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娘有點兒犯難,你說真教吧,雖然輕輕鬆鬆到手了二百文錢,看起來還挺劃算的,可是,這釣魚下窩子的方法教出去了,以後萬一趙家三郎再教給了別人,那這方法傳開去,楊柳鎮周圍的河灣裏,她喜順娘還能那麽容易就吊起來一尺來長的大鯉魚嗎?釣的魚小了,少了,往後她掙的錢就會變少,別看現在輕鬆到手二百文,但以後的損失能比十個二百文還多,所以,順娘是不太想教的。可是你要不教,趙家跟喜家是鄰居,還是喜家搬來楊柳鎮之後,對喜家最好,跟喜家來往密切的人家,況且人家還讓你不白教,預先給二百文錢的學費,這樣一來好像自己多小氣似的,以後也必定會影響到兩家的關係。


    見到順娘沒吭聲,認真想事情的樣子,齊氏就說話了:“奴家覺著不能教給趙家三郎釣魚的法子,不是有句俗話說,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嗎?那河灣裏的魚也是有數的,釣一隻少一隻,特別是一尺來長的大魚,也要好幾年才能長那麽大哩。”


    抱著慧兒的劉氏點點頭,接著為難地說:“可趙家跟咱家走得勤,這要不教,趙家娘子不免心裏不爽快,喜家初來楊柳鎮,也是需要一兩家幫襯的。”


    齊氏聽了婆婆的話,也覺得有道理,婆媳兩個互看一眼,接著看向順娘,劉氏問:“二郎,你是怎麽想的啊?”


    順娘說:“我不想教他,但又擔心像娘說的那樣,所以,我想了個法子,這幾日您就不要去趙家了,等到趙家娘子上門兒來再問起此事,您就說,您想買迴喜家莊的地,還差一貫錢,若是她願意把錢與你,我就教給趙家三郎釣魚的法子。”


    劉氏聞言一驚,瞪大了眼:“你說甚?一貫錢!”


    順娘笑著點頭:“是啊,就是一貫,她若願意給你,我就教趙家三郎。”


    齊氏也跟著笑了,她明白了順娘的意思,順娘把這要教趙家三郎的錢提高到一貫,想必那趙家娘子舍不得,那樣一來,知難而退,兩家關係也不會壞到哪裏去。


    這個時代的一貫錢,再添上些,都可以把喜家莊那二畝多被賣掉的地買迴來了,所以一貫錢對村鎮上的普通人家來說,絕對算是一筆大錢,為了釣幾尾魚賣錢,恐怕絕大多數人舍不得拿出這麽一大筆錢來,若真拿出來了,定然是要被人當成失心瘋和缺心眼兒的。


    劉氏過後也明白了順娘的意思,不由得誇讚她腦瓜子靈,多虧病了一場起來,不然絕對想不到這麽好的法子。


    順娘嗬嗬的笑。


    飯後,齊氏去刷洗碗筷,順娘逗小侄兒玩,劉氏在一邊抱著慧兒跟她嘮家常,不外乎說些趙家長李家短的話。


    等到齊氏洗了碗筷和鍋灶迴來,一家人就敞開門,坐在堂屋的桌邊喝些茶水閑聊納涼。


    屋外一*月亮,遠近房屋,樹木,還有院子都被鍍上了一層銀輝,平添些許涼意。


    小半個時辰之後,劉氏和齊氏起身,帶著兩孩子去洗臉洗腳,用的水是廚房裏大水缸裏的水,除了洗澡,喜家再夏天是不會用熱水的,因為那要費柴火。除了順娘隔一天進城迴來要燒水洗澡,劉氏和齊氏以及兩個孩子都是七八日才燒水洗一次,平常都是用涼水擦一擦就算完事。


    順娘在抱過兩個洗得幹幹淨淨的小侄子和侄女之後,就在其母的催促下迴西屋去,劉氏說到黑就要早些歇覺,免得費燈油,所以每天晚上喜家都是在吃過晚飯之後頂多納涼小半個時辰就洗漱了迴屋去,其實不但是喜家,遠近普通的百姓家都是這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因為今日迴來得早,她又小睡了一覺,此刻卻是睡不著,隻得脫了外麵的衣裳,解散了裹胸布,躺在床上,拿把扇子唿啦唿啦扇著,胡思亂想。


    她娘劉氏脫了衣裳,吹滅了油燈,躺下去,倒是一會兒就睡著了,甚至發出了聲音不小的鼾聲。


    劉氏今年四十出頭,因為常年勞累,頭上已經有些白頭發了,看起來也比實際年紀大。


    順娘不知道怎麽就想起了汴京城裏開飯館子的宋玉姐。


    宋玉姐是個寡|婦,大約二十二三歲,有個五歲的兒子,在甜水巷開了家不大不小的飯館子,叫宋家正店。聽說她一個寡|婦開得起酒店,沒有那些潑皮閑漢敢去招惹她,是因為她有個大哥在工部侍郎曹侍郎家裏做管家的原因。


    宋家正店的生意挺不錯,順娘覺得除了宋玉姐有個在曹侍郎家做管家的大哥撐腰以外,還有就是宋玉姐人長得漂亮,頗有些熟女風情,往櫃台上一站,那就是活廣告,招得從酒店門口路過的男子們少不得進去喝幾角酒,點幾個菜。


    聽人說宋玉姐的男人之前就是這家酒店的掌櫃,兩年多前病死了之後,宋玉姐接手了這家酒店,把招牌一換,周家正店就變成了宋家正店。周家的親戚為此還來鬧過,但不知道宋玉姐後麵使出了什麽手段,那些人來鬧了一場,接著就作鳥獸散,再也沒上門兒來鬧過了。還有就是,按說宋玉姐死了男人自立門戶這都兩年多了,也該招個男人上門了,可她卻沒這麽幹,反而是一直做她的單身老板娘。或許正因為她單著,那些打了各種主意上門去消費的男子隻多不少,宋家正店的生意就越來越好。


    這些話都是常在宋家正店門口賣果子的石頭告訴她的,石頭是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兒,家裏有個瘸腿的老父,替人打零工為生,所以石頭也出來賣些果子補貼家用,父子兩人混日子。


    順娘自從換了芯子,擔著柴提著魚進城,常去甜水巷那一截街麵飯館子集中的地方兜售她手裏的魚,去的次數多了,就認識了賣果子的石頭。石頭向她兜售手中挎著的柳編籃子裏的果子,順娘也買過幾迴來吃,一來二去,就跟石頭混熟了。石頭見到她來,就跟著她一路走,順娘賣柴賣魚,他就賣果子,兩個人隨便說些話。順娘就是從他嘴裏知道的宋玉姐的事情。


    今日也是石頭陪著她走到宋家正店門口出脫了兩擔柴和兩尾魚,在之前,她曾經來過宋家正店賣過魚,就是宋玉姐買下的。那一次,她的柴火叫前麵的一家飯館子要了,光提著手裏的兩尾魚兜售。


    宋玉姐看到她擔著柴提著魚從自家酒店門口過,就點手叫她進去,笑盈盈地跟她說了會兒話之後,便叫後麵的夥計來拿走了她的柴和魚,還大方地給了她三百文錢。順娘知道,自己的柴和魚隻值得二百七八十文左右,可宋玉姐多給了自己二三十文,所以,當時她就說多給了,不需要那麽多。宋玉姐卻笑著對她說,多出來的錢給她買果子吃,石頭當時就在她身邊,於是她花了十文錢買了三個,一個給宋玉姐,一個給石頭,另一個自己吃。石頭說順娘買自己的果子給自己吃可真新鮮,意思說她有點兒犯傻,順娘笑笑,說這都是托了宋玉姐的福,石頭才能既賣了果子還能吃著自己的果子。石頭聽了,就向宋玉姐躬身道謝。


    宋玉姐咬著多汁兒的梨子,看著順娘笑,眼睛亮晶晶的。


    從宋家正店出來,石頭擠眉弄眼低聲對順娘說:“宋玉姐看上你了,你知道不,以後你的柴和魚都不愁賣了,還能賣好價錢,說不定不久你也能上宋家正店的樓上去……”


    順娘聽了,就給了石頭狠狠一肘子,說他盡胡說,小心爛舌|頭。


    石頭急了,告訴她說,宋玉姐不招贅男人上門兒,不過是貪鮮而已,像她這樣的清俊後生宋玉姐最喜歡悄悄兜攬,等到跟順娘熟了,定是要勾|引她的。


    順娘雖然嘴|巴裏說不相信,但心裏還是有點兒想法。


    此刻在黑暗中,她躺在床上,想起石頭的話,又想起宋玉姐吃梨時,看自己的眼神,心竟然咚咚亂跳起來。


    她暗想,一定是自己的男子打扮引起了宋玉姐的興趣,然而宋玉姐不知道的是,換了芯子的順娘是喜歡女人的,她在穿前還有個女朋友呢,兩個人之間如膠似漆的,該做不該做的都已經做過了。食髓知味,成為喜順娘兩個多月了,她在這一刻,突然有點兒渴望女人了。宋玉姐那桃花眼,高高隆起的胸|脯,水蛇腰,以及稍微靠近些,一陣陣撲過來的脂粉味兒,都讓她的心不安分起來。


    順娘越想越口幹舌燥,隻覺使勁兒扇著扇子,也不能讓自己涼快下來。


    她翻身坐起來,覺得屋裏悶熱難忍,下床,摸到草鞋,趿著,慢慢走到外麵堂屋去,開了堂屋的門,借著些微月光,走到堂屋的桌邊,倒了好幾碗涼茶猛灌。


    涼茶入口,她的躁熱感才降低了些。


    她唿出一口氣,忽然聽到東屋裏有響動,有人走了出來,不用迴頭,她也知道是她嫂子。


    果然,下一刻隻聽她嫂子在她身後輕聲問:“是叔叔嗎?怎麽恁晚還不睡。”


    順娘迴頭低聲告訴她自己下午睡了,睡不著,覺得熱出來喝水納涼,又說自己吵著了嫂子,讓她不用管自己,迴去睡吧。


    齊氏道:“奴家才把二娘哄睡著,聽到響動,不放心就出來看一看。屋裏熱,奴家也睡不著,不如陪你坐一坐再迴去睡。”


    順娘說也好,便拿了一根條凳出去,放在院子裏,跟齊氏並肩坐在條凳上。


    院子裏果然比屋子裏涼快得多,夜風送爽,她跟齊氏一邊低聲說話,一邊間或扇一下扇子,趕走身邊的蚊子。


    齊氏說得最多的就是順娘大哥活著的時候的事情,順娘默默地聽著,聽到最後,她試探著問齊氏:“嫂嫂,你想過改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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