快地修行服務。與同門比修行速度,也與自己的壽元比著修行速度……不斷累積的力量催人奮進,一階段一階段上升的實力使人欣喜。大家都是如此,元昭陽……也不曾例外。即便如阿白這般總是貪戀凡俗界美食的兔子,在修行上也不曾過多放鬆。


    修真者多半的時光不是在修煉功法,就是在搜羅修行資源,壽元雖長,可在某些東西上可能反倒不如凡俗界的人。比如說,元昭陽就不明白,一隻對林棉棉的修行生涯毫無幫助的三花奶貓,為什麽能得到林棉棉這樣的關注與愛護。


    這種奇怪的像是單箭頭一般一廂情願的情感讓元昭陽摸不著頭腦,卻又真切得無法讓貓產生任何質疑。這樣的林棉棉,讓元昭陽覺得有些抱歉,甚至是有些內疚。


    要是一開始沒有變成小奶貓就好了,有些無措的元昭陽如此想著。然後……看到了在牆根處趴著,似乎已經睡著了的油條。


    話說黃貓在外麵招貓逗狗抓小鳥忙了一天,大半夜的迴了院子想著靠著大餅取暖睡個好覺,準備第二天起來繼續當一隻充滿了活力的貓。可萬萬沒想到,剛合上眼,唿嚕還沒打起來呢,嘴裏就被塞進了一團幹草……


    讓你之前要撓人,讓你剛才踩貓,讓你不幹好事兒,元昭陽沒運轉靈力,單純地用此時的三花之身狠狠地打了黃貓一頓屁屁。也不知是為對此一無所知的林棉棉出了一點兒氣,還是為自己泄了一些憤,元昭陽心裏梗得快要憋死貓的地方,總算是鬆動了一些。


    元昭陽知道林棉棉喜歡小動物,隻是以貓身修理了一頓黃貓,沒下重手。倒是這麽來了一場,讓她找到了可以暫時忘記剛才林棉棉那失落模樣的方法。


    這幾天元昭陽要變貓留在外穀修煉,無貓管束的阿白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偷溜去凡俗界大吃大喝的好機會。要不是眼見著快入冬了,子惠的傳音紙雀像是催魂一樣一隻隻地放,阿白也不會溜這麽幾天就迴來。


    夜色中,一隻小白兔哼著小曲兒踏著月光一蹦一跳地迴到了衡水峰,身後還跟著一長串沒拆的傳音紙雀,像足了一隻牧鳥兔。


    隻是,當她推開院門時,那輕鬆愜意的小模樣兒,就一下子沒了。


    “嗬嗬……你迴來啦。啥時候迴來的啊?咋這麽早,哦,不,咋這麽晚啊。我剛才在衍物堂盯著他們做漁網呢,你吃了嗎?”阿白邊寒暄邊往院門邊兒縮。


    元三花冷漠臉,抬抬爪,院門在小兔子身後吱呀一聲關上了。


    “不不不!”阿白像停不下來的撥浪鼓一般搖著小腦袋,“我就是出去玩了兩天,不過每天我都有好好修煉啊!真的!”


    “我們好久沒切磋了,來吧,打一場,我場地都布置好了。”元昭陽像是沒有看到小兔子已經緊緊貼在了院門上,抬爪指了指院子裏的幾個小陣盤。


    一進來就覺察到元昭陽神色有異的阿白順著貓爪看去,好麽,這不就是切磋擂台防止法術靈氣外泄傷害到觀眾的隔絕陣盤麽!還是高級的那種!這哪裏是要隨便切磋切磋,這是要下狠手啊!


    “我不打!”小白兔堅定地撲在院門上,飛快地從金鈴中拍出一堆東西開始解元昭陽在院中設下的禁製。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元三花定定地站在原地,看著小白兔一通忙活,半響才慢吞吞地開口:“我布置了一個時辰了,你覺得你需要多少時間能解開走兔?”


    正被小白兔抱在爪上的一麵金屬陣旗咣當一聲掉下。


    “你這是在林棉棉那兒有什麽不順利?怎麽突然不當小奶貓了呢?有什麽問題我們可以一起討論一下嘛。”小白兔緩緩轉過身,跑不掉又不想打就隻能當知心兔了。


    不說小奶貓還好,一說到小奶貓元昭陽的心裏就像是倒了一碗沒熟的橘子榨出的汁,又酸又漲,梗得不舒服得很。


    就在阿白一臉純良,準備走知心兔的文鬥路線時,就見麵前本來還是冷漠臉的三花突然麵色一變,小爪一抬,數十枚鴿蛋大的小火球交織密密地向小兔子砸來。


    還好阿白和元昭陽一起過了這麽多年,在貓臉一變的時候就喚出了一麵厚實的大冰盾迎了上去。


    隻見頃刻間文鬥就變成了武鬥,火與冰撞擊在一處,院子裏頓時染上了一層霧氣。


    “說打就打,你倒是說說怎麽了啊!”並不想打架的阿白麻溜地搞出了一堆冰層,把自己包成了個一個冰蛋蛋。


    從此刻開始,直到兩個時辰後切磋結束,阿白再沒得到元昭陽任何言語上的迴應。


    切磋這種事情,向來是打著打著火就要燃起來,更何況打了這麽久,就算是原本一點兒都不想切磋的阿白,被燒了七八個冰蛋蛋之後,也是有火的呢!


    這裏的火,沒錯,就是說那種可以把肉烤熟的火。烤化了七八個冰蛋蛋還是小事,可是每次烤化冰蛋蛋的時候都順便烤到可愛的小兔兔白白的小尾巴,這就不是很友好了!


    停留在築基大圓滿的元昭陽和到了金丹也沒能化形的阿白,雖然差著一個境界,打起來卻是你來我往,元昭陽半點兒沒被壓製,反倒還借著火屬性的便宜,給了阿白好幾個暗虧吃。


    小院裏冰鋪滿地,烈火熊熊,霧氣繚繞,真虧了元昭陽提前布置好的結界,從院外半分看不出裏麵一貓一兔已打得酣暢淋漓。


    說是切磋,又不是生死之戰,雖然一貓一兔打到後來興起了基本上沒怎麽留手,但是打到體內靈氣開始枯竭時,便很有默契地沒使用靈石補充靈氣,轉而慢慢收手了。


    至此,院子裏已是一片狼藉,土地一片焦黑不說,邊邊角角不是堆著厚冰,就是燃著烈火,還有些被打得細碎的冰裏包裹著火焰就這麽隨意地散在地上。


    “你做結界的時候……就不能把院子裏收拾收拾,多做點防護嗎?”已經完全沒有形象的小灰兔趴在院角的冰堆上喘著粗氣抱怨道,“現在弄成這樣,怎麽收拾?”


    “你收拾。”元昭陽倒是還端端正正地蹲坐在地上,隻是從明顯有些淩亂的貓毛不難看出她也打得不輕鬆。


    不輕鬆,心裏卻是鬆快了不少。


    元三花四爪抵地伸了個懶腰,抖抖毛,果然打一架讓心裏的鬱氣散了不少。


    “呃……”小灰兔震驚臉,“你這……”


    “怎麽?”元昭陽蹲好開始順毛。


    阿白從冰上爬起來,繞著元昭陽轉了兩圈,猶猶豫豫地開口問道:“你最近是不是和林棉棉那兒的貓混太多了?怎麽現在動作這麽像貓?”


    元昭陽細細地順完尾巴毛,有些莫名地抬頭看兔:“我本來就是貓啊。”


    “……”阿白感覺自己被噎了一下,“你是貓妖好麽!你自己迴憶迴憶,你什麽時候做過這麽像貓的動作?不開口簡直就是一隻正常的三花了好麽!”


    元三花歪頭想了想,好像……的確是啊。當初在大雪山還沒能化成人形的時候,就天天按著書裏麵打坐修煉,好像真沒像一隻普通的貓那樣生活過。


    阿白見元昭陽似乎若有所思的樣子,整隻兔頭湊過去八卦臉,“來,說說這幾天你發生了什麽?飯團。”


    飯團?元昭陽定了定神,一爪子拍飛了眼前的兔。


    雖然不是很情願,但是這事元昭陽除了阿白,也沒有第二個可商量的選擇。


    當然,濕布擦屁屁這件事情是說不得的。元昭陽隻說做小奶貓時總被林棉棉管著不太方便,所以想變迴大三花得到自由。當然,後來林棉棉是如何在意如何找貓的事兒,元昭陽是細細說了的。畢竟,本來她就特別不明白這塊兒。


    阿白倒是有些體會林棉棉對毛絨絨的小動物的熱愛,畢竟當初林棉棉可是連金丹大妖兔都敢出手摸的人。走失了小貓覺得擔心又難過,這阿白也能理解,聽起來就像是母獸弄丟了幼崽,擔心又痛心唄。


    林棉棉的情緒,在阿白聽來倒是挺正常的,隻是有些沒想到元昭陽的小貓崽形象這麽受林棉棉喜愛,隻是幾天就被納入人生規劃了。這種問題其實也不難解決,無非就三個選擇,要麽,就這麽放著不管,過些時日,林棉棉該找不到還是找不到,該難過也難過完了,頂多以後想起來的時候心痛一下,其餘也沒有什麽。要麽,就去找些小貓崽過來給林棉棉鋪滿床,愛摸摸,愛養養,很快她就算還惦記那隻小三花,也有了更多別的心頭好了,這就叫移情作用。最後一個選擇麽,就是讓元昭陽變迴小貓崽,留在林棉棉身邊長大,長大之後裝作發情期到了出去浪,浪著浪著就走遠了不迴來了。到時候不是小貓崽了,林棉棉也不會像現在這麽擔心,畢竟麽,幼崽長大了總要有自己的生活。


    從阿白的角度來說,這三種方式其實選前兩種就行了。都來修仙了,天天還想著養奶貓也就林棉棉了,元昭陽這種為了香氣而去的自然是怎麽方便怎麽來。但是之前元昭陽敘述事情時的態度卻讓阿白有些介意,總覺得元昭陽似乎對林棉棉有了些……格外的憐惜?


    雖然阿白一直不太希望元昭陽真的把林棉棉當貓糧妖吃了,但是並不意味著她願意看到元昭陽對身懷異香明顯有問題的林棉棉有太多不該有的態度,比如憐惜,又如內疚……


    元昭陽在築基大圓滿停留了那麽多年,修行之路本就十分不易,阿白總是對似乎身懷秘密的林棉棉有些顧慮。雖然……林棉棉真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小姑娘。


    阿白覺得自己看出了一些也許連元昭陽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事情,不過卻也不知道這一點是不是應該拿出來正正經經當迴事兒來說。於是阿白提出了自己其實並不覺得是個好提議的第三個選擇……讓元昭陽變會貓崽,等長大了林棉棉放心了再走。


    原本阿白是想看看元昭陽對林棉棉的憐惜是不是已經到了願意犧牲一部分自由時間的地步。當她說完第三個選擇,看到三花貓明顯亮起來的眼眸時,阿白就知道,元昭陽這家夥果然是交上新朋友了!


    相處百年,沒人比阿白更清楚元昭陽是一隻很重感情的貓。


    元昭陽本就需要留在林棉棉身邊一段時間突破金丹,無論是做大貓還是做小貓都要去。阿白尊重元昭陽的選擇,反正以林棉棉的靈根資質怕是在小三花長大之前都不太可能引氣入體。等林棉棉引氣入體了,小三花也正好長大,可以脫身,也算合情合理。


    阿白站在客觀的立場為元昭陽想了又想,而元三花早就沉浸在終於找到出路,既不用現在就當負心貓,又能在未來某個時刻找到正當的姿勢抽身而出,真是個好計劃!


    此時一貓一兔完全不了解“鏟屎官”這種任勞任怨會對家裏的小動物摯愛一生的生物。她們也不懂,現在林棉棉的確是對幼崽貓獨自在外生活充滿了擔心,但是當親手養大的貓出去野外求生時,怕是林棉棉的心痛一點兒都不會比現在少。


    不管怎麽說,本就不是很懂這種單箭頭摯愛的元昭陽就這麽開開心心地捧著其實滿是bug的計劃走了。


    獨自蹲在一片狼藉中抱著焦尾的小灰兔有些心累,一向喜歡八卦的兔,這會兒一點兒也沒有心情跟去圍觀什麽小奶貓迴歸的一百零八種親親抱抱舉高高。


    林棉棉的小院中,被打了一頓屁屁的黃貓一直沒睡著,偏偏也不知那三花打著了它哪裏,居然連叫疼都叫不出聲音……黃貓屁疼不說,還要擔心自己是不是再也不能喵喵叫了,整夜都在院子裏一臉懵地團團轉著,實在委屈可憐得很。


    凡俗界的小動物當然沒有妖那麽高的智商,不過黃貓憑借嗅覺也能聞出之前的最開始攔住自己爪子的大三花,和後來在屋裏跟著人類住了幾天的小三花,以及這兩天窩在院子裏的大三花味道完全一樣,根本就是一隻!能自由變大變小的貓真的好可怕,黃貓當初醒悟之後再沒招惹過這隻三花。偏偏……還是被打了……


    黃貓不知道為什麽,發生了什麽,我是誰,我在哪兒,為什麽我要被打!


    當元昭陽變迴小奶貓,開心地噠噠噠邁著小步子迴去找林棉棉時,剛從院門縫裏擠進半個身子,就差點被一團彈過來的黃色毛團擠扁在門縫裏。


    又是你!油條!動作靈活及時退開的元昭陽看著不知為何突然竄出院子的黃貓消失在黎明的微光裏,不滿地揉了揉臉,才繼續進了院子。


    好可怕!那隻貓又變小了!黃貓竄過好幾條土路才停下來摸了摸疼屁喘了一口氣。完全不知道它已經被那好可怕的存在又記上了一筆。


    元昭陽熟門熟路地順著屋裏的窗戶爬進了房裏,放輕了動作跳上床,在林棉棉的枕邊小貓步走了兩圈。


    接下來怎麽做呢?是喵喵叫一聲打個招唿呢?還是裝作什麽事情都沒發生在老地方窩好裝睡等她起來自己發現呢?


    其實元昭陽挺想快點讓林棉棉知道自己迴來了的,但是又有點兒不好意思喵喵叫。


    嗯……她昨晚應該沒睡好,還是等她自然醒吧!元昭陽踩著被子轉悠了兩圈,給自己找了個才不是有點兒害羞呢的好理由,然後轉迴了林棉棉枕邊自己常趴的地方。


    元昭陽剛想趴下,卻突然看到,床上那原本正在熟睡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睜開了眼睛,幽深的眸子正靜靜地看著自己。


    簡直差點喵地一聲嚇出一個小火球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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